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趕忙說：“老大，悠著點，雖然真的很好笑?！?/br>
    “我沒事?！碧K曉擺擺手?！暗任页鋈チ?，咱們再干幾票大的?！?/br>
    “你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都好了?！碧K曉拍拍她的肩?！拔沂且盎馃槐M，春風吹又生?！?/br>
    安妮豎起大拇指。

    這時候，藥物開始發揮副作用，倦意開始向蘇曉襲來。

    “不好意思，安妮，我想睡一會了?！碧K曉不禁揉揉眼睛?！八幬锏母弊饔??！?/br>
    安妮扶她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再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安妮走后，蘇曉并沒有真正睡著，她總是處于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在這個狀態里，許多張面孔先后浮現在她面前。然而只要她伸出手去碰觸，那些面孔便瞬間消失了。以至于當那張她等了好久的面孔出現在她眼前時，她根本不敢動彈，只能無言望著他。

    他就像那水中月，一旦她伸手觸碰水面，那幻象便支離破碎。

    “曉曉?！?/br>
    那幻象呼喚著她，他的手撫摸著她的面頰，他掌心傳來的熱力讓她明白他是真實的。

    是他，終于是他。

    蘇曉難以置信地望著秦復。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目光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的面龐。她發覺他消瘦了一些，氣色也不那么好了，皮膚上的紋露更深了，兩鬢的霜雪也更重了……

    “曉曉，別哭?！?/br>
    “我沒有哭?！?/br>
    “那就是沙子進眼睛了?！?/br>
    蘇曉笑不出來，因為眼前人并沒有笑意，他正被愁云籠罩著。

    她不禁問他：“為什么到現在才來看我？”

    秦復沒有立即答話，他小心翼翼地將蘇曉扶起來坐在床上，然后坐在床邊凝視著她。他像是第一次見到她這個人似的，細細地將她的輪廊一一收入眼中。

    良久，他才說道：

    “曉曉，對不起，讓你受罪了?！?/br>
    蘇曉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他以指腹拭去她的眼淚，苦笑著說道：“我現在才發覺自己其實沒那么有勇氣。假如我是李秋冰，假如也犯了和他同樣的過失，我也會像他一樣不敢面對現實?！?/br>
    蘇曉伸出手去撫摸著他兩鬢的銀絲，幽幽問道：“秦復，能說說你當時的心境嗎？”

    秦復長嘆一聲，像要下決心似地過了半晌才說：

    “其實，在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乎李秋冰的事情了。我的腦子里只有一種想法：你真的不怕死嗎？你真的能為我做到這種程度嗎？曉曉，你一定不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對我的誘惑有多大?！?/br>
    蘇曉不語，嘴角泛出絲絲笑意。

    “這誘惑不斷地膨脹，越膨脹我就越不相信你能做到，我就是不信，就是不信……”他仍然是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白詈?，這個念頭像魔鬼似地驅使我扣下扳機?！?/br>
    “當年的李求安就是這種心境?！碧K曉嘆息著說道?！八褪窍胍纤厍俚拇鸢?，就是想要知道她的真實想法?？上?，人的心又不能真的掏出來看……于是就這么較上勁了。他當時抓著她一下下往墻上撞，完全是著了心魔?！?/br>
    “如果我是當時的他，也會犯同樣的錯誤?！鼻貜蛽u頭苦笑?！霸谶@一點上，我并不比他高明，我沒有資格怪他?！?/br>
    蘇曉遺憾地說：“他有一個極其不幸的地方，就是沒有料到墻上那顆大釘子?！?/br>
    秦復當然能聽出她的弦外之音。

    “你認為我預料到了后果？”

    “是的?！碧K曉悠然笑著?！拔也煊X到你用槍非常熟練，加之當時距離又近，我認為你能控制后果，不會真把我怎么樣。就看你怎么發揮了?！?/br>
    他瞪著她，“說得可真是輕飄飄啊?！?/br>
    “那怎么辦？”蘇曉嗔怨地白了他一眼?！霸趺磩衲愣疾宦?，我只能出此下策了?！?/br>
    “夠膽識，我投降?！彼橇艘幌滤念~頭，接著問道：“那個位置雖然傷不到要害，但也是要遭些罪的。你就一點不害怕？”

    “這就多虧我mama了?！碧K曉苦笑?！斑€記得她曾經用鉛筆扎進我的后背嗎？她當時完全失去理智了，真的是閉著眼隨便一扎。去醫院治療的時候，醫生中途把mama支開了。他悄悄問我，到底是怎么受傷的？我說是mama用鉛筆扎傷的，很長的一支鉛筆。那醫生聽了驚呆了。他對我說，孩子，以后一定要小心你mama。你mama這么扎，是完全可以插入內臟的，那你就完了。我從小就經歷這些，每天面對著一位不知道將如何傷害我的mama，我都挺過來了?，F在面對一個我有所預計的危險，我怕什么？”

    秦復聽了，搖頭長嘆，眼中是無限的憐惜。

    過了一會兒，他若有所思地問：“曉曉，你為什么昏迷了幾天呢？”

    “是我自己不愿意醒的?！碧K曉望著他說道?！叭说囊庵九c執念是很可怕的。我在夢里回到了小時候，重新經歷了父親仍在的幸福時光，在那里逗留了好久。接著經歷父親的車禍以及母親的苦難。最后，我來到那片紅色的山丘之上。我走了好久，流浪了好久，因為我一定要找到一些答案，否則我寧可永遠昏迷下去?！?/br>
    “你找到了嗎？”

    “找到了?！碧K曉幸福地笑了?！拔抑栏赣H死前對我說的話是：曉曉，好好活下去，爸爸愛你，永遠愛你。他親口告訴我，他不后悔救我。我也原諒了母親，她終于能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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