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頁
原本熱鬧的主營,在兵士迎戰之后,霎時間空了下來,只有從興平郡征來做飯的百姓還在東北方向的膳房勞作。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望月關下,這里的百姓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時不時就戰亂的日子。 林悠裹著燕遠給她的厚厚斗篷去膳房幫忙時,瞧見那些百姓的面容,不見一絲的緊張慌亂。 她從小在宮中長大,其實并不會做什么吃的東西,學過的為數不多的幾樣,都是些在這里用不上的小糕點。 幸而眠柳一向能干,很快就與那些切菜掌勺的婦人熟絡起來,甚至還新學了幾樣沒見過的北地菜式,雖然不好給林悠吃,但回去給宮里的其他宮人解解饞還是可以的。 眠柳跟著那些婦人準備吃食的時候,林悠就在邊上坐著瞧,她偶爾也會幫著盯那灶臺上大鍋的火候,百姓們不知她身份,熱情地教她些沒聽過的知識,倒讓林悠先時的緊張消散了不少。 每每這種時候,江孤月總是在外頭守著,她好像不怕寒風,靠著膳房的土墻站著,輕松又恣意。 大軍出征了三日,三日林悠都是這么度過的,她漸漸地好像沒有了焦慮,哪怕直到此時還是沒有收到京城的一點回音,但瞧著那些充滿希望的百姓,她就總覺得代州會好起來。 只是關外這一仗似乎打得頗為艱難,已是第三日的日暮,還是沒有聽說兵士們回來的消息。 林悠站在膳房外的一片空地上,遠遠眺望著北方的群山,隱約可見修建在山上的城墻隨著山勢蜿蜒起伏,而在那峰巒的另一邊,北軍的士兵正據險而戰。 “是,林姑娘?” 忽然有人叫她,林悠轉過身去看向來人。 一身灰白的麻布長衫,外罩毛領大氅,生得白凈文雅,若非知道這是北軍大營,根本看不出這人出自軍中。 林悠問道:“你認識我?” 那人溫和笑笑:“前幾日姑娘運送糧草前來,在下有幸遠遠見過。還要多謝姑娘解了北軍燃眉之急?!?/br> “閣下是……” “一時心急,竟忘了介紹,在下是隨軍郎中,姓衛,名俊梓,代州人士?!?/br> 這位衛郎中林悠倒是有所耳聞。 軍中郎中約莫七八個,從京城天風營跟著過來的是孟先生,林悠是見過的,余下的幾個郎中也都是各營帶過來的,倒是這位衛郎中本就是代州人,是跟隨鎮北軍在此多年的。 “不知衛公子前來,是有什么事情?” 古語有道“君子遠庖廚”,且不論這話本來想說什么,總歸是讓不少讀過幾本書的男子,都不怎么愛到這膳房附近來,這衛公子過來,林悠倒是有些意外。 衛俊梓總是一副溫和模樣:“聽聞林姑娘與燕少將軍交好,如今將士們出關迎敵,若按往常,總得數日才得回來,到時難免有傷員,定又要忙碌,可少將軍曾救我于刀下,我想著若有機會還是要報答,便斗膽,想送些溫養的東西給姑娘,權作心意?!?/br> 林悠這才瞧見他那大氅的廣袖之下,果真提著一個紙包,說完這話,衛俊梓將那紙包提起了一些:“還請林姑娘莫要嫌棄。少將軍一概不接受我等的謝禮,我這也是沒有辦法了?!?/br> 他說得萬分誠懇,且燕遠的性子林悠也知道,確實不會受旁人的這種東西。 她瞧著衛俊梓的模樣,想了想,淺淺笑了一下:“衛公子有心了,只是到底不是我曾幫過衛公子,這東西我受之有愧?!?/br> 衛俊梓有些急了:“姑娘說的是哪里話?少將軍待姑娘不同,我們都看在眼里,在下也是無奈打擾姑娘,倘若姑娘也拒絕,在下受少將軍大恩,可真是無處得報了?!?/br> 他說得急切誠懇,瞧上去倒是極為真摯,林悠想了想,方道:“那這東西就當是我欠衛公子一個人情了。我可不敢貿然領功,日后若有能幫的上的地方,衛公子只管開口。我雖為女子,可也大言不慚地說一句,往昔也認識了些厲害人物,倘若衛公子有什么事,興許我能幫得上忙,也算好事一樁了?!?/br> 衛俊梓笑了笑:“如此倒也好,有姑娘相助,想來少將軍也不至于再拒絕在下的好意。我母親曾教導我要報恩,若是少將軍之恩不報,我終究心里難安?!?/br> 林悠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叫了眠柳來,收下了衛俊梓送來的溫養補品。 原本這也算為此事作結了,可這時辰趕得巧,正到了晚膳的時候,衛俊梓瞧著天色漸晚,而關外還沒傳出戰事結束的消息,便又開口道:“如今天色晚了,林姑娘還不回帳中休息嗎?” “這里人多些熱鬧,我也不急回去?!?/br> “趕早不如趕巧,在下來的時候倒忘了,今日山下送了些鹵菜來,算是北地的特色,若林姑娘不嫌棄,不如也來嘗嘗?” 林悠瞧著暮色下對面人的樣子,心內不免感慨。 這衛俊梓放在一眾北軍粗獷武將之中,當真也算得上鶴立雞群,若非有燕遠那樣的人在,只怕他單單站在那,也要將那些一向不注重外表的武將們都比下去。 溫和知禮,干凈沉穩,又是北軍之中的郎中,治病行醫,這種種疊加之下,倘若站在這里的真是一個十幾歲初入世事的小姑娘,怎能沒有一點動心? 就好比再過多久,燕遠站在她面前都會讓她羞怯緊張一般,如衛俊梓這樣的人,對于一些心思單純的姑娘來說,便是極具迷惑的特殊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