分卷(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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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隔壁桌喝悶茶的女人拿劍起身,氣勢洶洶走來。 崔嘆鳳借機敲打她:叫你口沒遮攔,什么頭牌胭脂的,你可完了,這割斷的舌頭我可縫不上。 眼瞅著人越來越近,還帶三條尾巴,步調一致整齊,雙鯉左躲右躲,被突然出手的喬岷,一巴掌照著后腦勺給按到盤子里。喬十七不大懂憐香惜玉,別說菜盤,就算是泔水桶,也能毫不猶豫,事實上對他來說,能主動挺身而出擋在前,已很是仗義。 不過,人家根本不是沖著他倆,只翻了個白眼,便錯身走了過去。 瘦猴精說得精彩,一拍桌子如擂鼓,居然還接上了雙鯉方才問喬岷的茬:當然是陰魂不散!你想想,鄧羌攻打綿竹時,張育的軍隊可是全給坑殺,你說能沒個萬人坑,死人壕的嗎? 我倒是覺得,不是那些兵,大齙牙搖頭晃腦與他捧哏,鬼劍鬼劍,生前是人又使劍,劍鬼劍鬼,死時有冤后化鬼!聽說當初開城的不就是個劍客嗎?也許另有隱情? 這倆人是過足嘴癮,那叫侃了個酣暢淋漓,可苦了聽去一耳朵的路人,東想西想瞎琢磨,這當中就包括方才差點被雙鯉誤傷剁手的那位。此人拉了幾個同鄉,乃是要去綿竹投奔親戚,現今還沒到地兒,心里已開始打起退堂鼓。 休要妖言惑眾!那女人也是個潑辣狠貨,話不多說,上去把短劍扎在桌上。 一桌人都嚇得噤聲,大齙牙忙討饒:女俠饒命,我倆也是聽來的,不信再往北上,事發小半月,談的人只多不少。精瘦猴也幫腔,朝眾人道:我兄弟二人走南闖北靠嘴巴吃飯,諸位擔待,就當聽個奇譚。 奇譚?公羊遲殺友開城乃鐵錚錚的事實,你說另有隱情,莫不是含沙射影,說我劍谷誣賴好人?女子冷笑道。 方師姐! 你閉嘴,這里沒你說話的分! 三個跟班想勸話,卻被吼了回去,只能不動聲色挪到前頭頂著,趕緊給那倆發愣的打手勢。 雖只是幾個小輩,但畢竟扯上了劍谷七老的秘辛,大齙牙和瘦猴精犯不著在人家的地盤逞能,忍了一口氣,忙結了帳,抓上包袱灰溜溜離去。 方婧滿意地笑笑,拔出短劍,隨后跪坐在地,好話與其余受驚的行客安撫:我乃劍谷輕呂一脈弟子方婧,這幾位是我師弟妹。諸位別怕,我等護送北上便是,劍谷坐鎮蜀中,絕不會放任人裝神弄鬼。 三跟班面面相覷,此一趟出行,他們完成歷練便該回谷中復命,授劍典在即,萬萬不能耽擱,登時憂心得不行。 年齡最小那少年,拉了拉方婧的袖子,卻被彈開手指。 那姑娘倒也生了副熱心腸,就是性格強勢,全不與旁人商量,仗著資歷一個人拿好主意:我等俠義之輩,自當扶助弱??!說著,真把自個兒按高手排論,在大堂中點起人頭,等數到雙鯉那桌時,開口問:幾位眼生,也是外來的吧,可需要我們相送一程? 雙鯉從鼻孔里哼出兩顆蠶豆,要說話,卻被搶了先。 不勞煩,薄酒一杯相謝。崔嘆鳳舉杯,謝她好意,仰頭一飲后,發覺方才偷看的姑娘目光又粘了回來,笑著從藥箱中取出一瓶金瘡藥扔過去,我看這位姑娘有傷在身,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女兒家臉皮薄,接過道謝的是她身旁的同胞兄長:看公子穿著,可與洞庭無藥醫廬結有夙愿?