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3)
為了讓醫療水平跟上,由太醫院帶頭,在各個州郡創辦醫學館,招收有志學醫的學子,培養大量大夫。 盡管培養大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萬事都需要開頭,現在開始做,將來就能看到成果。 自古醫者就是個高門檻行業,都是單人教學,效率低,且還有擔心教會徒弟餓死師父的顧慮,因此大夫也不愿意廣收門徒。導致大夫數量稀少,醫療水平低下,人均壽命普遍低下。 辦醫學館是為了提高效率,集中一批有經驗的大夫來授課,學子學習三年理論知識,再進入醫館進行兩年實踐cao作,通過畢業考校,官府頒發執醫資格,便可坐館問診,成為真正的大夫。 這比從前的教學模式要快捷不少,當然入學門檻也比較高,需要通過醫學館的考試才能入學。 不少在科舉考試中入仕無門的讀書人則可選擇入醫學館就讀,至少從醫學館出來能夠學得一技之長,而且大夫從來都是受人敬仰的職業。 此外蕭彧還要求地方官府對穩婆和土郎中進行管理與培訓,他們才是真正深入基層、直接關系到百姓生命的人群,水平素質自然越高越好。 各級官府也在加□□生健康教育宣傳,總而言之,提高民眾教育素質,才是真正提高民生質量的關鍵。 看著安國從一片混亂中逐漸穩定下來,百姓生活水平日益提升,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態,蕭彧內心是欣慰的。 盡管目前百姓的生活水平依舊很低,也才勉強填飽肚子,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但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相信會越過越好。 他與阿平,還有后來者,都要不忘初心,堅持朝正確的道路前行,便能開創出真正的太平盛世來。 十月,吉山帶著船隊回來了,這次回來的船只比去時多了二十多艘,都是沿途國家跟著過來的商船。 這次旅途并非一帆風順。從波斯灣出發之后,船隊遭遇了風暴,由于船只過密,有兩艘船被風浪掀起撞在了一起。 兩艘船都發生了不同程度的損毀,其中一艘波斯船損毀嚴重,許多船員在碰撞中落水,其中有兩名落水后沒被救上來,喪命于大海之中,這一船貨物也沒來得及搶救,幾乎沉沒了。 另一艘則為安國船只,船體部分受損,由于水密隔艙技術成熟,沒有沉船,但也損失了一部分貨物。 那艘沉沒的波斯船是商家第一次出海,且僅有這么一艘船,運氣之背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大家對他充滿了同情,吉山與這位波斯商人相熟,也是他力薦對方來安國的,為了彌補他的損失,吉山倡議大家都捐贈了物資,以幫助他完成這次商旅。 抵達建業后,吉山還安排人帶著大家贈予他的貨品去益州進行貿易。 越往內陸,外來商品價格便越昂貴,獲利更多。益州有冠絕天下的蜀錦,帶回波斯,也能獲取高額的利潤,這次沉船的損失便能彌補不少。 蕭彧對吉山的安排非常贊許,這為安國在國際上樹立了良好的形象,將會吸引更多的外國商人來交流貿易。 他還同吉山談起了重建陸上絲路。 吉山非常贊成:我認為這個想法非??尚?。我在波斯與天竺時,有許多當地商人也非常向往安國,但由于買不起大船,只能打消念頭。而且航海風險大,一旦發生事故,幾乎難以挽回,并且出海時間也嚴重受季節限制。若是能打通陸上商路,想必會有更多的人愿意來安國貿易。 蕭彧撫掌笑道:是這么回事。陸上絲路一旦發展起來,那么沿途的城鎮也能隨之繁榮起來,帶動內陸的經濟。只是目前還沒有確定人選,你有推薦的嗎? 吉山說:其實我很想去。但現在船隊還沒有合適的人能接手,我從船隊中找兩個波斯語說得不錯的人吧,由他們領隊去探索陸路。 蕭彧說:如此甚好。其實我也沒想安排你去陸路,我還想你能往東面出海,一直朝東走,看能不能找到新的陸地呢。 吉山瞪大眼看著蕭彧:陛下認為往東面去,還會有陸地? 蕭彧笑道:你在海上航行多年,以你的經驗看,你認為我們生活的這片天地是天圓地方嗎? 吉山有些苦惱地撓撓頭,說:這可真不好說。我們的船在海上航行時,根據沙漏推算,明明是到了太陽該下山的時辰,卻沒有下山,仿佛就像是追著太陽在走一般。 蕭彧說: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咱們生活的這片天地,它是一個跟太陽一般的圓球體。它圍著太陽在旋轉,所以十二時辰內才會出現日升日落的現象。如果不考慮高山大海,從這里出發,一直往東走,最終還是會回到這個點來。 