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竹馬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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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唯知曉她的心思,便也未說,只笑著反握住她的手。 兩人并不著急過去,就這樣慢慢走著,約莫走了快有三刻鐘才到燕氏的院子,只是兩人去的不巧,到那的時候,柳氏來了。 第39章 “他們都走出了過往的陰…… “柳氏?” 姜唯這些年久不出門, 自然對這個稱呼感到陌生。 趙錦繡倒知道這柳氏是誰,她壓著嗓音同姜唯簡單說了下昨日東市發生的事,見她柳眉輕蹙,面上也有不喜, 正想說話, 便聽到身后傳來的一陣動靜?;仡^一看瞧見幾個陌生的面孔正朝她們這邊走來, 她明媚的杏眼輕輕一動,忽然握住姜唯的胳膊, 同站在門前的小丫鬟說,“我們進去看看?!?/br> 丫鬟還來不及阻攔, 就見那一身黃衫的明媚少女已牽著姜唯走了進去,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柳氏等人也已經到了門口……她不好再開口,只能輕輕合上嘴,倒是幸憐瞧見她臉色不對,壓著嗓音問了一句,“怎么了?” 小丫鬟不敢隱瞞,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柳氏等人, 見她們并未往這看, 忙壓著嗓音和人說了一句。 “什么!” 幸憐驚道:“大奶奶出來了?” 見人點了頭,她忙抬眸往前看去, 雖只瞧見兩個一閃而過的背影,但那個被黃衫女子牽著明顯要慢一步的清瘦素色身影赫然便是記憶中的大奶奶,太久沒見她出來, 以至于就連一向沉穩的她也不禁愣住了,直到小丫鬟又輕輕喊了她一聲,幸憐才回過神, 她的心中波瀾萬千,眼眶也因心中的激動變得有些熱,可她的嗓音卻還是如平常一般,道一句“無妨”后便又收斂面上的表情同身后跟著的柳氏等人說道:“勞幾位稍候,奴婢先進去通傳?!?/br> 她語氣雖恭謹,態度卻不卑不亢。 崔mama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一抹欽羨的神情,這才是高門大戶該有的樣子,是她們怎么學都學不會的模樣。 又看向身邊的夫人。 今早老爺一大早就出門了,連個口信都沒留下,更別說去見夫人了,他真像昨日說的那般不管夫人了。 她又想到夫人在知曉這個答案時,眼中流露出來的不敢置信和驚慌。 夫人這些年能夠如此跋扈肆意的根本原因不過就是因為仗著老爺的寵愛,她以為老爺會一輩子寵她愛她,可這世道最容易變得就是人心。 尤其還是男人的心。 其實老爺這些年做得也已經夠多了。 夫人因為從出生就沒了母親,又被老太爺驕縱得有點厲害,加上老爺又是因為他們家才得以入仕,平時夫人便總覺得高人一等,不大把老爺放在眼里,年輕的時候新婚夫妻蜜里調油也就罷了,可如今…… 便是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如此折騰。 何況她家那位老爺明顯不是把感情放在第一位的人。 老爺這些年雖然依舊慣著夫人,萬事都由夫人說了算,這不是因為他還像以前那樣愛她,而是因為比起這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個男人真的如老太爺想的那般不是池中物。 這些年,他一路青云直上,官做得越來越大。 對他而言,女人、后院、甚至是家人都比不過他選擇的那條路,偏偏夫人一心以為老爺離不開她,又因為老爺總慣著她,倒讓她本就不算多好的脾氣也變得越來越驕縱肆意起來,尤其是這些年,她聽慣了別人的奉承,越發不準別人忤逆她。 平日就連她說的那些話也不當一回事了。 她以前勸過夫人許多回,勸她柔軟一些,勸她與人相處和善一些,勸她待老爺好一些,可夫人從不肯聽她的,如今夫人倒是肯聽她說了,卻怕已經晚了。 又想到安北侯府的情況。 聽說這位侯夫人和安北侯的關系也不大好,那位安北侯,她也見過,是個冷肅寡言的男人,也不知道這樣冷下去,日后這個侯府會不會也跟他們魏家一樣? 不過這個跟她也沒什么關系。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 崔mama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身旁這位低著頭一直不曾說話的婦人,壓著嗓音問道:“夫人,我剛剛和您說得那些話,您都還記著嗎?”見婦人只低頭不語,她心中不由有些擔心,正想在提醒人一番,便聽她啞聲開口了,“……記得?!?/br> “給燕氏賠罪,不管如何,都要讓她先消了氣?!