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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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明是著作郎們的主事,他不解問先帝: 棲靈峰以西北,餓殍兩萬余人,如何海晏河清? 先帝一笑,說:未有此事。 葉清明不識好歹,又問:去年洪災溺亡七千余人,又如何四海升平? 先帝說:同樣未有此事。 葉清明迷惑看著高高在上的君王,心里似仍有不解。 他后來垂首不語回到家,伏案想了一整夜。 書房里的案卷都快要被他摸得起了毛邊,最終葉清明還是決定,自己寧可想不通這個問題。 讀書人,不能愧對于書。 他寧可這么糊涂下去。 于是西淮父親悄悄如實記下了國事,違背先帝所令。 半年后,遭人告發,府邸被抄,舉家發配滄瀾。 臨出發前,西淮父親好似如釋重負,望著自己被貼了封條的宅邸,還說: 幸好,該守住的,我都守住了。 他一介讀書人,也沒有別的本事。不過一身弱骨,和一顆讀書人的良心。 他不能像戰士們上邊疆打仗,只能守住自己手中的那桿筆。 他守住了。 葉家被發配的滄瀾,是個邊陲的小城。很靠北邊,介于燕啟和盛泱的邊境。 一年有三個季節都很寒冷,只有六七月份是溫暖的。 但即便此,西淮對童年的記憶依然十分美好。 因為他們一家四口在一起,jiejie開朗活潑,母親嫻雅溫柔,父親教他吟詩作對。 他從秦淮來到而來這極北的滄瀾,但是依然像一個腐書網的葉家公子那樣長大。 顏兒,昨日的《中庸》記住沒有? 每日吃過飯后,父親都會在那個又小又破的院子里教西淮讀書。 葉清明熟讀所有經書,有些沒帶過來的古籍,就沾水默寫在地上,讓西淮在水跡干涸前記住。 西淮像他的父親一樣,對文字有種天然的敏銳,幾乎過目不忘。 十歲之前,就已經讀完了四書五經,中庸周易,以及所有的經典古籍。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平淡卻其樂無窮。 直到那一日守城的將領棄甲而逃,滄瀾城破了。 顏兒,快逃??! 他看見母親拼命地把他們往地洞里塞,父親抵住門,從來清雋瘦弱的身體骨架被外頭的踢踹撞得一顛一顛。 外頭火光接天。 燕啟人來了。 將他們塞入地洞,母親奔去幫父親抵住了門。 而父親快步走入堂中,那里有一把他們從來沒有用過,只作裝飾的劍。 葉清明的手這輩子只提過筆,而那一日,他顫抖著握住了劍柄,猛地一抽 劍光寒凜。 城破家亡,文人弱骨。 書生拔劍,莫過如此。 那一刻的畫面永遠印在了西淮眼中 那時院子里有一個木架,上頭擺了書。 西淮的父親胸口插著劍倒下時,就將那架子碰翻了。 上頭的書盡數落下來,被他的血緩緩濡濕。 西淮沒想到自己一個普通平凡,每個人都很善良的家會就這樣支離破散,被徹徹底底摧毀兩次。 第一次動手的是腐朽不堪的盛泱。 第二次是守城不利,懦弱棄戰的鎮國公銀家。 說起來,銀止川是他的仇人。 他從第一眼見他時,就恨極了他。 第57章 客青衫 04 府邸里多了一個人,但銀止川的日子好像也沒受什么影響。 他覺著這個小倌,看著雖然冷清寡淡,但其實很柔順。 時常見到他,就是獨自一個人坐在那里,垂著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時候銀止川賞他什么東西,西淮也是淡淡的,好像高興,又好像不高興。 只有一日,銀止川回府,看見廊下那人,突然心頭一跳。 發覺這小倌怎么一日日,和當初見到變好看了似的。 那是西淮? 銀止川問跟在身后的仆從。 仆從垂首,道:是,正是西淮公子。 