吉山目瞪口呆地看著蕭彧,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這說法簡直是聞所未聞哪,陛下可真敢想! 一旁的裴凜之有些同情地看著吉山,他可不像自己這樣知道蕭彧的真實來歷,從未聽過此等暴論,便說:陛下,如今找新大陸還言之過早,待天下一統之后,再作打算不遲。 蕭彧扭頭沖著他笑:嗯。說實話,我還挺想親自去看看的。新大陸啊,如果走赤道無風帶,將會非常安全吧,就是得靠人力劃船,時間會花得比較多一點,不知道水和食物能不能補給得過來。 裴凜之看著蕭彧,忍不住心疼起來,他知道蕭彧內心向往自由,卻因為如今的身份,一輩子都將被束縛在皇城之中,一如折翼的雄鷹。 但他還是說:將來若有機會,我陪陛下去。 蕭彧展露笑顏,不管是不是真能去,有這份心他就覺得很幸福了。事實上,他是真想過待阿平長大,能夠獨當一面時,便將這個攤子撂給他,自己退位,去過自己的生活。 只是能不能實現,還真不好說,希望自己和凜之都能健健康康,多活幾十年,阿平也爭氣一點,早點成才,他們好能提前退休。 吉山說:如果陛下所言屬實,我愿意去看看。這陸上絲路何時出發? 蕭彧說:待來年開春后吧,如今北邊已入冬,有些地方冰雪已經封凍,并不適合出行。待開春,便安排人馬出發,你早日安排人手,早做打算。 吉山恭敬抱拳:臣遵旨! 待吉山走后,蕭彧對裴凜之說:得寫信給蕭繇了,讓他提前準備好一支駝隊,此去西域,途經戈壁與沙漠,沒有駱駝根本無法走。還得與吐谷渾商議,讓他們也配合一下,尋一些熟悉沙漠環境的向導。 裴凜之點頭:好。 蕭彧又說:明年開春后,便著手重修長安宮殿吧,爭取早日遷都長安。 吉山跑這一趟,國庫要充盈不少,有錢修繕宮殿了。 既然要一統天下,就不能偏安江南,何況建業從古至今,就沒有作為大王朝國都的氣質,這都城怎么看都非遷不可。 第187章 密謀 太初九年三月, 一支上千人的隊伍從長安向西出發,踏上了那條已經中斷兩百年之久的絲路。 這支隊伍中有安國的使臣、皇家商人以及護送的將士。 隊伍中也有一些大膽敢闖的普通商人,他們得知這一消息后, 甘愿冒險, 跟隨這支隊伍一起出發。雖然前路未知, 風險極大,但富貴險中求,他們知道, 只要能夠平安返回, 就會發大財。 他們帶著絲綢、茶葉、瓷器、紙張等貨品,以駱駝與馬匹為裝載工具, 在駝鈴叮當聲中踏上了這段未知的探索之路。 前路如何誰也不知道, 中原已有上百年沒有同西域諸國有過交流與往來, 根本不知道西域當下是什么情況。 去年與西戎那一戰后, 安國的聲望算是傳播出去了,西域諸國應當也會意識到, 中原王朝又如大漢一般崛起了。 情理上來說, 西域各國當不會刁難這支隊伍。但并不意味著危險不存在, 就算當地官府不為難他們,也會有匪徒劫掠,所以帶上軍隊是必要的。 派使臣前往的目的,是為了跟西域各國建立邦交, 與他們進行商貿往來。也希望各國官府能夠為來往商客提供安全保障,盡量保護商隊的安全,畢竟開通商路對各國來說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與此同時, 蕭繇開始主持重修長安宮殿, 為遷都做打算。工部侍郎王涓親自去長安督建, 蕭彧也提了一些小要求,比如如何更為合理地設計茅房。 西戎與安國交戰之時,曾向東戎遞過橄欖枝,希望能冰釋前嫌,共同對抗安國。 元崧與慕容敢當時并未直接答應西戎,他們打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主意,想趁機出兵安國。 當時還派出過小股隊伍對安國邊境進行試探性襲擾,但安國十分警覺,不僅沒撈到好處,反而還折損不少將士。 而且北邊的柔然也派了使者過來,明確向元崧表示,希望他們不要破壞目前的邊市貿易,否則將向東戎索取他們的損失。 慕容敢意識到,這必定是蕭彧在合縱連橫,通過柔然來牽制他們。當時安國派出關山率領數萬精銳駐守在離洛陽僅有數百里的安國邊境,元崧和慕容敢思量再三,打消了與西戎聯手的念頭。 但他們也知道,只要西戎一敗,東戎便會成為安國下一個目標。他們只能寄希望西戎能絕地反擊,熟料西戎兵敗如山倒,幾乎沒怎么抵抗,就敗逃到長城以北去了。 元崧與慕容敢便意識到大勢已去,蕭彧一統天下的勃勃野心昭然若揭,他遲早會將矛頭指向東戎。 據密探收集回來的消息,安國如今上下一心,國泰民安。除非安國內部自行瓦解,就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他們的野心與步伐。 而這個自行瓦解,只能是無可抗力的□□,或者是蕭彧發生意外。 