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小竹馬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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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謝家還沒出事,謝大哥也還沒逝世,謝池南也還不是如今這副模樣,他那會總是一身白衣一騎白馬,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滿雍州跑,找吃的找玩的。 他原本是被家里人塞到謝池南的面前,只為和謝家打好關系,和謝池南相處久了倒也喜歡他的脾性,有時候被他問得多了便也起了好奇心。 那會謝池南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一身白色窄袖袍,雙手環胸坐在馬上,聽他詢問也只是仰著頭望著金陵的方向,語氣懶散地說道,“答應一個小丫頭,等她來了,得帶她吃遍雍州城最好吃的東西,她那張嘴最挑不過,若不好吃準又要同我鬧?!?/br> 他永遠記得那日的情景。 謝池南一身白衣高馬尾,窄袖袍勾勒出他頎長挺拔的身形,他坐在馬上,語氣無奈,唇邊卻泛著笑,暖風輕拂行人面,頭頂的藍天白云都抵不過那時他臉上的燦爛笑容。 第5章 謝池南! 雍州城外有一片連綿不絕的沙漠,早些年匈奴常喜歡躲在這,時不時就偷襲一下雍州城的百姓,可近些年,匈奴人被謝平川帶領的軍隊打怕了,這一片萬無人煙的地帶也終于恢復了原本的寧靜。 只是雍州百姓畏懼匈奴人已久,即使知曉有謝家軍守衛,也終究不敢往這處跑。 何況這里除了漫無邊際的黃沙也實在沒有別的東西了。 可謝池南從前卻很喜歡這個地方,他喜歡這遼闊的沙漠,喜歡那璀璨的星空,喜歡風敲擊沙石奏出如金玉一般的輕鳴聲,更喜歡一個人策馬在月色之下,無憂無慮,跑累了就躺在馬背上枕著后腦勺去看頭頂的星空。 若是有一壺金陵春就更好了,他可以一邊喝酒一邊賞星賞月。 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萬無人煙的黃沙之中,只有零星幾株枯敗的老柳樹,被風一吹,老藤晃動,仿佛隨時都會被連根拔起。 謝池南一身束袖藍衣高馬尾坐于馬背之上,他今年已經十八了,比起少時的恣意灑脫,如今的他要顯出幾分從前沒有的內斂和冷肅,沙漠風大,他即使不曾驅馬前行,那裹著黃沙的風也還是在他的耳旁呼嘯不止。 身下陪伴他多年的白馬卻十分安靜,如一個忠誠的信徒,不離不棄。 立于高高的巖石上,謝池南信手握僵,勁瘦的腰背挺直,像一個永遠不敗的少年將軍,他那雙勾人的桃花眼此時望著空蕩蕩的前方,眼中是一派寂靜的幽深。 過了這一望無際的騰格里沙漠再過一條瀚海就是匈奴人的老巢。 永泰十九年,匈奴舉兵進犯雍州,謝平川領軍殺了當時的匈奴王并三位王子兩位將軍,可同樣,他的長子謝春行也死于出逃的五王子呼延利的手中。 自此之后,匈奴人久居草原修生養息,謝平川也領著謝家軍重新整軍以待。 這么多年過去,謝平川曾不止一次想找到匈奴人的老巢卻都被困于瀚海之外,他們根本連草原都找不到,何談殺到匈奴人的老巢? 謝池南也沒有。 這六年,所有人都以為他醉宿紅樓,流連歌女舞女的床榻,卻不知道他曾獨自一人不止一次走過這一望無際的沙漠,試圖邁過瀚海,找到費爾干納草原,卻和他的父親安北侯一樣一次次無功而返。 風沙很大。 謝池南眺望遠處,看到黃沙被風卷到半空,看到底下露出的黃沙中有不少殘骸,那些殘骸不知道在這待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他們生前是什么樣的人。 也許他們是一名將士,是一名商人,也可能只是最最尋常的一個普通人。 他們穿行此處,最終也葬于此處,無人知曉他們去了哪里,也無人為他們收斂殘骸。 謝池南也曾不止一次被困于這樣的險境之中。 騰格里沙漠地勢險要,時有龍卷風,謝平川每次領軍走過此處都小心翼翼,即使眾人彼此攙扶也不免墜入那流沙之中,這樣險要的環境,再英勇再老練的將軍都有可能出事,沒有人知道謝池南這些年是怎么一個人走下來的。 他第一次穿行這個沙漠是在他十二歲那年。 那年哥哥剛死,他被母親責罵,還被趕出了謝家,他的身上還有母親打下來的三十軍棍,卻一個人咬著牙拿著劍拼著一口氣,獨行于這沙漠之中。 那個時候,他滿心只有殺到草原,殺死呼延利,殺光匈奴人為他的哥哥報仇。 結果呢? 滿身是血的白衣少年跌跌撞撞踩進了流沙之中。 