西淮穿了一身月白的柔軟薄衫,正坐在檐下燒雪茶。 身形看上去單薄纖細,茶水擱在紅泥小爐上,咕嚕咕嚕冒著泡。 從側面看過去,他沉默而安靜,從下頜線到脖頸的線條干凈優美。 銀止川看遍星野之都的歌姬妓子,還是頭一回有這種形容不出的奇異感覺。 好像一個名門世族,養尊處優著長大的清冷公子。 半晌,銀止川才倏然回過神來,暗罵一聲見鬼。 叫他過來給我看看。 銀止川正準備說。 然而檐下,西淮抬頭,正巧瞧見了銀止川。 銀止川一笑,以為他會很識相地自己過來 卻沒想到西淮復又垂下眼,吹滅了小火爐,站起身自顧自走了。 檐下的風輕輕走過,掛在屋角的小鈴鐺們丁零當啷。 小火爐上的雪茶還熱著,裊裊地升騰起霧氣。 直到西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銀止川才真的確定西淮離開了。 得,見他就跑,全府第一人。 他根本不想討好他,甚至回避著他。 所謂的柔順恭敬,也不過是表面上的偽裝,不想和銀止川發生沖突而已。 他不是順從,他只是求生存。實際上連打個招呼都不太想。 銀止川算是看清了這個小倌。 幾日后,銀止川帶西淮去布莊挑選錦緞布匹,給他添置衣物。 這原本交給下人就能做的事,但銀止川親自帶他走了一趟。 這位銀少將軍挺有逆反心地想,你不是無視我么,那我偏要你待在我身邊。 從假順從變成真順從不可。 星野之都從來繁華,是整個盛泱的心臟。 這里熱鬧,不識民間疾苦。無論外頭如何變幻,星野之都永遠是歌舞升平的。 那里就是鏡樓。 銀止川走在街邊,目光暼過都城最中心的一處高樓,說。 星野之都是王城,從來不允許建筑過高的樓閣。 唯有那在整個都城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座精雕細刻的木樓拔地而起,直入云霄。放眼望去,幾乎看不到頂端。 鏡樓一樓有兩面,是中陸最高木樓。 銀止川淡淡道:它的一面是赫赫有名的銷金窟,赴云樓;另一面是只效忠于朝廷的天機閣。 赴云樓,自然就是西淮出身的那個赴云樓,整個星野之都最有名的煙花場子。 在盛泱也排不出第二個。 另一個天機閣,則一個是匯集天下之情報,充當君王眼目與爪牙的機要機構。 這兩個完全搭不上關系,甚至全然相反的地方,就這樣和諧地處在同一棟樓閣里。 從南北兩個面看過去的時候,也是如同照鏡子一般的兩面 因此得名鏡樓。 西淮抬眼,看著那飛檐翹角,精美恢弘的鳳閣龍樓,瞇眼,淡淡出聲: 我聽說過。 在暗無天日的通妓坊的時候,所有還未確定去處的小孩都渴望被赴云樓的老鴇挑走。 因為它屬于鏡樓,是整個星野之都最醉生夢死的煙柳巷子。 如果無法改變命運,那也只能祈求落在稍微精美富麗一點的囚籠之中。 鏡樓在盛泱的名氣之大,就如同我有一個在朝廷當官的朋友悄悄告訴我說 所有不著邊際的傳聞,只要和鏡樓搭上關系,就頓時變得有幾分可靠起來。 拿銀止川家中之事舉例,他父親身為鎮國侯,卻在滄瀾一戰中慘敗。 死傷無數,全軍覆沒。更導致了滄瀾被屠城的慘劇。按理講,應當輕則降爵,重則抄家,卻實際上,奇異地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民間一向對此事猜測頗多。 盛泱銀家,國之鐵盾。十萬死士,推城覆國。 只不知何時,街頭巷坊開始逐漸流傳起這樣一個傳聞: 銀家能犯下如此滔天大錯,而不受懲罰,是因為他們手中握著十萬死士。 任何人也不知道這十萬死士在何處,不知道他們有什么不凡的能力,只知道一旦讓他們聚集,就有推城覆國之能。 連朝廷也忌憚。 所以才不敢將銀家逼到絕處。 這本是毫無根據,完全搭不著邊兒的傳言,連銀止川本人聽了都是嗤笑,說那我怎么不知道? 但只因有人說這是鏡樓傳出來的消息,才一直叫人將信將疑。 