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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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有一種恐懼蠕蟲一樣蠢蠢欲動。 百里決明吸了一口氣,道:“好,我去?!?/br> “多謝少俠。知深胸膛脊背遍刺猛鬼墨繡,很好辨認。那是無渡大宗師為他刺下的,只要在不運轉靈力的情況下脫去衣裳露出刺青,惡鬼就辨不出他是生人。少俠一見便知,無論他是死是活,務必將其帶回來?!?/br> 姜若虛要指派弟子隨他一同進鬼國,被他拒絕了。這幫人只會給他拖后腿罷了,他回去同尋微告別,她睡得沉,閉著眼,美麗又安靜。他沒有叫醒她,默默坐了一會兒。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她的睫毛是金色的。這丫頭出落得真好,他由衷地感到欣慰。 他幫她掖被子,“尋微,為師去去就回?!?/br> 回到第十八獄,再次立在萬仞深淵的邊緣,那種恐懼又襲上心頭。他不明白這恐懼的由來,天地六合,萬千鬼怪,他何曾怕過?他甩甩腦袋,用力壓下心底躁動的聲音,“我還要追加個條件?!?/br> 姜若虛道:“少俠但說無妨,一切都好商量?!?/br> 百里決明看了眼裴真,那廝靜立一側,默默不言。百里決明自問有些看人的眼光,同這小子朝夕相處這么些日子,他對裴真的人品甚為滿意。謙謙有禮,救死扶傷,是個值得托付的好孩子,就算他不愛尋微,也定能敬重尋微一輩子。 “讓裴真娶尋微?!卑倮餂Q明道。 “這……”姜若虛側目看裴真。 裴真露出無奈的神色,走上前給百里決明戴上連心鎖,再為他佩上一把鑲金黑鞘橫刀。那是把好刀,正是他稱手的分量。裴真眸光滟滟地望著他,“這把刀叫‘靈犀’,少俠可喜歡?” 百里決明沒回答,只問:“你答不答應娶尋微?不答應爺就不下去?!?/br> “少俠真是讓人頭疼啊……”裴真低低地笑。垂下眼,看見百里決明握緊的拳頭,頗有訝異地問:“少俠在害怕么?” “放屁!”百里決明反駁,“我……我怕什么!” “真是奇怪,原來你也會害怕?!迸嵴嫱嵬犷^,眸子里滿是笑意,“不過這樣的少俠更加可愛?!?/br> “可愛你個頭??!”百里決明怒了。 話還沒說完,他忽然上前一步擁住百里決明。百里決明霎時間瞪大眼睛,男人的臉龐近在咫尺,他看見裴真柔艷的唇,像昳麗的花瓣,不點自朱。他下意識后退一步,一腳踏空,整個人落入深淵。裴真跟著他下來,手還圈著他的腰。他想要推開這個男人,可是腰際的雙手如同鐵鉗,怎么掰也掰不開。他們就這樣貼在一起,一同落入了無底的深淵。 “裴真!”百里決明大叫。 “別怕,”裴真在他耳畔輕輕說,“我陪你?!?/br> 第28章 鬼國(二) 百里決明站得老遠,裴真前進一步,他退一步。 “你……”百里決明指著他,手指略微地顫抖,“臭小子,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對老子圖謀不軌?” 太恐怖了,他想找裴真做女婿,沒成想自己被看上了!他不由得想起早年聽聞的坊間桃色趣事,說什么女婿強暴老家翁,老家翁受不住女婿無度索求,痛哭流涕地報官。官府判他們有傷風化,老家翁挨板子,女婿流放三千里。他脊背上泛起陣陣戰栗,越看這小子越覺得像個衣冠禽獸。 “少俠多慮了,”裴真打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臉上微笑不改,“在下是把秦少俠當作摯交好友,不忍少俠以身犯險,特來助你一臂之力?!?/br> 百里決明有點懷疑,“真的?” “當然?!迸嵴娴难凵駸o辜又真誠,“少俠初見我時,不是說與我意氣相投,定能結下不解之緣么?事實上,我也這么想?!?/br> “……”難道真錯怪這小子了?也對,他是成過親的人,還有個死了許多年的亡妻呢,怎么會是個斷袖呢?百里決明覺得有些尷尬,掩飾地咳嗽幾聲,掉過眼審視四周,他們正站在一片老林里,漆黑的天穹宛若一口倒扣的大鍋,萬千雨箭傾瀉而下,山林里遍是雨聲,密密麻麻的雨在墨黑的葉片上濺出千萬點銀針似的光。 裴真不緊不慢往百里決明的方向走,雨點兒落在他清圓的傘面上。 他柔聲問:“雨大路遠,少俠不進來躲躲么?” 百里決明望著他那丁點兒大的傘,若一塊兒躲雨,必然和他咫尺相對。百里決明退后了一步,道:“算了吧,我就當洗澡了。行了,我不需要你幫忙,你快回去。黃泉鬼國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你要是把小命交待在這兒了,尋微怎么辦?” “座師會照顧好尋微娘子的,少俠不必憂心?!迸嵴婺贸隽_盤辨認方向,“那個地方是叫做’陰木寨’么,真是個陰森的名字?!?/br> 這廝油鹽不進,硬是要留在這里,百里決明有些著急,氣道:“快回去,你聽到沒有?” “所謂摯友,便是要生同裘,死同xue。無論如何,在下絕不會拋少俠而去?!迸嵴嬲叶ǚ较?,收起羅盤,回眸一笑,“少俠快跟上,不要掉隊?!?/br> “……” 百里決明無可奈何,煩躁地抓了兩下頭發,這小子看著溫溫柔柔,其實脾氣蠻橫得很。他拿定的主意,三頭牛都拉不回來。罷了,要找死就找死吧,反正這幫仙門的人就是天生喜歡找死。百里決明抿著唇,跟上他的腳步。兩人在灰黑色的山林中穿行,裴真收了傘,急速奔跑。風雨飄搖,百里決明成了只黑水淋漓的落湯雞,不知裴真這小子用了什么術法,身上竟然滴水不沾。 他們發現了謝岑關的風符刻紋,循著上一支隊伍踩出的小徑看見了老寨。果然是座陰沉沉的黑木寨子,一見就知道里頭沒好東西,百里決明右手搭涼棚,雨水澆在他手指沿上,淅淅瀝瀝往下淌,他十分費勁兒地仰頭望那寨子,道:“他奶奶的,你們的人什么眼神兒?這地方也敢進?” 這寨子看起來陰森至極,蹲踞在大雨山林中活像一頭兇獸。百里決明沒有貿然闖入,先繞著寨子走了一圈。除了模樣陰森,沒什么特別的?;氐脚嵴婺莾?,那家伙正站在墻根底下一手擎著傘,一手舉著絲帕挨個兒蹭土磚上的泥巴,放在鼻下輕嗅。 “你聞什么呢?”百里決明問。 裴真把手帕伸到他鼻尖。什么東西?百里決明感覺到不對勁兒,捏住裴真的腕子,仔細嗅了嗅他帕子的土泥。一股極難察覺的尸臭,越嗅越清楚,惡心極了。百里決明繞著墻根走,連續聞了好幾處地方,全都是同樣的味道。 “這墻里砌了尸體?”百里決明拍了拍墻壁,“你讓開,我把墻轟開看看?!?/br> “稍安勿躁,”裴真搖頭,“這尸臭深入墻體泥縫,每一塊土磚都有,氣味均勻。要讓每一塊磚頭都有尸臭,就算姑蘇城所有的百姓罹難而亡,橫尸此處都不能做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他們燒制磚石用的原料有問題?!迸嵴娴?。 “不會是尸泥吧?”百里決明摳了塊磚下來摸了摸,黑土磚被雨水洗刷,看起來真像尸體的爛rou泥似的。 “那倒不至于。