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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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敢不敢的。 邱子晉放下茶杯,冷笑一聲,關鍵是,陛下想要的結果達成了。 那你們三法司跟我們廠衛也沒什么區別嘛。 萬達不屑地說道。 至少屈打成招還算走走樣子呢,我看三法司是臉都不要了。 見風使舵本來就是官場上必須要有的技能。不是所有人都是鐵板一塊,愿意用烏紗帽和陛下死磕到底的。十年寒窗無人問,好不容易到手的官職,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邱子晉說完,傲嬌地哼了一聲。 萬達趴在桌子上,突然伸手點了點邱子晉的脖子,紅印哎 你! 邱子晉猛地后退,一下子用右手捂住脖子,滿臉緋紅。 萬大人,你是流氓么? 這種人居然馬上就要升錦衣衛指揮使了?京城百姓的安全還有保障么?! 哎,我聽說,梅千張還是跟過去一樣,半夜里爬你窗戶???你們不都心意相通了么,怎么還走窗戶呢? 萬達一臉八卦的表情,眼睛都發綠光了。 誰跟你說的? 邱子晉白了他一眼,慌亂地整理好了衣服,用衣領把脖子高高地圍了起來。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臉,開始反思今天上值的時候,那群同僚看自己的曖昧眼神,本來他還奇怪呢哎!不活,不活了! 哎,你管我怎么知道呢。說說啊,怎么老爬窗,你不給他開正門么? 我們這是情趣。你這種沒文化的粗人是不懂的。 邱子晉決定破罐子破摔,他瞪了萬達一眼,得意地說道。 他還沒告訴他,梅千張每次來邱府過夜后,第二天都會在他的書桌上留一副署名一剪梅的紅梅圖。 而他每次都珍重地收藏好,準備等湊滿一百幅之后找人裝裱成冊呢。 萬達被酸的厲害,伸手捂住牙。 成化十三年的六月,注定是個風波不斷的月份。 就在項忠被革職后不久,監察御史戴縉上書,稱近年以來天災頻發,京城尤為不穩。 他請求皇帝陛下,令兩京所有五品及以上文武官員,一律躬身自省,檢查自己這兩年的功過得失。并且讓百官們自己陳情上書,由陛下決定最終去留。 皇帝陛下深以為然,要求官員們盡快自省,并且在七月之前將所有的請罪折子上呈。 朱見深當日在安喜宮中對萬貞兒所言,要一個個地對付這些官員的諾言,以雷霆之勢迅速展開。 朝廷上下,一片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景象。 而此時,被貶為民的項忠甚至還未及啟程,返回嘉興老家。 內閣之人,也是一片驚慌。 多年宦場沉浮的他們,豈會看不出來,陛下的刀剛從兵部眾人的頭頂上放下來?,F在他轉過身,要對內閣,乃至整個朝廷的官員下手了。 如今的內閣,除了四朝元老,人稱我朝閑佐,商公第一的商輅外,剩余的都是萬安,劉吉,劉珝之流。 莫說比起前朝三楊的星光熠熠,就是比起成化朝初年,李賢、彭時兩位擔任首輔時候的,那差距也不是一星半點。 作為內閣第二把手的萬安是成化五年入閣的。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不過為人很會鉆營,最是見風使舵,善于揣測輿論。 從十多年前,他將自己的婢女送給萬達的哥哥萬通作為小妾,來迎奉萬家,萬達就知道此人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雖然之前內閣聯署彈劾西廠的折子上有他的大名,不過此人知道,天塌下來有商首輔頂著,陛下總不見得把整個內閣給砸爛了。 所以這次皇帝要求個人自省自查,他是一點都不慌張。 非但如此,這邊自省的折子還沒寫好,那邊已經派人疏通到了汪直面前,讓他理解自己的苦衷,并且表示自己非常支持重開西廠。求汪直看在他們都算是萬達親朋好友的面子上,對自己高抬貴手,不要追究之前彈劾他的舉動。 親朋好友? 在萬達沒有受封男爵分府前,汪直也是經常出入新樂伯府的。自然知道他家有個姨娘姓萬,是當年還在禮部任職的萬安送的。 對于萬安這種拐著彎認親戚的行為,汪直也很無語,只能感嘆做官的臉皮,厚起來比城墻還要厚。 親戚雖然可以不認,不過人情還是要接受的。若是陛下允許你再開西廠,到時候勢必會和他打交道。 