边@是柳氏以前絕對說不出來的話。 就像昨夜,即使她因為今日的會面惴惴不安,卻也沒想過要和燕氏低頭,是,垣兒是說了不該說的,可這對謝家有什么影響嗎?現在滿城的人不是都在歌頌他們謝家一門嗎! 倒是她家垣兒,好端端受了傷,現在都還在家躺著。 可如今,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心里也只有一個念頭—— 魏琮變了。 她若是不讓燕氏消氣,魏琮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理她了。 說來也好笑,以前她從不在乎魏琮理不理她,她堅信并且篤定魏琮離不開她,他們兩人的關系中,低頭的只可能是魏琮,這一點,一輩子都不會變……可如今真的到了這一天,她才發現原來她是這樣的害怕。 她看不起那些倚仗丈夫把丈夫當天的女人,可原來她也一樣。 其實她這些年在雍州城如此囂張的根本原因不過是因為魏琮對她的縱容,因為她相信無論她做什么,魏琮都不會說她,所以才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可若是有一天魏琮收回了對她的疼愛、縱容……那她還擁有什么? “mama……” 柳氏今日已不是第一次紅眼了,她忽然握住崔mama的手,不顧前面還有侯府的下人,聲音顫抖地問道:“我若是讓燕氏消氣,魏琮他,他是不是還是會像以前那樣對我?” 她急于要一個確定的答案,不由自主地重復問道:“會的,對不對?” 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夫人,崔mama的眼眶也忍不住紅了一下,可她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只能柔聲說,“您先去做,只有做了才知道答案會如何?!?/br> 心中卻明白,夫人和老爺的關系怕是很難回到以前了。 除非謝家不拿這事開刀,陛下不會震怒……但這有可能嗎?誰都不想頭上懸著這么一把刀。 少爺這次算是直接給謝家一個解決他們的機會了。 何況便是真的這些事都沒發生,老爺他……怕是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對待夫人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便是老爺感恩老太爺當年的幫襯,這些年他能給的也都給了,何況如今老太爺也已經不在了。 柳氏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眼眶又紅了一些,她松開握著崔mama的手,低了頭。 她不想哭的,可有些情緒,她沒辦法去控制。 明明是在她最討厭的侯府,明明知道過會就要看見那個討厭的燕氏了,可柳氏還是忍不住自己的情緒,她能夠感覺到前面侯府的下人正在看她,要擱從前,她早就讓人拿下了,可今日她卻連去管的心思都沒有。 她就一個人默默地低頭抽噎著。 崔mama能夠清晰聽到她抽噎的泣音,大概是從小到大被人保護得太好,夫人就像是從未長大,很多時候,她就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只憑她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如今這個孩子再也沒有能夠沒有怨言保護她的人了。 她輕輕嘆了口氣。 好在侯府下人規矩森嚴,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往這多看,崔mama便又拿著帕子替柳氏重新勻了一回面,而后又給她整理了衣裳,等著燕氏喊她們進去。 …… 幸憐還沒進來。 燕氏就發覺隔壁耳房的不對勁了。 其實耳房也稱不上耳房,她早些年覺得這屋子閑置著沒什么用,索性便讓人拆了墻擴大格局,又圖好看,先是用雕花烏木做了一個月亮門,跟著又擺了一塊座屏放在那,平時若客人多,只消把座屏移開就好,兩廂一通,彼此都瞧得見,熱鬧也通透。 她是將門出身,六識自然較于常人,即使進來的人特意壓輕腳步,她也立刻察覺到了。 李mama卻是發覺她神色不對才往隔壁看,待瞧見那座屏后隱約透出來的兩個人影,不由皺了眉,正想過去看看哪個膽子這么大,便被燕氏拉住了袖子。 燕氏沒看她,也沒說話,只看著隔壁那塊繪著萬馬奔騰的座屏,無奈一笑,能在這個時候過來偷聽的,除了瑤瑤還有誰?她要聽,便隨她聽去吧。 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緊事。 李mama看她神情便也知曉是誰了,恰逢幸憐進來傳話,她也未說什么,只瞧著燕氏倏然冷淡下去的面孔,喊人進來。 柳氏被人請進來的時候,趙錦繡就站在座屏后偷看。 