至今還有不少人覺得,說不定是真的。 小心! 西淮正默默想著心事,銀止川卻驀然拉住了他的手,狠狠往懷里一拉! 吁 一輛馬車飛馳而過,恰恰好從西淮面前擦過,連他的衣擺都帶得浮起。 對不住啊對不住 馬車上的馬夫回頭,驚慌失措,不住地朝他們道歉,這馬瘋了,對不住,實在對不??! 銀止川攬著西淮,心臟跳的還驀然有些快,猶自在余驚之中。 你走路怎么不看路? 想到剛才驚險的一剎,銀止川狠狠拉著西淮,往后一扯,讓他站到自己身后去,不會被車碰到了,才道: 你知不知道被馬踩著是會死人的? 西淮一怔,呆呆望著他。 他的皮膚冷而白,被銀止川用力抓了一下手腕,再松開的時候,手腕上就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紅印子。 在日光下,寒玉一樣的皮膚薄的近乎透明,叫人看著,就憑空生出一種脆弱感。 銀止川盯了他半會兒,西淮垂著眼瞼,一動不動地任他盯。 算了。 半晌,銀止川不大自然轉過視線,語氣略微松弛下來,道:下次小心一點。 這人真是叫人沒辦法看著他很久。 明明氣質冷清寡淡的很,但是眼尾又上挑。 不管什么時候總有一些微微的發紅。 像趙云升說的,桃花仙兒似的。 總如同剛剛哭過一樣,看得人小腹發熱,想欺負他。 盯得久了,心里的什么惡趣味壞念頭都往外冒。 真是靠臉吃飯的小倌。 勾人的很。 銀止川自暴自棄想。 一路無話,直到進了布莊。 進去后,掌柜的一看是銀止川,就當即令人封店了,喜滋滋迎上來,道:銀少將軍! 銀止川略微頷首,笑道:李伯。 李伯是從幾十年前就開始給銀府供布裁衣的。與銀止川十分熟稔。 許久不見少將軍來了。 他道,同時又目光落到與銀止川一起進來的西淮身上,遲疑問:這位是 朋友。 銀止川說:勞煩您定幾件新衣。 他彎唇笑著,模樣不太正經:要用最好的衣料。 哎,哎! 李伯應著,笑說:自然是用最好的! 掌柜當即搬出莊內最好的緞料,都擺在柜臺上,一一給西淮介紹挑選。 他穿白色好看。 銀止川靠在一邊,插嘴:勞煩您用白色的錦緞給多做幾件。 是是是。 掌柜笑得眼角微折:我也覺著,這位公子穿白色可真是人如寒玉啊,頂清秀不過的! 銀止川嘻嘻哈哈:那可不是。我眼光能有的說么? 這是哪家的公子呀。 掌柜一邊用尺子給西淮量著尺寸,一邊呵呵笑道:銀哥兒這回交的朋友不錯。從前那些,都給您往歪道兒上引。這位公子一看就知讀過詩書的。是太傅府林家的公子? 西淮垂著眼,淡淡說:不是。 哦,那是御史臺莫家? 也不是。 西淮說:我從赴云樓出來的。 掌柜頓時面露尷尬之色,大概覺得自己說錯話了,不該提起這樣的問題。 但西淮面上仍沒有什么波瀾,依然那么一副平靜沉默的樣子,好似什么也沒看到。 公子勞煩轉個身。 一直無言地量完了肩寬腰圍,掌柜收尺,比到西淮胸口前,道:我給您量一量胸圍。 我自己來。 然而西淮說: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這 掌柜面露難色,公子自己量,如何量的準?如果尺寸不對,做出來的衣服也有偏差的。 西淮偏著頭,微微抿唇。 公子不用不好意思。 想及西淮的出身,大概猜出了西淮的顧慮,掌柜說:即便是姑娘家,來小人布莊也是這樣量的尺寸。我們布莊的人都規矩得很,不會亂碰您的。 銀止川正在看他們選好的幾匹錦緞,聞言走了過來,問道: 怎么了? 公子不肯叫別人給他量尺寸。 掌柜說。 不肯就不肯。 銀止川說:我來給他弄。 你們都下去吧。 他吩咐,然而西淮方才說的分明是不喜歡別人碰我,銀止川卻自然而然地只將李伯劃到了這個別人里,沒有將自己算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