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搞現代化建設 第125節
老兵:“……” 莫少珩又道,“準備準備,真正的麻煩要開始了?!?/br> 果然,沒一會兒,就有宮人找了過來,“圣人金召,召諫議郎莫少珩速上金殿?!?/br> 莫少珩苦笑,圣人金召,凡北涼人,哪怕都要死在床上了,也得抬上金殿。 剛才他彈那一曲,雖然沒有露面,但千古名琴春雷的琴音,肯定是會被人認出來的。 更何況,《虞娘傳》《恒娘傳》出自他手,終是免不了要走上這一遭的。 莫少珩看了一眼窗外,喜轎肯定是沒辦法進府了,而是被抬著向金殿而去。 榮華夫人也上了轎,向金殿而去。 匆匆出門的御史大人周正安,也上了轎。 他恐怕也沒有想過,他一心為他兒子籌備的婚宴,竟然有鬧到圣人當前的一刻。 此時,李翰林也一樣,走向金殿。 莫少珩不敢怠慢,說了一句,“我讓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老兵讓人取來一盒子,“都在這里了?!?/br> 莫少珩接過盒子,深呼吸了一口氣。 鬧了這么久,也該是風浪拍岸之時了。 …… 今日的金殿。 鴉雀無聲。 因為這應該是他們見過的最詭異的一場朝議了。 一場在所有人心中,平平常常的婚姻,居然直接鬧上了金殿。 但也不得不如此,民聲已起,沒有個結論,不以平民怨,加上此時居然還牽扯上了槐山先生之女。 那一品的誥命,哪里是朝廷說收回就能收回的,它代表的意義太大了,當初北涼剛立,是這位榮華夫人穩住了讀書人。 當事人都到場了,包括一身嫁衣的李凝香。 榮華夫人正安慰著李凝香,“莫怕,這金殿之上自有分說,再不濟,也不會讓你嫁給周府?!?/br> 李凝香咬著牙,但似乎比想象的要堅定不少。 恐怕連莫少珩都沒有想到,是他書中的虞娘和恒娘,給了她這樣的勇氣。 此時,那御史大夫周正安上前,“稟圣人,臣今日狀告鎮北王府世子莫少珩,恣意狂妄,不顧禮教,不尊倫理,私自破壞他人婚姻,若此風不滅,我北涼倫綱敗壞,道德不存,何以顏面立足諸國之中……” 莫少珩一愣,怎么只狀告他一人?怎么不將榮華夫人也給告上。 還真是柿子找軟的捏。 上位,傳來圣人的聲音,“由禮部受理,諸臣聽審?!?/br> 周正安高興了,由禮部受理,他還不信,莫少珩能掰得過這世間禮教和規矩。 今日他周府受了這奇恥大辱,婚禮當日鬧了這么大的笑話,這婚不結也得結了。 周正安看向溫守責,“敢問溫大人,按照我北涼禮教,我兒與李翰林家小女的婚約可有任何不妥?” “如若沒有不妥,按期舉行,當是不當?” 溫守責看了一眼周正安,這事情哪里還是一家婚親這么簡單。 他天天和成規教條打交道,也只有他看得清楚,莫少珩在借著這個由頭做著怎樣的驚世駭俗的事情。 這隱藏在表面下,想要掀起的風浪,他看著都心驚膽戰。 甚至不由得看了一眼莫少珩,皆說莫少珩才華橫溢,風華天下,但他看著,那顆不與世人同的心,才是北涼最大的變數。 莫少珩也注意到了溫守責的目光。 這老頭的眼色……好古怪。 但竟然有一種能看透人心的睿智,就好像超脫了這世人一般,讓人靈魂都為之一顫。 莫少珩拱手,也不能讓周正安一個人在那里大談道理。 況且,周正安說得還挺有道理的,哪有人家辦婚禮,你去給人家攪黃了,還不得將人氣得三尸暴跳。 莫少珩說道,“敢問溫大人,這世間倫理,世間禮教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繼續道,“無論是倫理還是禮教,皆是為了讓我們行之有禮,遵守道德?!?/br> “讀書人錘煉道德品質、恪守德行規范,又是為了什么?” “說到底,也是為了正天性,明人倫,開教化?!?