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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年,陳淮汜進皇城入朝堂。 漸漸地,又傳那陳淮汜陳大人乃是奴身。 想到那只見過一面的姐夫似乎也姓陳,年紀跟長愈似也對的上,凌太醫便動心思去看那位陳大人。 那日正巧下朝很久了,是個雨天,凌太醫撐著宮中常備的白素傘,隔著暗天雨幕站在宮道的邊角處等待著。 道上沒有幾個人。那陳大人果然高大,不容忽視。 他越走越近。 凌太醫又覺得這陳大人眼熟。 還是那穿著玄色繡山河湖海蟒袍之人親自走到跟前。 統領過千軍萬馬,自血雨刀山的西北軍中來到這集名權利于一身的皇城,這位陳淮汜陳大人,似并無殘忍殺伐之氣。 一聲“凌太醫”,卻叫他心中驚顫。 雖變化了氣質神情,可分明就是他那個沒了蹤跡,以為早就死了的外甥。 陳淮汜成攝政王,卻沒有認祖歸宗的意思。 一直無人知道凌太醫與他的關系。 過年過節,這孩子也從不登門。 只有天亮時,放在門前的蔬果糧rou。 世人都在傳,攝政王身負軍功兵權,把持朝政,心狠手辣,對皇室虎視眈眈,這皇位遲早是要換人。 凌太醫猜是陳淮汜顧念著這點血脈之情,奪位不成反株九族。 不認,就株連不到凌家。 他以為陳淮汜在蟄伏,在等待時機。 可為何,陳淮汜要助裕華長公主康??? ** 凌太醫常去長公主府見診,自然知道裕華長公主出落地何等模樣。 她長成了大姑娘,的確容易讓男子動心。 可陳淮汜總不會動那心思。 凌太醫確信這一點,不只是因為陳淮汜本就寡情,練過藥經。 還因為裕華長公主對他做過的事。 再大度的主子,都不會容下背主的奴。 他一次次地逃,一次次被長公主的人抓回。 不曾斷手斷腳,但也是遍體鱗傷。 這些過去,陳淮汜就算不報復,也應該忘卻、掩埋。 陳淮汜愿跟裕華長公主看奏折,不怕她認出來,凌太醫管不著,但:“你不可再以凌言的身份進去長公主府,你可以瞞幾日幾月數年,是因為長公主沒醒?!?/br> 凌太醫迄今還記得年幼時的裕華長公主,那么多皇子公主,只有她能得到先帝獨寵,可不僅因為她是嫡女。每每在朝堂所言,那長公主都能說到先帝心里去。剛開始,她也不過是個幾歲孩童。而裕華長公主不僅早慧,還是個過目不忘,心思如發的人:“若是被她發現不對勁,知道是你夜半上她的榻,你是能順利逃過,可凌言呢?她又當如何?” 陳淮汜不怕死,在刀鋒尖上試探,可凌太醫必須為凌言著想。 凌言雖然并非他血脈,但這些年一直在他身邊,受他教養,被他傳授醫術,已被他視若親女。 她有一愿,學成以后,離開太醫署,四海為家,各處行醫。 凌太醫也不愿拘著她,她是個好孩子,她要走,他不舍,但也愿意放。 唯獨,不愿她受陳淮汜牽連。 他不再是過去生殺由人的奴。 他是攝政王。 凌太醫還記得當年裕華長公主鮮血淋淋躺在宮道上的樣子。 那還是在宮中,先帝薨逝不過數日,就有人放心不過,對長公主動手。 這就是皇家。 長公主只是得幸,大難不死。 自她醒來后,過去那些曾擁躉,擁護過她的歸鄉的朝臣,都在各地蠢蠢欲動了。 關于變天的童謠也在大街小巷唱了幾個來回。 在權勢的名利場中,不管是她愿還是不愿,都會有人站在她的身后,讓她做自己的刀,自己的劍。 裕華長公主,注定不會是那等甘于困在內宅,安心相夫教子的尋常世家女子。 ** 夜深,室內還縈繞著草藥的氣息。 這是陳淮汜第一次進來這里,看布置,應就是凌太醫在皇城中的家。 皇城寸土寸金,凌太醫沒有家底,買的宅子不過兩進。很小很小,卻樣樣齊全。 凌太醫一臉憂心忡忡,陳淮汜用手指捻去唇角的藥汁,讓他放心:“她不會有事?!?/br> 他這是不會再換凌言,自己親至長公主內殿了? 陳淮汜已起身下床。 凌太醫正想再問他一聲,徹底得到他不去的保證,陳淮汜卻快步打開房門。 外邊竟又下起了雨,雨花冰涼涼。 凌太醫想要叫住他,可陳淮汜頭也不回,已經徑直走了出去。 他甚至都沒開門,身姿矯捷,翻墻而去。 凌太醫不免一愣。 他這就走了? 細回想剛剛,似乎也沒問他這些年過得如何。 一時,凌太醫心中滋味難明。 正想著,卻聽外門似乎被人敲響,隱隱有熟悉的馬車聲。 家里有個下人,但夜間都要家去,所以凌太醫只能自己撐傘過去開門。 一開門,果然是凌言被云徹給接回來了。 云徹的家就在凌家隔壁,兩人成婚后,凌言從太醫署回來,尋常都是回云家,偶爾也會來凌太醫這里短住。 今夜,也是云徹將陳淮汜帶回來的。 凌太醫想起,云徹似乎是在西南軍當過兵,但怎么會跟陳淮汜認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