邱子晉吃著冰麒麟說道,那兩位劉大人都是剛入閣不久,資歷尚淺。而且一個來自南方,一個來自北方。朝內南人北人之爭由來已久,陛下一定會讓萬安居中調停,平衡這兩人代表的南北勢力。由此看來,這位萬大人,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首輔了。 此話怎講?陛下又沒有說要罷免商大人的官。被你說的好像商大人做不下去似得。 萬達也吃著冷飲說道。 不就是請罪折子么?我也在寫呢。小邱,你剛升了官,剛好五品,你也要寫。 萬達心想這玩意我熟啊,這自省陳情不就是六百年后的檢查報告么。 你以為商大人是你呢。 邱子晉放下勺子,一抹嘴巴,商大人可是明朝第一大才子,連中三元的人才。他性格剛烈,才華蓋世,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他如何看不出來,陛下要全體官員陳情是假,打擊以他為首的文官集團才是真的。 邱子晉嘖嘖兩聲后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商大人也要告病了。 就像是邱子晉猜測的那樣,商輅在府中養病多日后,上了奏疏,請求回鄉養老致仕。 六月十五日,西廠重開。 六月二十二日,在兵部尚書項忠被罷黜后的不到半個月內,商輅,這個經歷了宣德、正統、景泰、天順、成化年的四朝老臣,在一片黯淡中退出了他服侍了將近一生的大明官場。 皇帝朱見深果然沒有表示絲毫的挽留,在加封其少保的封號后,賜其還鄉。 項忠與商輅,黯然離開了京城。 袁彬雖然看似風光地升了職,但從此離開了權力中心,不久之后,死于任上。 隨著陳情自省一封封地遞交到了朱見深的案頭,大明的官場被徹底換血。 這一切都發生在成化十三年的六月,從西廠被革到重開,只有短短的一個月。 朱見深一沒有用東廠,二沒有錦衣衛,兵不血刃地推進了一次官場的變革。 廣懷,你說,項大人和商大人到底做錯了什么? 看到朝中的局勢真的如同邱子晉說的那樣發展,萬達也有些想不通了。 在參加完袁彬大人的喪禮后,萬達和楊休羨兩人并轡往城外的方向走。 京內太熱了,不止是逼仄悶熱的空氣,官場的動蕩引發了百姓的不安,最近連星海匯的生意都變差了。 沒有對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楊休羨嘆了口氣,陛下,各位大人,甚至懷恩公公,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做著自己認為對大明好的事情。 廣懷,我有些厭倦了。 就在前幾日,萬達終于升任了錦衣衛指揮使一職。作為他的副手,楊休羨升為指揮僉事。 對于兩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官職已經不可謂不高了。 只是隨著京內的氣氛越來越壓抑,樂觀如萬達都感覺到有些喘不過起來。 我想離開京城,去別處看看。 他說。 你想去哪兒? 說實話,楊休羨也想出去走走,上回離京公干,似乎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北方? 萬達轉了轉眼珠,突然打馬,跑了起來,我還沒有去過比北京更北的地方吶!駕! 成化十三年十二月中旬,右副都御史陳鉞上奏,因遼東事端頻發,懇請朱見深出兵,討伐建州女真。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1,2:《明憲宗實錄卷167》這一章寫的難死我了,朝堂權謀太難寫了。真是從一片罵汪直的史料里面找線索。 這些史料居然寫兩位大人致仕是汪直陷害的。他要是那么牛逼,西廠能開了幾個月就關門么? 汪直才十六歲,放現在的話還是高中生呢,別開玩笑了。 這一環扣一環的,除了腹黑皇帝,誰能做那么大的調動。 不過有一句說一句,從此整個成化朝就沒有堪稱賢能的首輔了。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的濫觴,正是發端于此的。朱見深作為皇帝,掃清了一切他認為對皇權有所脅迫的人,個人的控制欲達到了頂峰。 第101章 易儲風波 成化十四年正月,萬達帶領十二歲的萬瀾進宮給萬貞兒請安。 此時的太子朱佑樘已經九歲,不再居住在安喜宮,遷入了太子東宮。 