/br> “但現如今,我北涼,父母包辦婚姻,以一言定一生,讓多少女子慘淡一生收場?!?/br> “北涼女子,也是我北涼子民,她們是不配過上好日子,還是如何?” “明明不愿嫁與之人,父母卻為了一己之私,強行逼迫,在我看來,這可不是開了教化的表現?!?/br> 鴉雀無聲。 連溫守責都愣了愣。 在現代人看來很好理解的東西,但在他們看來,就是一種新的思想。 思想這個東西,是最難說得清的。 周正安都笑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父母替子女安排婚姻天經地義,怎么到了你嘴里,這世上的父母是恨不得一個勁將自家子女往火坑里面推一樣?” “豈有此理?!?/br> 如此離經叛道之言,居然也敢拿在金殿之上大放厥詞。 莫少珩也笑了,對圣人的方向供了供手,又對溫守責拱了手,然后道,“父母為子女安排美滿姻緣,自然是好的?!?/br> “我也相信,這天下父母皆是為了子女好?!?/br> “但若是其中不小心出了差錯,又當如何?” 莫少珩也不等其他人回答,繼續道,“比如,李翰林家李香凝?!?/br> “李香凝不愿嫁人,已經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br> “李家也有意要退婚?!?/br> “可偏偏有人要仗著婚約,毀人一生,這也是倫理教化想要的結果?” “在我看來,這反而是對倫理教化的玷污?!?/br> “倫理教化,遵循的是以人為本,而不是曲解成了害人東西?!?/br> 眾人:“……” 周正安,“呵,照世子的意思,人不守信用,還是一件了不得的好事了?” 莫少珩答道:“人當守信,言出必行?!?/br> “但這婚約既然已經走到了撕破臉的地步,當解還是得解?!?/br> “李翰林失信,當付出代價,但不應犧牲一女子來成全他的忠信?!?/br> 眾人一愣,他們還以為莫少珩會一直偏幫李翰林,沒想到…… 莫少珩繼續道,“不知道我說得是否有理?人之忠信固然重要,但也沒有拿一個女子的一生來成全的道理?!?/br> “這……” 眾人心道,這叫他們回答?他們答為了忠信,犧牲一個女子算什么? 就算心里這么想,也不能這么答。 這時,溫守責開口了,“以一家之事,抨擊千百年來的規矩,不以為據?!?/br> 一針見血。 就周正安和李翰林家的事情,說白了也是他們的家務事,在倫理教條面前,屁都不是。 莫少珩心道,來了。 他莫少珩懼怕的是和一個御史大夫抗爭嗎?不,他懼怕的是,這滾滾洪流,無法阻擋的教條。 要撼動這洪流,跟撼動天地一樣。 他莫少珩做不到撼天動地,但他可以在洪流旁邊開一個小溪流出來。 徐徐圖之,步子太大,會崴著腳的道理,誰都懂,大跨越雖然來得震撼人心,但也能將人直接推向萬丈深淵。 莫少珩直接將手上的盒子打開,然后取出其中的紙張。 一疊一疊的紙張,又臭又長。 莫少珩取出一張疊了好長的紙張,讓值事公公交給圣人。 然后又親自將剩下的,一張一張地交給溫守責,交給榮華夫人,交給殿上大臣,甚至也給了一張給李凝香。 紙張上,列得清清楚楚。 “正元三年,涼京霜路巷李家,幼女出嫁之日,吊死梁上?!?/br> “正元三年,涼京夕霞巷趙家,三女出嫁之日,自縊而死?!?/br> “……” 密密麻麻,寫滿了整整一張紙張。 莫少珩說道,“這還僅僅是正元三年,發生在涼京的慘案?!?/br> “更別說,每一年,北涼各地,得有多少這樣的案例?!?/br> “這些都是我北涼女子被迫出嫁,最終落得的下場?!?/br> 莫少珩加重了一些聲音,“各位,你們覺得你們手上的紙沉嗎?” “一個個的名字,都是我北涼女子的冤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