從最初的掙扎到放棄,其實也就一會的光景,那個時候他在想什么?他在想,就這樣死了也沒什么不好,是他害哥哥落到這樣的結局,他無顏面對爹娘和嫂嫂,就像阿娘說的,該死的人是他……可他還沒有為哥哥報仇,怎么能死? 就算死,他也要殺了呼延利再死! 就是秉著這樣一個信念,他即使被流沙掩埋也不肯就此死去。 他一點點一點點往外爬,顧不得背上的傷口再次撕裂,也顧不上身上再添的新傷,他只知道他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能為哥哥報仇。 他不知道這樣持續了幾日,只知道頭昏眼花的時候,神離找到了他,他把他叼出了流沙之中,重見天日的那一刻,謝池南躺在黃沙中,看著頭頂耀眼的太陽,終于知道什么叫做劫后余生。 他沒有后悔走這一趟,但也知曉報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想要為哥哥報仇,他就再也不能這樣莽撞行事。 此后幾年,他一次次走,一次次研究,一次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卻又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風又大了一些。 謝池南的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他驅馬往前,想如往常一般去撿起那些殘骸。 如果有人常來此處,就會發現這些年這座沙漠里的殘骸越來越少了,倒是遠處月牙山上的無名墳墓越來越多。 神離還未前行,他的身后就傳來了熟悉的呼喚。 只是短短一個呼吸的光景,謝池南就像是變了一個人,剛剛還挺直的脊背忽然就變得懶憊起來,握著韁繩的手肘微曲,而他眼中的漆黑幽深也變得散漫起來,聽著身后越來越近的聲響,謝池南側眸回頭。 風卷起他的馬尾,青絲迷了他的眼,那真是一張俊美無儔的年輕臉龐,那眉那眼甚至于連下頜都被造物主偏寵,找不出一絲缺點,俊美年輕的少年郎就這樣散漫地擎著韁繩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傅、陶二人,等兩人近到跟前,他才開口,語氣是素日的漫不經心,聲音含著笑,“怎么跑這來了?” “你還問我們?”陶野驅馬疾馳一路,氣有些喘,這會看著謝池南有些氣鼓鼓地說,“你怎么又一個人跑這鬼地方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越過謝池南朝他身后的沙漠看了一眼。 和很多雍州城的百姓一樣,他也不喜歡這個沙漠,倒不單單只是因為匈奴人,而是他十歲那年曾被家中惡仆挾于此處,要不是謝池南和傅玄發覺不對勁,一路跟了過來,還不知道他會變成什么樣。 今日要不是謝池南在這,打死他也不會再來這個鬼地方。 謝池南也知道他不喜歡這個地方,笑了笑,“閑著無聊隨處逛逛罷了?!彼f完就調轉馬頭,“走吧?!?/br> 他驅馬前行。 陶野舒了口氣,連忙跟上。 傅玄也沒有在這個時候開口,而是等到了雍州城外,才和謝池南說,“你家里來人了?!笨粗x池南臉上的神情從最初的怔忡又變得漫不經心起來,他心中輕嘆一口氣,繼續未完的話,“平陽郡主來了,她要見你?!?/br> 話音剛落,傅玄就察覺謝池南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僵住了。 * 謝池南驅馬向謝家駛去,路上行人匆匆,兩旁攤販也都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了,頭頂是耀眼的紅日,雍州的落日要比金陵城的好看許多,遼闊的天空逶迤出一片紅,像打翻了的胭脂,金光破泄,依舊耀眼,藍衣少年卻顧不得去看這美景,他只是騎著馬一路前行。 他的身影被落日拉得很長。 可一路策馬前行的他,在看到那座熟悉的府邸時忽然又慢了下來。 謝池南握緊韁繩看向前方,神離疾馳一路,如今被迫停下倒是可以喘氣了,這么多年,謝池南很少被喊回家,燕氏不想見到他,逢年過節都不肯讓他回來,謝平川卻不希望他們母子變成這副模樣,每次在家的時候都會喊他回來,可每次被燕氏看見,免不得又是一頓責罰。 破碎的茶盞,斷掉的鞭子,臉上身上的傷好了又添。 謝池南不曾有過一句怨言,也從來沒有怪過他的母親。 如果發泄能讓她變得平和能讓她不再日夜難眠,謝池南愿意自己的身上再添幾道傷口。 要是往常謝家找他回去,他必然不會猶豫,于他而言,左右也不過是多挨幾下鞭子受幾頓冷眼罷了。 可今日—— 看著不遠處的府邸,謝池南的心中竟生出一陣猶豫和遲疑。 他很少,不,他幾乎從未有過這樣的情緒,若真要說有,也是在很多年前了。 