噢,在下周碧海,這是舍妹,周青岑。說著,他幫忙推手一把,對妹子低聲道,別光看著,說到底還得靠你自己。 青岑踉蹌兩步,臉上堆笑,瞧著案上還有兩只空酒杯,忙捉過一只來,斟上酒,朝崔嘆鳳怯怯一祝:青岑冒昧一問,不知公子 這時,門前飛來一聲,冷冷打斷她的話:借用他人之物前,是不是該給正主打聲招呼? 誰? 劍谷弟子盡皆回頭。 公羊月倚在門框邊,雙手抱劍在懷,目光冷冷清清。眼下他儀態著實算不上好,數日未梳洗,幾縷碎發落在鬢邊張揚,衣上還沾著血,伴著殺氣如許,高調又教人心驚膽顫。但饒是如此,卻也是璞玉難掩。 如此惹眼,周青岑想不注意都不行。 待看清楚來者的面貌后,她啊了一聲,下意識向崔嘆鳳求助。此時冤家路窄,保不準又是一場流血事件,后者不忍,便欲開口周旋,沒曾想,卻被雙鯉的一聲喚給壓住 老月!你上哪個乞丐堆兒里打滾去了? 這樣下不得臺的玩笑話,也就雙鯉敢肆無忌憚亂說,公羊月睨了一眼,順著往下:死人堆可行?不多,也就殺了幾十個說完,她朝周青岑勾手,你預備何時還我杯子? 幾幾十個? 劍谷大道修的是悲天憫人,云深臺中許多癡迷劍術的老人,一輩子也不定殺過這么多人,從公羊月嘴巴里說出來,竟如殺雞一般輕松,青岑萬不敢細想,再見崔嘆鳳無話,傷了心,沒留神松手,杯子砸腳濕了鞋面。 公羊月敲打桌面的手指一停,她心跳跟著一停,慌忙躲到周碧海身后。 雙鯉找跑堂重新要來一只杯子,就著長案推過去。公羊月施施然坐下,自斟一杯,笑吟吟打趣道:老鳳凰,你可真會拈花惹草,不過,你這也太不挑,劍谷里的都是些修神仙道的石木,就不怕脈脈溫情喂了狗嗎? 崔嘆鳳苦笑,方婧則怒喝:你罵誰是狗? 誰接話誰是。公羊月正眼未瞧,想那竹海激戰后,被玄之陰了一手沒拿到信,人又在蜀郡附近給追丟了,任誰脾氣也不大好。 放到平常,他還不至于找劍谷那幾個愣頭青的麻煩,但那個叫青岑的女人打他身邊人的主意,總叫他想起從前的點滴,一時不忿,便只剩唇槍舌劍。 話不好聽,劍谷弟子臉色更是難看。 月師兄,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季慈!方婧身后的少年傻乎乎跳出來打圓場,指著自己,大家同門一場,月師兄你 方婧當著眾人面,拿食指狠戳季慈的腦門,憤然道:用你的豬腦子想一想,他才不是什么月師兄,一個早就被掃地出門的宗門敗類,也敢耍橫!被譏諷是狗,約莫是氣頭上,她抓來青岑腰間的金創藥瓶,狠狠扔了回去,和他一道的,定也不是好人,指不定是什么狗東西! 那瓷瓶本是要砸公羊月,卻失了準頭,給一旁的雙鯉打了個大包。 第072章 晁晨是個講究的, 到了寶瓶口酒棧前,門沒入,先繞去后院找店家要來清水洗臉, 等衣冠整整, 這才不慌不忙去碰頭。 可他剛推了竹門進去, 就撞見大堂里不太平,往左瞧, 公羊月起手摸竹筷, 抬眸是殺人的眼神,往右看, 小一撥人為一高挑女子馬首是瞻, 也不知起了什么沖突,那姑娘想不開, 居然還動上了劍。 竹海里頭殺紅眼, 這勁兒沒緩過來, 真要杠上,那細竹筷不是戳眼, 就是爆腦。 