燒磚用的土一定要是曬干的純土,尸泥淤爛,燒不了磚的。他們用的土應當是墳地里的老泥,而且他們選用的墳地,必然是大族墳冢,家族世代聚葬于一處山頭。土壤常年浸染尸氣,才有這么重的陰臭?!迸嵴鎳@了一聲,“鬼域不能憑空造物,這村寨在被鬼母鬼域籠罩以前便是如此了。以墳土燒磚修寨,這座寨子原本就不是給活人住的啊?!?/br> “這不是寨子,是一座大墳?!卑倮餂Q明低聲道,“難怪那些進去的人都出不來,這寨子是給死人修的墳,死人進了墳,豈有讓他出來的道理?” 譬如義莊大門貼的門神畫,尋常人以為那是辟邪用的,這當然是他們的作用之一,但他們更大的功用是鎮住里頭的鬼魂,防止它們離開義莊。這陰木寨里定然有類似于門神的機制,即使里面埋葬的死人兇變,也無法走出寨子。 粗疏地梳理一遍時間線,應當是修寨者修建為了死人修建這個村寨,后來不知為何鬼母在這里降下鬼域,將連同陰木寨在一起的整片區域都帶離人間,人間再也找不到黃泉鬼國的蹤跡。鬼母為何選擇在這里降下鬼域,與這里修寨為墳的習俗有關么? 百里決明仰起頭,眺望雨中聳峙的高墻。 他異想天開,“真他娘的不想進去,要不然吼一嗓子,讓里面的東西出來受死。清理完了,再進去搜羅寶物?!?/br> 裴真苦笑,“少俠莫胡鬧,且不說會不會驚動鬼國深處沉睡的鬼母,便說寨中的兇尸若都涌出,屆時只怕連我們都難以脫身?!?/br> “脫身?”百里決明嘖了一聲,“憑你這道行,進了寨子就別想脫身了。裴真,我最后再說一次,你哪來的回哪兒去。我沒工夫照顧你,你還年輕,別他娘的把命撂在這種鬼地方?!?/br> 裴真靜靜看了他半晌,道:“少俠并不把我當朋友呢。從一開始少俠便篤定陰木寨十分兇險,必然是對它有所了解。少俠愿意將尋微娘子托付給我,卻不愿意與我推心置腹?!?/br> “知道這事兒對你和尋微都沒有好處?!卑倮餂Q明說。 “這樣吧,”裴真望著他的眼眸,“少俠告訴我個中原委,我即刻返回地裂,迎娶尋微娘子?!?/br> “你……”百里決明瞪著他,“你就這么好奇?” “不是好奇,只是更想要了解少俠罷了。少俠藏了許多秘密,連我都蒙在鼓里,實在是讓人……很不高興?!?/br> 他最后幾個字說得太低,被滂沱的雨聲蓋住了嗓音,百里決明問:“你說什么?我沒聽清?!?/br> 裴真并不回答,只低低地笑,“如何?在下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少俠不相信我的為人么?” 他天生有股親和力,有這樣溫暖的眼神,又有這樣溫暖的笑容,怎么會是個壞人呢?百里決明覺得他是個好人,朝夕相處這么久,他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做著戲。百里決明思量片刻,最終妥協,“那說好了,你得娶尋微,照顧她一輩子?!?/br> “嗯?!迸嵴嫖⑿χc頭,“我發誓?!?/br> 既然是要當他女婿的人了,告訴這小子也無妨。百里決明道:“‘入地裂,向北行三百里,有陰木寨一座,內中空間奇詭,變幻無窮,入者難還?!@是無渡那個老兒告訴我的,以前在抱塵山上,他閑著沒事兒就愛跟我講這些鬼故事。打發時間嘛,你知道,人活得太久就容易無聊?!彼忾_衣帶,給裴真看腐爛的腹部,“你之前不是問我為什么要照顧尋微么?因為我是她師父,我就是你們喊打喊殺的那個百里決明。我不照顧她,誰照顧她?半個月前我從沉睡中蘇醒,一睜眼就在昆山,然后遇見了喻家兄妹和尋微?!?/br> “腐爛得這么快……”裴真怔怔地伸出手指,觸摸他丑陋的瘢痕。 “是啊,”百里決明無奈地笑,“太他娘的快了。不管你信不信,斬掉喻連海頭顱的不是我,我對你們仙門實在沒興趣,我也沒想過復仇。變成一個觸摸不到人世的孤魂野鬼,或者被封印在記憶的深谷,對我來說都無所謂。我流浪在生死之間太久了,如果有法子能超度我,那我還挺高興的?!彼┖靡路?,道,“就是這樣,行了,你可以走了?!?/br> 他揮揮手,攀上石墻,方才繞圈走的時候看見上面有個樓斗,有窗子,他打算爬上去從那兒進圍樓。常人都從大門進,他百里決明偏要不走尋常路。爬到一半,穿著蓑衣的裴真越過了他,他眼睜睜看著這小子不緊不慢往上攀,最終跳入樓斗的窗牖。 “你!”百里決明也跳進窗牖,瞪大眼睛看他,“你他娘的不是說知道真相就走么?” 裴真脫下蓑衣,扔在一邊。 “當然是騙前輩的,”裴真笑得揶揄,“前輩當真是天真無邪,比想象中更好騙呢?!?/br> 百里決明氣得想吐血,真是人不可貌相!看起來是個正人君子,撒起謊來連眼也不眨!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百里決明齜牙嚇他,“我可是鬼怪,吃人的那種!” 他用力齜著虎牙,一點兒也不兇惡,倒是十分可愛。裴真極力忍笑,伸出手按按他的腦袋瓜,“比起那些人云亦云的虛名,在下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前輩莫再胡鬧了,快告訴我無渡宗師還說過什么。否則我若是遭遇什么不測,前輩就要失去我了?!?/br> 現在的小娃娃真是不聽話!百里決明忿忿地拍開他的手,說這么多,就是想知道黃泉鬼國的秘辛罷了。百里決明哼笑,道:“臭小子,別以為老子好糊弄,你死乞白賴跟來,定然別有用心。你先告訴我你到底想干嘛,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告訴你鬼國的事?!?/br> “前輩真是冤枉在下了,”裴真的眼神十分哀怨落寞,“我待前輩是‘藕身到底終須折,一片冰心付與君’,前輩竟然懷疑我居心不良?!?/br> 這廝亂七八糟說些什么,百里決明聽得臉紅,罵道:“別跟我虛情假意,再不說我走了,管你三七二十一?!?/br> 裴真無奈,只好坦白。他望向樓斗外的婆娑雨線,聲音忽然變得很飄渺。 “我想……為一位故人收尸?!?/br> 第29章 千眼(一) 收尸?想來應該是上次來鬼國探秘的那幫人有他的舊相識。百里決明撓撓頭,問:“喻家的還是謝家的?他們來的時候你才幾歲吧?” “先君故友,算是在下的長輩吧?!迸嵴娲瓜卵垌?,道,“‘死生誠大矣’,若有機會,還是迎哀骨回鄉的好?!?/br> 他看起來有點難過,那個人大概是待他極親厚的長輩吧。百里決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生死這種事兒,一般人很難勘破,要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鬼魂呢?就連他自己也是個破不了執念的可憐蛋,更可悲的是他死得太久,生前的事情忘了個精光,連自己的執念是什么都忘了。 他嘆了口氣,說:“雖然這么說很像在說風涼話,不過死生是天命之事,‘大塊載人以形,勞人以生,佚人以老,息人以死’。死了挺好的,見不到煩心人,碰不見煩心事,你不要把死掉想得太壞?!?/br> “這樣么?”裴真看著他的眼神很復雜。 “是啊,”百里決明仰頭看天,“我有時候挺想走的,若不是因著尋微沒著落,我早走人了。