那個時候父親的委任剛剛下來,他和母親還有兄嫂得一起趕往雍州。他在金陵有許多好友,但和他們,喝頓酒吃個飯,說幾句也就散了。唯獨對趙錦繡,那一番辭別的話竟是久久無法說出口,那是他生平第一次那樣猶豫,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跟趙錦繡開口。 最后還是趙錦繡找到了他。 那是一個大雪天,也是他要離開金陵去往雍州的前一天,他在屋中躊躇良久,最終還是牽著神離想去找趙錦繡,不想剛走到門外就看到趙錦繡裹著一身大紅斗篷從馬上下來,她沒帶人也沒撐傘,踩在厚厚的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的朝他走來,鵝毛般的雪花沾在她芙蓉一般的臉上很快就化成了水,她那雙鴉羽般的眼睫上也沾了雪花,看著像是要哭了。 “謝池南,你要去雍州?”這是她找到他后,問的第一句話。 “是啊?!敝x池南還記得那個時候自己是這樣回答的,他雙手環胸,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笑,低眉看著趙錦繡笑道:“以后就沒人跟你吵架了,趙錦繡,開不開心?” 可他所有的鎮定、偽裝卻在趙錦繡紅了眼圈的那一瞬潰不成軍。 他看著少女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往下掉,淚水和雪水融在一起,偏她倔強的很,一邊哭一邊拿手背去擦臉頰,她力氣大得像個男孩子,一點都不在乎她那張臉,很快那嬌花一般的臉頰就被她狠狠擦出了一道紅痕。 那是謝池南第一次產生一種名叫慌張的情緒。 他手足無措,再也無法維持他的從容,他想安慰她,想把手覆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一揉,張口卻還是趙錦繡平日最討厭的話,“趙錦繡,別哭了,你哭起來真的好丑啊?!?/br> 就像被燃起的炸.藥桶,趙錦繡狠狠推了他一下掉頭就走。 謝池南那會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有些懊惱地拍了下自己的頭,抬腳剛想追上去,卻見原本已走了一段路的趙錦繡忽然又掉頭走來,她把一個護身符狠狠扔到他的身上,漫天雪花之下,紅衣少女眼圈還紅著,聲音帶著滔天的怒氣,“謝池南,虧我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你要走了都不知道和我說一聲!” 她就像是被自己的伙伴給拋棄了,孤零零得可憐極了,卻依舊有她的傲骨,倔強得像一支傲然的寒梅,不肯低頭。 那一日他們在雪中對視良久,最后還是謝池南先低了頭。 謝家二爺謝池南是多么不羈的少年郎,當今陛下都曾贊他少年無畏,滿金陵的少年郎都羨慕他的恣意灑脫,金陵城的少女更是貪戀他驕傲奪目的容顏,盼他一顧,可那日他卻在他小青梅的注視下低了頭。 黑色的皂靴踩在雪地上,發出不輕不重地吱吱聲響,他披著一身玄青色羽緞斗篷,踏著風雪一步步朝她走去。 “好了,別哭了?!弊詈笏阉г趹牙?,不顧趙錦繡的掙扎踢踹,低聲解釋,“不是不跟你說,只是還沒想好怎么和你說?!?/br> …… “謝池南!” 不遠處傳來一道熟悉的女聲。 謝池南神情怔愕地抬頭看去,看著出現在謝府門前的少女,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間,謝池南以為自己身處夢中,亦或是還陷于舊日的回憶中不肯醒來,他看著緋裙少女眉眼含笑朝他走來,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金陵門口,緋衣少女騎著馬朝他奔來的那一刻。 那一日,少女拿著一只大包袱,里面裝滿了他平日喜歡吃的東西。她站在他面前,氣喘吁吁說,“謝池南,你不準忘了我!” “你答應過我就算你去了雍州也會每個月給我寫信,不能有了其他朋友就把我忘了,你說過的,我永遠都是你最重要的朋友,你要是把我忘了,我就殺到雍州好好抽你一頓!” 她還說,“謝池南,等我去了雍州,你要來接我,你還要帶我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br> “謝池南……” “謝池南!” …… 舊日里的女聲和身邊的女聲交疊,謝池南低眉,他看到一張芙蓉嬌花的臉,她仰著頭,神色略有些不高興地看著他,說出來的話卻依舊帶著從前的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