晁晨有心相救, 忙裝作跑得急, 跌跌撞撞沖進去, 趁伏著桌案喘氣時,揮袖把筷子連帶竹筒, 全給掃到地上。公羊月煩去一眼, 就近取了小二端在手的擦桌水,潑過去給方婧淋了一身, 而后哼聲道:我只說一次,你們師姐醉了, 趕緊抬回去。 季慈松了口氣,兩手架人:是是是。 對他唯唯諾諾做甚?哪知方婧發起渾來,連自己人都打,那短劍一懸,朝同伴的手削下去。少年害怕,當即松開,讓她奔了出去,指著人破口大罵:你以為你是誰,公羊月,你只是個連授劍典都沒資格參加的人! 晁晨抹了把汗。 眼前這姑娘顯然是山里悶久了,信息閉塞,連玄之都拿公羊月沒法子,她上趕著往前沖,塞牙縫都不夠。 公羊月反倒笑了起來,偏頭對晁晨調侃:有沒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方婧選擇性忽視江湖傳聞,但不代表其余人都是傻子,周家兄妹并不偏幫公羊月,但起碼曉得對上他沒勝算,跟著架人走。季慈更是直接擋在前頭,左右拼命給笑臉:師姐,你少說兩句!月師兄,你說得對,醉了醉了,這就走,這就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甩過來,季慈捂著臉,不敢置信。 公羊月劍谷學藝時,季慈還是個小娃娃,整日跟在人屁股后頭討糖吃,公羊月走后,無人幫腔說話,除了季慈。谷中有言,不得同門相殘,方婧早看他不順眼,想收拾沒找著機會,而今可算給了一嘴巴。 她揉搓著手掌,臉上大寫著窩里橫三字:季慈,你像什么話,你是劍谷弟子嗎?你現在就像條搖尾乞憐的狗,你要給他當狗?別拉上旁人,掉價! 那罵話相當難聽,雙鯉連喊疼都給忘了,只覺得那少年實在可憐。 滾開!方婧手一推,自己拔劍,迎面斬去。 晁晨要避,被公羊月按回座位。只見那抹紅影踏桌而上,拔出玉城雪嶺削下 叮 方婧甚至沒瞧清他如何動手,等回過神來,自己傍身多年的短劍,已從劍鍔處齊根被劈斷,一毫不多,一厘不少,而整個過程,只有一招。 不可能!方婧驚愕后退,卻被一股無形之力堵住腰眼。 公羊月旋身一轉,帶起季慈的同時,扣住他的手腕還了一巴掌:我一向不對女人動手,但你不該打他,所以由他還你。 立時,方婧左臉頰高高腫大,白皙的皮膚上赫然留著五指印。 巴掌脆音炸了個滿堂,便連滔滔江音也為之遜色。劍谷的弟子都不敵,坐下那些探頭探腦的好奇賓客忙縮回脖子,佝僂彎腰,假意塞幾口菜,或是灌兩杯酒,總之不敢再搭腔,更不敢出頭。 周家兄妹唏噓一聲,季慈夾在當中,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方婧是劍谷七老之五,缺月劍谷雪的徒孫。谷雪當年響應公羊遲的號召,入世奔走九州,將門下惟一的弟子方起緣扔在云深臺,太元八年,為了掩護胡彬將軍退守硤石,方起緣隨谷主遲虛映一同戰死于苻融馬前。 臨終師徒無緣再見,谷雪念及數十年的虧欠,便對其女多加照拂。 當初苻堅南下時,三線開戰,曾痛擊蜀中。劍谷中人悉數下山救難,艱難苦撐至淝水大捷時,已是元氣大傷。劍谷七老這些年忙于內務休養,幾乎已不再收徒授藝,如谷雪這般,竟是一苗獨撐。 好在方婧根骨不錯,勤修刻苦,對外人也仗義,漸漸便給視為七老繼任。同門捧得高,心氣也就漂浮起來,這才養成了胡攪蠻纏,倨傲刻薄的性子。 