當一個死不掉的惡鬼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一天捱一天,每天日子都一樣,無聊透頂。尋微沒來的時候,我試過很多辦法自盡,割脈、上吊……能試的都試了,沒法子,活人自絕的辦法對我沒用?!彼肫鹗裁?,歪歪嘴笑了笑,“誰知道尋微來了之后,看見我用來上吊的繩環,她不明就里,央我用那玩意兒給她做個秋千。我看著她蕩秋千,笑得傻啦吧唧的,突然覺得活著也不差,才放棄自絕那檔子事兒?!?/br> “竟是……如此么?”裴真有些怔忡。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幼時他最鐘愛的秋千是師尊曾用來上吊的東西。 “生啊死的,聽起來很神秘的樣子,其實沒什么了不起的。男孩子,堅強一點?!卑倮餂Q明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和鼓勵,“咱幫他收拾遺骨,他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睕]想到這小子平日總是笑吟吟的,心里還藏了這樣的悲傷。惦記故親,不忘舊恩,是個好孩子。百里決明對他的評價越發高了,扭過身,端詳這狹窄的樓斗,道:“無渡老兒說進鬼國,必須要遵守兩條律法。第一條,鬼國的東西不能吃?!?/br> 裴真收攏了震蕩的心神,斂起長眉,問:“為什么?” “誰知道,我沒問?!卑倮餂Q明說,“反正我們按他說的做就是了,無渡老兒人是神神叨叨了一點兒,但他說的東西大部分都很有道理?!?/br> “第二條呢?” “不知道,”百里決明抓抓頭發,“他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睡著了。你別這種眼神看我,這些玩意兒真的很無聊,什么鬼母啊鬼童子的,跟我有什么關系?我聽了就頭大?!?/br> “……”裴真無奈地搖搖頭,自家師尊是如何不靠譜的個性他最清楚,師尊擅長的事兒,大概只有殺人和炒菜了。 昔日在抱塵山時,無渡爺爺確實經常提起黃泉鬼國。那時候只當茶余飯后的奇聞聽,現在回想,總覺得他是有意為之。為什么要這么做?他縱然是火法大宗師,卻也不能未卜先知,預料到他們如今要進黃泉鬼國。況且如果真想讓他們了解鬼國,為何不寫下來呢?或許他真的寫了,只是師尊造出熔巖鬼域的時候不慎燒毀了。 罷了,他撣了撣衣袖上的水珠,慢條斯理步下爬滿青苔的石階,悠悠地說:“第二條,前輩要跟緊在下,寸步不離?!?/br> 兩人站在門子后面往外望,走馬廊里昏黑一片,密密沉沉的黑暗有如實質,充斥了整個空間。裴真點起風燈,暈暈的光照亮腳下方寸點兒大的地方,兩個人的影子斜斜落在木廊上。燭火隨著他們的走動來回晃悠,地上的影子鬼影一樣搖曳。天井上空橫亙條條鐵鏈,掛滿了鐵青色的風鈴。然而風鈴都不響,天地間只有雨聲。 “那些風鈴很奇怪,”裴真伸出手,戳了戳檐下的一個,“里面好像灌了鉛,風吹不動?!?/br> 這里處處透著詭異,百里決明側耳聽,萬千雨聲中空寂一片,他沒聽見半點人聲。那些先他們一日進入鬼樓的人,仿佛就這么人間蒸發了,又好像他們根本從未來過。更重要的是,百里決明并不曾聽見什么奇怪的聲響,連兇尸活動的聲音都沒有,百里決明狐疑地嘀咕,“難不成都冬眠呢?現在可是夏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