所以相對于步步為營的蕭彧與裴凜之來說,元崧與慕容敢簡直是如坐針氈,頭上還懸了一柄劍,隨時都能刺下來,他們可不想像西戎一樣,夾著尾巴倉皇逃竄。 洛陽永安宮內,元崧坐在王座上,看著自己兩鬢已生華發的舅父,突生感慨:原來舅父也老了。 慕容敢說:以前尚有西戎牽制安國,三國鼎立,互相掣肘,方能維持平衡。如今三足已去其一,安國勢大,陛下當早做打算。 元崧不耐煩地想,日日都是舊話,舅父已經說了好多遍了,難道是真老得健忘了? 舅父早已說過了,需要從安國內部瓦解。依舅父之見,該如何瓦解? 慕容敢說:陛下似乎忘了還有一個人或許可以利用? 元崧抬起頭來,看著慕容敢,過了一會兒才說:舅父說的是蕭燁? 慕容敢點頭:正是。他受我東戎庇護數年,如今也該到他出力的時候了。 元崧皺眉:他能做什么呢? 慕容敢說:蕭彧篡位之后,在安國推行均田制,將所有世家大族、中小地主的田地全都分給了那幫賤民,早已引起了安國貴族的極度不滿,只是缺個由頭罷了。 元崧斜眼看他:舅父是想讓蕭燁回去,聯合那些貴族推翻蕭彧? 慕容敢點頭:正是。只要蕭彧被拉下馬,換蕭燁上去,他敢不聽話? 可長安還有一個蕭繇。 長安離建業近還是洛陽離建業近?放心,遠水救不了近火。到時候我們再聯手對付蕭繇,我們要西戎的地盤,蕭燁敢不給?屆時不是正好完成了陛下一統戎國的愿望? 元崧聞言面上一喜,旋即又不太確定地說:舅父認為此舉真的可行? 慕容敢說:行不行,總要試試才知道。反正不管如何,咱們并沒有損失是不是? 元崧點頭:說的也是。此事便交由舅父去辦吧。 一輛馬車停在洛陽城東陽門附近一條冷清的巷子里,這巷子里一個人影也無,看起來了無生趣。 車夫下馬,扣響了一堵紅漆斑駁的院門,門外的青石條凳上落滿了塵灰,顯然是許久都沒人坐過,這院子看著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許久,方才有人過來應門,開門的是一個面白無須的小廝,只開了一條門縫,露出半張臉:請問找誰?聲音尖細仿若女子。 敲門的人問:趙二郎可是在這府上? 小廝一聽,便將門打開一扇:里邊請。 車夫回轉身去請馬車上的人,一位帶著兜帽的高大男子從車上下來,直接進了院子,車夫跟著一起進去。院門又重新關上,除了門口的馬車,小巷中又恢復如初。 這宅子從外看著普通,但里面卻不小,客人彎彎繞繞走了許久,終于才到得內院。 那小廝在門外恭敬道:爺,客人到了。 已是滿城風絮的日子,著藏青袍的男子坐在暖閣內,渾身裹得嚴嚴實實,仿佛怕被風吹化了似的,手里還捧著一個錚亮的銅手爐。 他聞聲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青白瘦削臉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建業城破后失蹤不見的蕭燁,比起當年君臨天下意氣風發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看清到訪的客人,有些錯愕:大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坐!看茶。說罷咳了兩聲,但并未起身。 慕容敢坐下來,發現居然還燒著地龍,不由得皺眉:陛下身體可是不適? 蕭燁又咳嗽兩聲:日前感染風寒,久未痊愈,故此畏寒,讓大將軍見笑了。 慕容敢皺起眉頭:可尋醫問藥了?怎地不讓人來老夫府上知會一聲,老夫好為陛下延請御醫。 蕭燁用手掩住嘴:些許小恙,豈敢勞煩大將軍。 慕容敢打量著眼前的蕭燁,已經枯瘦如柴,那雙眼充滿了疲憊與頹然,了無生氣,明明還不到三十歲,那模樣卻似四十歲,果然際遇會改變一個人的精神氣,從而影響到人的相貌:陛下千萬要保重龍體,還有多少事等著陛下去做呢。 蕭燁自嘲地笑了一聲:如今我乃一流民,大將軍休要取笑。 慕容敢正色道:陛下看老夫像是在說笑? 蕭燁默然不語,良久,長嘆一聲。 慕容敢說:陛下是景平帝親封的太子,乃真龍天子。目前的狀況只是暫時的,終有一天會回歸正位的。 蕭燁劇烈咳嗽起來,許久才停下來,喘息道:大將軍此番前來,不是為了安慰我吧? 當然,陛下何須老夫安慰。陛下這些年臥薪嘗膽、韜光養晦,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回到建業,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慕容敢死死盯著蕭燁的臉。 因為劇咳,蕭燁青白的臉泛起了一點血色,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