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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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昆不答,只稍稍一笑,越發期盼著自己父親早日回來的那一天。 今日林大人回京,述完職后直接來府上接小公子回家。 忙碌的庭院內,李長堯緊緊地皺著眉,不悅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面前的是李斯年,年逾十歲,半大的少年已經長得有些身量了。 他沉默地站在父親面前,像一柄初具鋒芒的薄劍雖然尚且斂著利刃,但是已經無形中叫人覺得刺骨。 去,回后院去。 李氏家主斥責道:不要在前頭丟人現眼! 是我請斯年哥哥過來的。 然而,倏然間,身后傳來一聲清越的童聲。 李長堯與李斯年同時轉身,只見林昆伴在林桓身后,脆生生地仰首,朝他們二人說道。 李長堯臉上瞬時帶上微笑,客套有禮地走到林桓身邊,如任何一個品德兼修的士大夫那般招呼道: 林兄,你怎生這么早就到了!我府上還未布置周全呢。 落魄已久的李府大概是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熱鬧了。 下人們行來走去,都忙忙碌碌,急著掛上彩燈,擺置佳肴。 這場接風宴,李府備的恐怕比林桓自己府上都要豐盛。 李大人客氣了。 林桓依然是謙遜的,微微俯身行禮,說道:別離數月,許久未見到枕風?;感闹猩跏窍肽?,故以從驚華宮出來后,立刻打馬過來了。 林昆被父親牢牢牽在手中,林氏家主慈愛地看著他,問道: 這幾月來可有好好讀書? 兵書六冊已經讀完了,還剩半卷《寒民賦》。 林昆答。 林氏家主注視林昆的那種眼神,以及回京后立即趕回來看望的舉動,都無疑昭示著,這個名盛星野之都的林家幼子,或許是真的極具林桓寵愛。 哪怕是在林府,恐怕也是最得偏心的孩子。說是珍視甚佳、掌上明珠也不為過。 李長堯在心中做出判斷,默默祈念著: 可盼斯茂那小子和這位小貴人結下善緣才好。 林公子在府中這半年,一直勤勉苦讀,甚是用功。 轉而,李氏家主換上分一幅面孔,笑道:可給我府中的幾個孩子做足了典范。 是。 林桓垂首摸了摸林昆的發頂,微微含笑:從前他也很是犯懶,極不愛習武的。今日見面,他竟主動提起,想學些刀法。想來也是因為看李兄家中的小公子們練刀,頗受打動。 噢?是嗎。 李長堯頓感受寵若驚,甚是喜悅道:恰巧我膝下那名小兒斯茂,在薄刃刀法上就極有造詣,不如 我想要斯年哥哥教我。 然而,林昆瞬時打斷話頭,搶白說道。 李氏家主臉上不可掩飾地現出一抹詫然之色,林昆父親不明就里,仍是微笑著,問道: 噢?斯年?不知這又是李兄家中的哪一位小公子呢? 是是在下家中的長子。 李氏家主顯得有幾分難堪,聲音也低:但性情頑劣,甚不成氣候,刀法也比不上次子斯茂 親耳聽到自己的父親說出這樣的話,這樣同外人提起自己,不能說不是一種莫大的傷害。 李斯年默然站在檐下,看著這些人好似自己不存在一般說著話,有一種遠離人群的孤獨。 斯年哥哥很好。 然而,就在李長堯還欲說些什么貶低李斯年的話的時候,林昆開口道:我很喜歡他。不好的只有覺得嫡庶之分的那些人,做了不公之事,卻心中沒有半分愧歉。 李長堯訝然地看著這年紀尚小的小童。林桓極輕呵斥了一聲:枕風。 父親,怎么,我說的不對么? 林昆接著道:您從小教導枕風不可以家世嫡庶取人才能之士,不拘出身。枕風聽在心里,今日所言,也皆是出自肺腑。 林桓蹙眉看著這自幼比旁人更成熟的愛子,林昆仍是鎮定自若的,說道:斯年哥哥是習武的良才,更是李氏薄刃刀用得最好的后輩這一點,校場上的所有士兵都可以作證。 枕風愿請斯年哥哥去府上小住,作枕風的武學老師;更為雛鷹提棲木,成就一位來日鯤鵬。 