她還滿心以為自己并未被人發現,只一個勁地透過座屏看著隔壁,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囂張的婦人,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臉色蒼白、眼眶通紅的女人。 她看著微微一怔。 這和她昨日打聽到的完全不一樣啊。 要不是婦人眉眼和那魏垣有幾分相似,趙錦繡都要以為她是由人冒充的了。 她在這疑惑不解。 高坐明堂的燕氏也皺了眉,她這些年雖然不管事,但也聽過不少城中的傳聞,底下人說得最多的便是這位刺史夫人柳氏是如何的囂張跋扈,難不成是知曉她今日喊她過來恐她訓斥才故意裝出這副模樣? 燕氏覺得不大像。 雖然時日隔得有些久遠了,但她依稀還記得第一次見柳氏時的情形,小門小戶的出身讓她不似那些高門大婦看著有規矩,即使伏小做低眼里也透著一股子精明和不服,謝平川和那魏琮說話的時候,柳氏就偷偷拿眼看她,那雙活靈活現的眼睛里有渴望也有自信,仿佛在說,“假以時日,我也能這樣?!?/br> 因此在聽到柳氏在城中那些傳聞時,燕氏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可如今這個婦人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仿佛隨時都會被人拋棄,以至于搖搖欲墜、坐立不安,再也不復當年的烈性。她微微擰眉,還未說話,進來的柳氏卻直接跪了下去。 這一跪算是把滿屋子的人都給驚到了,燕氏更是皺了眉,“你這是做什么?”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對燕氏而言,女人也一樣。 這世上,能讓你下跪的只有天地君師親,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有這個資格。 她不喜歡,也從不以這樣的法子折辱人。 “扶她起來?!?/br> 她發了話,被柳氏做法驚到的幸憐也回過神,她忙應了一聲,想去扶起柳氏,可柳氏卻執拗地不肯起來,她甩開幸憐的手,依舊固執地跪在地上……或許是最丟人最不會做的事都已經做了,此刻的柳氏已經破罐子破摔了。 這倒是讓她變得坦然了許多。 相比給燕氏下跪,她更害怕被魏琮拋棄,想到今早那種慌亂的心情,想到崔mama說的那些話,柳氏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后就這樣跪在地上仰頭看著燕氏,一如當年初見時仰視她一般。 卻也不一樣。 那個時候即使是仰視,她也覺得自己總有一日能夠和燕氏一樣,甚至比她更好。 可如今,她一身狼藉,滿心疲憊,也終于認清自己不如燕氏??粗贿h處那個即使不做多少裝扮也依舊雍容華貴的婦人,柳氏默然片刻后說道,“我是來請夫人寬恕我家垣兒的錯。我知道昨日是他做得不對,他不該和二公子爭鋒相對,更不該說出那樣的話,但垣兒如今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 說起魏垣時,柳氏心中的不滿到底還是忍不住溢出了一點,被崔mama扯了扯袖子才強行壓下,她緊抿著紅唇,垂下眼睫,待又過了一會才看著燕氏問道:“夫人如何才能消氣?” 燕氏沒說話,她只是沉默地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她很好奇是發生了什么才讓這個女人變成這副模樣,但這與她也沒什么關系,因此燕氏也只是讓這念頭一閃而過,此時聽到柳氏詢問,她卻是看著她沉默許久才開了口,“我聽說魏夫人常做善事,正好不久后,信善齋要為軍中將士籌備應需的東西?!?/br> 話音剛落,李mama就看了燕氏一眼,卻也稱不上驚訝,好似早已知道她便是這樣的人,旁人都說她家大公子心軟脾氣好,但其實他們府中最心軟的還是夫人和二公子,母子倆看著高傲不好相處,其實最會體恤旁人。 她笑著收回目光。 可跪在地上的柳氏卻一臉驚訝,她以為燕氏喊她過來,必定是要讓她丟臉的,沒想到她竟這樣輕飄飄揭過,她心中有些不大相信,總覺得燕氏還有后招等著她,她就用那樣狐疑的眼神看著燕氏,直到被崔mama拉了拉袖子才抿唇應道:“我知道了?!?/br> 燕氏聽她應允也就懶得再和她多說什么。 她自然瞧見了柳氏眼中的狐疑,誠然,她最開始也沒想這么輕易地放過柳氏,不過見她如今這副模樣,她也懶得收拾她了,便不再看她,握著一盞茶趕人,“行了,你走吧?!?/br> 說完仍不見人起身,余光一瞥,瞧見柳氏還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燕氏忽然覺得有些好笑,她也是真的笑了,紅唇微勾,目帶嘲諷,“怎么,還不走?還是魏夫人想留在家中吃飯?” 她自然知道柳氏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