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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面而來一股冰雪的氣息。 云忘川長舒了一口氣,道:“見機,你終于醒了?!?/br> “……謝謝你擋在我前面。只是下次別這樣了,你受傷,我好心疼?!?/br> 她說起話來一向是這樣直接的,相處了這么久,閱見機多少也習以為常了。 于是他并未就“好心疼”這三個字發表意見。 他只是蹙眉,覺得額頭被凍得有點疼,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想要確認靈印沒有被凍傷。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覺得這個想法著實有點蠢。 閱見機眼神閃爍了一下,一邊把手放下來,一邊問道:“小劍仙,那劍底沉石為何突然爆炸?” 霜天劍閣里果然危機四伏,不僅被紙糊蝶和皇窯的劍盯著,還有人在里面點香,試圖召喚戾王的魂魄。 今日,更是出了靈石爆炸,這種直接朝云忘川動手的事情! 云忘川:“劍靈課的教習說,是因為我們的契合度超過了九十九轉?!?/br> 聞言,閱見機微微瞇了瞇眼睛,道:“怎么可能?” 他曾經也是習劍之人,雖然所習劍術與眾不同,只用無靈鈍劍修行 ,可是多少也知道些與劍靈契合度相關之事。 超過九十九轉的契合程度,是從未出現,也不可能出現的。 等等...... 閱見機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云忘川未曾結契,修為卻扶搖直上,成功結丹。與她認識不過數月,她的修為卻rou眼可見地增進了許多。 這種修煉速度,放到其他未結契的劍修身上,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想到此處,閱見機抬眸。 當初他修煉劍道之時,便因領悟到了一種“無劍”境界,與云忘川一樣,未曾結契而成功結丹。 云忘川的修煉路數,不會和當初逃亡在外,不得不以劍入道的他一模一樣吧?! 如果真是如此,倒可以解釋兩人契合度為何如此之高。 可這世上,怎么會有兩個人能頓悟完全相同的“道”呢? 除非…… 閱見機抬眸,與云忘川對視,問道:“小劍仙修煉之道很是特別,可是師承了哪位前輩高人?” 第21章 021 這個話題轉變得很突兀。 云忘川先是愣了一下,才道:“不敢說是師承,不過,我確實過一位前輩的點撥?!?/br> 她話說到此處,閱見機已無需再深問。 這世上知曉“無劍”境界的只有兩人。閱見機當然清楚,他自己并未指導過云忘川,那么那位點撥她的人,便只可能是...... “那位前輩隱于山林之中,并不在修真界顯名,不過他劍法極佳,且并未結契,便能修煉至深?!?/br> “他的修煉之道與當世劍修皆不相同,只點撥過我兩句,我雖然在心中奉他為恩師,但也知道并未得到他的真傳?!?/br> “隱于山林之中......” 閱見機垂眸,聲音很低,仿佛在自言自語,“他那樣的人,總是能得償所愿的?!?/br> 點撥云忘川的人,正是閱見機那位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長大的......弟弟。 當年,閱見機逃亡不久后,皇帝便想要立這唯一剩下的幼子為儲君,卻又因佞臣的讒言,忌憚起他的母家外戚干政。 便試圖效仿前朝,“殺母留子”。 他得知了這個消息,竟然直接在朝堂之上,摘掉了自己的皇子玉冠,褪去朝服,素衣跪在龍椅之下,請求在皇室宗譜上去其名。 當著滿朝文武,與當朝天子對峙,抗了封他為太子的旨意。隨后帶著自己的母親,與母族所剩不多的幾個族人,瀟灑離京,只在寢殿墻壁上留下了龍飛鳳舞的一句“我欲山林去,行蹤不堪尋”。 如此坦蕩,如此任性。 而此時的閱川,埋名隱姓、畏首畏尾,滿腔的陰毒仇恨,連做夢都在思索怎么把皇帝五馬分尸,以報殺母之仇,與光明磊落的弟弟相比,完全活成了陰溝中的老鼠。 他在得知弟弟的消息后就在想,為什么同樣是被皇帝下令除掉母族,弟弟就可以力挽狂瀾,任性到不可思議,卻莫名其妙地挽回了一切,而他就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境地。 也許,確實是他自己本性卑劣的緣故。 那不妨,就卑劣得更徹底一點。 于是閱見機故意設計于弟弟重逢,演了一出血濃于水、兄弟情深的大戲。 他這位幼弟被保護得太好,過于磊落、單純至極,故而閱見機不費吹灰之力,便哄騙到了原本效忠于弟弟的精兵和朝臣,接手了他的全部勢力。 弟弟對他說:“兄長,有了他們幫你,你就可以一舉逃回南蠻,父皇的手伸不了那么長,你一定可以在故鄉好好安居?!?/br> 好天真。好荒謬。 南蠻早已被皇帝親軍踏平,母族人的血染紅的土地,也能稱為“故鄉”嗎? 但閱見機知道,這些話和弟弟是說不通的。 他未曾經歷,所以無法理解。 于是閱見機只是笑吟吟地對他說“好”。 在弟弟期許的目光之下,他集合精兵,與這些年來他自己積攢的勢力,走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弒昏君、殺佞臣,將京都的風云攪成血霧,踩著大殿上堆疊的尸體登基稱帝。 閱見機從未覺得自己有什么過錯。 只是午夜夢回時,總是羞于面對弟弟的面容,他那雙純凈的眼睛總是讓閱見機覺得自己無比臟污、好生卑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