兩名大人都愣在原地,雖然貴為家主,但想必從來未遇到如林昆這般坦誠、單刀直入的情況。 半晌,林桓先笑了起來,他像是拿自己這個鬼點子甚多的兒子沒有辦法一樣,笑嘆了口氣,同李長堯歉然道: 那么,我也沒有辦法了只能問一聲,長堯兄,是否愿意割愛呢? 李長堯先是怔愣,但隨即又慢慢反應過來 斯茂沒有入得林昆的青眼自是遺憾得無以復加,但李斯年同樣是李府的人,倘若他誤打誤撞,能夠與林昆交好,怎么樣也是有利無害。 這 狡黠圓滑的男人只停頓了一秒,然后立刻笑了起來,說道:當然是萬分愿意!斯年 他此時的語氣又親熱起來,恍若任何一個慈愛的父親喚愛子的名字時一樣: 父親與林伯父亦是童年好友,你此去林府,要處處照顧好枕風小公子,如待親弟弟一般關懷照料,切不可疏忽大意! 李斯年遲疑了一瞬,未想到今天林昆叫他過來竟是這樣的一番發展。 但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林昆就已經牽住了他的手,仰首看著這個比自己略高的少年,微微笑道: 好,從今日起,斯年哥哥就與我的親生兄長一樣,無論是府中用度,還是在外受禮 若有人苛待斯年哥哥,就如苛待我林昆;有人欺辱斯年哥哥,就等著被我一起找上門算賬! 李氏家主和林氏家主四目相對,片刻過后,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在這笑聲中,李斯年注視著這玲瓏心竅,聰慧得恍若瓷娃娃一般的小童: 人生第一次,心里涌上股奇特的感受。好像一定想要守護住什么,一定要報償什么。 在所有人都忽略他、踩踏他的黑夜,突然有一個人向他伸出了手。 他以為他不會感到委屈,早已習慣了遭遇欺辱,對任何事都認命了。不會感到不高興,也不會想和別人爭。 但突然有這么一個人為低微卑下的自己付出時間和精力,給他出氣,他 李斯年看著林昆,在心中無聲想。 我一定會永遠守護你。就像最虔誠的神徒守護著明月。 明月心 04 御史臺外竹林青蔥,郁郁的花中君子隨著風而微微晃動,發出沙沙的婆娑聲。 炎熱的夏日已經被完全隔絕在了竹林外,在這幽寂的林子深處,只有朗朗的讀書聲和激烈的辯駁聲。 士子們筆直的脊梁,共同撐起這盛泱的未來。 距林昆和李斯年成為青梅竹馬、李斯年搬進林府,已是十年后。 林師兄,早呀。 一路上,從進君子林到書院門口,不少士子都同林昆打著招呼。 林昆的唇角微微翹著,雖然不善言辭,但也淡笑著點首示意。 琳瑯書院與御史臺毗鄰而居的著名書院,恐怕整個星野之都都無人不曉。 因為它是所有文人士子最可望不可即的地方,更是歷代御史進入御史臺之前的歷練搖籃。 可以說,當你進入了琳瑯書院,就已經半只腳跨進了盛泱的御史臺。 這一點,尤可以從御史臺大夫同時兼任著書院院長看出。 你這廢物東西,若再有下次,將你的腿也打折??! 然而,漸漸靠近御史臺的時候,林昆卻從書房的窗戶內聽到陣陣叱罵的聲音。 那是一個略顯滄桑的老者聲音,夾雜其中的,還有叮咚的拐棍杵地聲響 倘若你有一分良心,就不會做出這等丟人現眼之事! 走入了書房內院,林昆步伐微微頓了一頓。 里頭老者的斥責還在繼續著,拐棍急促地杵地之后,又傳來了木棍打在軀體上的那種悶響。 但奇異的,在書房內受責罰的那一方卻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只是無聲地犟著,好似絕不認錯,又好似恃寵而驕冷然漠視。 這情形林昆很熟悉,是他的老師御使大夫,與老師的幺子。 老御史大夫過完年,已經年逾七十。 但因御史臺近年來一直后繼無人,只靠老御史一人在苦苦支撐著,才至今沒有告老。 忠正清廉的一顆心,守在渾濁搖搖欲墜的朝堂上,才護得最后一方凈土。 可是,十分令人遺憾是,老御史的獨子卻十分不成器。 因為老年得子,御史夫人對兒子極其溺愛,養得無法無天,成天做出些混賬至極的事。 令老御史每每提起這個兒子,都備敢顏面掃地,俯仰存愧。 