如今已經是皇貴妃的萬貞兒害怕他突然變了環境,加上原來伺候慣了的內侍們都不在了,朱佑樘一時會不習慣,于是將自己身邊好些個伺候的太監宮女都分撥了過去。 看到難得進宮的阿瀾,朱佑樘自然高興壞了,拉著萬瀾去他的東宮內玩耍。 我聽說,你這次入宮,竟是想接阿直出宮來的? 孩子們都不在了,萬貞兒終于能和萬達好好說會兒話。她屏退了左右,拉著萬達的手,低聲問道。 是,阿直過了年都十八了,不能再在宮里待下去了。 萬達點了點頭,我當年和陛下有過約定。阿直假扮內侍入宮,只是權宜之計。您看去年西廠那一出鬧得我怕他再呆在宮里,若是被人發現了其假宦官的身份,會引起軒然大波。 去年西廠復開之后,汪直又陸陸續續辦了好多案子。如今朝里恨他的人只多不少,他本身偏偏也不是無懈可擊。 萬達想了又想,和楊休羨商量之后決定,汪直離宮的事情宜早不宜遲。就怕他真的被人抓住了把柄,惑亂后宮的帽子若是扣下來,到時候恐怕連萬達都保不住他。甚至還有可能連累到本身在前朝就談不上什么口碑的萬貞兒了。 你說的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陛下他 萬貞兒早就將汪直視為自己人,自然體諒萬達的想法,但是未等她說到關鍵處,就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萬達急忙起身走到外頭,吩咐宮女去端茶。 他放下擋風的厚簾子走了回來,用手順著萬貞兒的后背,擔心地說道,jiejie這是怎么了?莫非是臘月里受了風寒還沒有好,上回來也聽jiejie咳嗽,竟是一直沒有大好么? 萬貞兒咳嗽了好一會兒,總算順過氣兒來,擺了擺手說道,倒不是風寒。從去年開始就這樣了,喉嚨里總是有痰,身子也覺得厚重,提不起精神來。 說罷苦笑,可能是老了吧,畢竟快到五十的人了。 jiejie瞎說什么。別說您離五十歲還早,以jiejie的容貌和身材,出了宮去,誰不說您才三十出頭啊。倒是我這兩年,為了辦案,日日都是風吹日曬的,臉上都起了褶子,人也黑了不少。說不定人家見了我倆,還說您是我meimei吶。 萬達睜著眼睛說瞎話,把站在萬貞兒身后,端著茶杯的宮女都給逗樂了。 哎呦,你這個小滑頭。居然吃起jiejie的豆腐 萬貞兒也是笑得肚皮痛,指著他笑道。 不過總是咳嗽,還是傷肺的。讓陳司膳在小廚房里用小罐一直吊著雪梨,不要放糖,等梨rou都融化,就吃一口梨湯,最是止咳消喘了。 喝著呢。燕窩和雪梨枇杷膏也在喝。放心吧。 萬貞兒寬慰地看著他。 就在安喜宮內一片暖意融融,歡樂祥和的氣氛中,一個小內侍匆匆跑了進來,對著萬達和萬貞兒說道,娘娘,不好了,東宮那邊,太子爺和小萬爵爺打起來了。 熊孩子,膽子大了啊,居然敢打弟弟了! 萬達一聽這還了得,立即起身,兩手捏的咯咯作響,跟著小內侍往東宮方向走去。 萬貞兒也是又氣又急,雖說阿瀾是他親生的,但是朱佑樘又何嘗不是心頭rou。急忙帶著宮女,也匆匆地跟了上去。 一進入東宮,走過影壁,萬達頓時一樂。 他還是晚來一步,兩個熊孩子已經被雙雙制服。 此刻兩人都站在庭院之中,袍子的前簾被掀開系在腰間,一臉苦相地扎著馬步。 正月里北京京還是大冷天呢,北風呼呼地吹著,雪花前赴后繼地往兩個熊孩子的臉上刮。 萬瀾還好,這兩年跟著高會沒有白練,馬步扎的有模有樣。 倒是朱佑樘,一點基礎也沒有,兩條蹲著的腿已經抖得跟篩子一樣了。 不過他看到萬瀾蹲著不動不搖的,也憋著一口氣,小臉都憋成紫紅色了,還是不肯服輸。 行啊。阿直,還是你厲害。 萬達上前,拍了拍背對著他的汪直的肩膀,佩服地伸出大拇指。 娘娘說了,正月里不能打孩子,就讓他們自己折騰自己去吧。 汪直話音剛落,就看到了匆匆趕到的萬貞兒和剛從前朝回來,來東宮探視太子的朱見深,急忙跪下行禮。 父皇 皇帝姑父 兩個小孩都撐不住了,哭唧唧地望向坐在面前,揣著手爐看著他們扎馬步的朱見深。 半蹲的姿勢可不好受,而且兩人現在可不是腿麻那么簡單。 皇帝到了之后,居然讓他們把原本握拳擺在身側的手,抬到與地面齊平。 現在這兩個小孩已經是渾身發抖,就差哭出聲來了。 說吧,為什么打架? 朱見深把手爐扔給站在他身后的萬達,插著腰站了起來。 你是哥哥,你先說。 他指著萬瀾說道。 我我說我要做大將軍,去關外打壞人。立馬揚鞭,血戰沙場。為大明開疆辟土然后弟弟說他也要做大將軍。我說不行,你是太子,不能做大將軍。然后就,就和弟弟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