但這種種劣跡實際上也只流于口舌,谷中人最多便是敬而遠之,萬不到厭惡,像季慈被打,還是頭一遭。之所以碰到公羊月后跟失心瘋一樣,原因雖無實傳,但同儕間多少透著些口風。 說白了,無外乎是一個情字。 七老之四的夏侯錦有個長孫名為夏侯真,年歲偏長,同輩都要尊一聲師兄。在門派中,夏侯真是公認的武功好、脾氣好、長相好、人緣好、出身好的五好之人,無人不喜,這之中就包括方婧。 可最后誰都沒有得到他,他死在了太元十五年的一個雨夜里。 方婧被打懵,不明白五年前的授劍典上,公羊月還只是險勝一籌,可五年后,兩人武功卻是天差地別。她捧起愛劍,望著劍身映出的蒼白的臉和干裂的唇,無聲一笑,腦中發昏,捏著斷刃又刺了過去。 公羊月翻手將她制住,但利器勾破衣袂,砍在劍掛上,那柄被繞梁絲絞成兩段的風流無骨劍鏘啷落地。 玉城雪嶺架在脖子上,但那姑娘毫不畏縮,雙手向前半伏地上把風流無骨撈來,抱在懷中,失聲痛哭:人都死了,你卻不好好珍惜他的劍,你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嗎? 晁晨欲言又止。 方婧脖上青筋暴起,赤紅著一雙眼怒視不讓:有本事把我也殺了。 公羊月揉弄眉心,沒落下手,轉身一腳連踹退兩張長案,顫聲道:滾! 方婧咬唇,握著風流無骨不放。 劍留下,你,滾! 殺氣,再明顯不過,想到當初公羊月一怒之下在綿竹做的事,周氏兄妹和季慈都不免打了個冷顫,合力擊在方婧的腦戶xue上,給人敲暈。 等季慈和周碧海把人抗走,周青岑又調頭回來,徑自走到雙鯉跟前鞠躬道歉:這位姑娘,對不住,師姐她平時不是總之,請你多擔待,就當我欠你個人情,如有所需,可來地字二號房找我。 說著,還塞了些錢銀過去,瞧裝著的荷包,該是一點體己。 敢做不敢當么?要道歉也不該你來。雙鯉難得沒見錢眼開,只打發她快走,順便把撿到的金瘡藥又塞還回去,一碼歸一碼,老鳳凰送出去的東西,沒要回來的道理。 這 青岑還想推辭,公羊月冷冷開口:需不需要我來說好話?就和當年一樣。 聞言,周青岑臉色霍然鐵青,頻頻擺頭:不,不用了。而后,狠不能生雙翅一般,飛似的逃離此地。 公羊月沉默比說話更可怕,一旦他開口,不論是冷言冷語,還是譏嘲諷刺,便預示著他不會再輕易出手。 深諳此理的雙鯉落座,訥訥地問:當年怎么了? 公羊月收劍,跪坐下來喝酒,一杯接一杯,并不打算追憶回首,更不想娓娓道來。但酒過三巡,他忽地調頭找斷劍,晁晨心細,早就給收來,還給劍掛斷口處,系了個非常難看的結。 遞上前時,公羊月顯然也留意到那丑結,眼前一亮,但依舊沒說話,只迅速抽走。 不久后,他停下酒杯,幽幽道:有一個家伙,很招人喜歡,那些暗中戀慕的膽小鬼不敢明說,于是與我示好,借我之手,只因我與他關系近。 幾人面面相覷,很摸不著頭腦,尤其是晁晨。他知公羊月喜怒無常,卻不知已到這個地步,雖說有瞞騙之嫌,但若能玉成好事,倒也無傷風雅,這根本是小事一樁,又有什么好記恨的? 公羊月把斷劍擺在酒壺前,捏著酒杯,一動不動。對旁人來說,自是不值一提,可對當時的他來說,卻是剎那希望,剎那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