林昆自拜入院長門下,遇到這種事沒有七次也有五回。 他如往常一般,默默在門外,只靜靜等待。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老御史嚴詞厲斥、棍棒齊上,這才終究因為體力難撐,停歇下來。 滾出去! 林昆微微側身,接著,便是一個凌亂穿著青衣,滿頭大汗的青年低頭匆匆走出來。 林昆看著他的背影,分明方才不過二十的年紀,卻好像已經年過三十。 有一種長久縱欲的臃腫。 枕風。 老御史看到門外的林昆,低低地嘆了口氣,仍有些喘息地說道:進來吧。 林昆慢慢走入,行了一禮: 老師。 家門不幸。 老御史苦笑:讓你笑話了。 林昆抿著唇,微微搖頭: 沒有。 哎,老夫磊落一生,沒想到生出這么個東西。 老御史失落喟嘆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雖從未想過要一個如何榮耀門楣的爭氣兒子,卻也不想為盛泱弄出這么個有害無益的雜碎。愧對列祖列宗啊。 林昆對師長的家事從不置喙,而今也只是默然聽著,不插嘴一句。 早知是這樣一個孽子不生也罷! 看見林昆手上抱著的案卷,老御史長吸一口氣,重新收拾好心情,說道:算了,不說這些。來,你今天找我,是所為何事? 是因神女河上游修堤壩一事。 林昆答。 盛泱常鬧水患,尤其是因為星野之都西側地勢較低,每到夏季,常常漲潮。 郊外的神女河兩岸居民,幾乎是求佛拜神地請求當年不要鬧洪災才好。 經反復爭取,朝廷終于答應在神女河上游建下一個堤壩。 可是不知何緣故,已經三年過去了,堤壩建的毫無進展不說,銀子還似水一樣往外花。眼看朝廷撥下來的款項,很快就要用得見底兒。 負責堤壩修建的督員中,有十三人是趙尚書的宗親,七人是秦大人的外戚,二十九人是三位王爺的黨羽,而他們的合作商賈是晉商朱世豐。 林昆在老御史觀閱案卷的時候,簡扼地將案卷內容復述了一遍。 但是直到親口說出來,才覺察出有多荒謬攏共六十名的修壩督員中,竟就有四十九人來自各個朝廷官員的勢力! 僅有區區十一人是無依無靠,自己聘上的。 且還不論這十一人有無品行敗壞,亦存私心者。 這堤壩,真是能修好才怪。 天降災異,民不聊生,回回朝廷撥錢,卻偏偏富了這些蠹蟲的腰包! 老御史看得直嘆氣,憤怒之色溢于言表:好啊真是好??!這些人是很久沒等到這樣容易撈油水的機會了罷?恐怕,他們每年燒香拜佛之時,都是能多出一些洪荒旱情! 老御史將桌案拍得震震作響,又因氣血陡起,頭暈得直撐著椅背喘息。 林昆默然看著這些案卷早在呈送上來之前,他就已經看過了。 當時有多么不可置信難以接受,現在也逐漸變得風輕云淡。 今年汛期將至,星野之都外其余多地已經發生澇災。 林昆說道:堤壩一事,再刻不容緩。不知道老師對此,可有什么看法。 這蛇鼠一窩之人,總是結黨行事。 老御史說道:秦語卿并不要緊,此事的癥結,在于禮部尚書和王爺的殘黨。 在禮部,姓趙的周遭虎狼環伺,等著取而代之的不知道有多少他通常不敢擅自行事??纱巳藚s是個墻頭草,一會兒抱著這尊大佛,一會兒傍上那個羅漢。在堤壩中揩油水,恐怕也是跟著幾位王爺一起干,才給他壯了膽。 可是,僅是這幾位王爺,就已經十分棘手。 林昆緩緩說:陛下很寵愛的幾位嬪妃,多是他們所贈。連當今圣上的枕側貴妃,都是安王爺的親生女兒。 老御史沉默,似是想了很多個念頭,但又終究覺得不可行??趲追?,又再次合上。 許久過后,千言萬語,唯獨只匯成一句:陛下,糊涂?。?! 可是,再多說也無濟于事。 此時廟堂之上,是如何的局面,林昆與御使大夫心中都再清楚不過。 陛下平常不問政事,但是對身后青史的褒罵之名看得甚重。 半晌,老御史緩緩開口:若堤壩修建出事,則殃及萬千百姓生計。定然是受千載遺罵之事。來日倘若面圣,我會同陛下再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