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還給嗎 第57節
入住紫藤雅苑這段時日,辛桃馥對殷先生總是怨憤、不甘多于其他?,F在,他倒平和了許多,理智了不少。 辛桃馥問:“我能坐下嗎?” “請?!币笙壬隽藗€手勢。 辛桃馥在殷先生對面的椅子上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微垂著頭說:“這段日子以來,多虧了先生的照顧。想起來,其實我給先生添了許多麻煩,先生也幫了我很多。如果不是先生的話,我的日子會艱難很多,這是毋庸置疑的?!?/br> 殷先生聽到這段類似感謝的話,心里卻實在是高興不起來。但他再不高興,都總能保持微笑。 辛桃馥繼續說:“先生說得對,我確實是一個貪心的小朋友,貪婪又不成熟?;蛟S,我實在是不適合……不適合在這個位置上……繼續和先生在一起。我無論再怎么努力,恐怕也無法符合先生的期望……” 殷先生問:“可是你知道我的期望是什么嗎?” “我……”辛桃馥卡住了。 殷先生笑了笑,說:“我已跟你說過?!?/br> 辛桃馥啞然,他不記得先生說過什么了,這真是作為金絲雀的重大失職。 殷先生道:“我希望你能享受我們之間的關系?!?/br> 辛桃馥恍然:殷先生確實這么說過。 殷先生道:“既然你無法享受,留著你也是一種折磨。希望你離開之后,真的能高興一些吧?!?/br> 聞言,辛桃馥的心猛然一顫。 殷先生朝他笑笑,像十八歲生日宴上放煙花時對他微笑那樣,有一種夢幻的美感。 辛桃馥鼻子微酸:“先生的意思是……?” “你的打算是什么呢?”殷先生道,“如實告訴我吧?!?/br> 辛桃馥也只能如實告訴,因為他知道自己可能瞞不住。他便幽幽說:“我想去和平州,帶著先生的……” 他想說“帶著先生給的錢”,但又覺得這個說法真的太不要臉,便噎了一下。 殷先生卻道:“沒有什么我的,既然給了你的,就是你的?!?/br> 辛桃馥越發感到驚詫,實在未曾想到離開先生這件事會是那么的輕易。 他不覺回想自己那一番折騰,頓感無顏見人,尤其是他在先生面前說了那句“可能是我自作多情,總覺得先生不會輕易放手”,現在回想,簡直打臉。 他羞愧地低下頭,心里涌起無限復雜的情緒。 “你去和平州的事情辦得倉促,怕有紕漏,我讓班子書幫你收收尾?!币笙壬?。 辛桃馥越發無地自容,只道:“這怎么好……” “這也是為你好?!币笙壬?,“只有讓他出面幫你料理,外頭的人才知道我的態度。否則,怕有人以為你得罪了我才走的,這樣你會有麻煩?!?/br> 辛桃馥立時沒了脾氣,點頭答應。 第52章 和平州 班子書是一個很具行動力、做事很細心的人,而且有經驗和人脈,因此幫助辛桃馥“搬家”去和平州比黎度云要給力很多。 黎度云到底是一個學生,能做的也是有限。 而黎度云最近也恰好要忙畢業就業的事情,辛桃馥自然不好再去煩他,便多和班子書接洽搬走的事宜。 或許是因為脫了那層關系,班子書好像不再像從前那樣客氣中帶著幾分疏離地對待辛桃馥,有點兒像對朋友那樣對他,偶爾還能開幾句玩笑。 辛桃馥也得以認識了不是作為“殷先生秘書”的班子書,而是一個在現實生活中存在的班子書。 不上班的班子書不喜歡穿西裝,愛穿棕色風衣與黑皮靴,襯得身材窄長,好看又時髦,像個男模特。他一手拿著一杯咖啡,一手拿著油條,作為早餐。 辛桃馥問:“怎么是咖啡配油條?不常見都是豆漿配油條嗎?” 班子書答:“咖啡豆也是一種豆,故而咖啡也是一種豆漿?!?/br> 辛桃馥竟無言以對。 說起來,辛桃馥奶奶入院也是班子書辦的,現在奶奶出院,也是班子書辦,也是一種“緣分”。而且,在辛奶奶住院期間,班子書三不五時也會去探望探望,跟醫生交流情況,一來是盡他的禮數,二來也也是叫醫院知道,這個病人是有大人物一直關注著的。 這天,辛奶奶辦了出院,便跟班子書笑著說:“你是一個好孩子?!彼謱π撂茵フf:“你交了一個好朋友?!?/br> 辛桃馥有些尷尬地笑笑。 辛奶奶又對班子書說:“我跟孫子去了和平州,以后可難見到你了……” 班子書便道:“我會多去看老人家的?!?/br> 辛奶奶笑笑,又問辛桃馥:“你爸到底是去哪里工作了,怎么走得那么倉促?” 辛桃馥笑了笑。 原來是辛桃馥本就因為之前差點被賣的事情對辛思勞心存芥蒂,辛思勞自己面對辛桃馥的時候也是半尷不尬的。他一邊心里不滿辛桃馥不再大方地給自己錢,一邊又不敢惹有了后臺靠山的辛桃馥,父子關系越發僵硬。 辛桃馥見著他也不太痛快。 最近,辛桃馥又從殷先生那兒知曉了當年母親放棄撫養權的真相,他便越發煩厭辛思勞,已經到了看到他的臉就煩的地步。 既要去和平州過好日子,辛桃馥自然要帶上奶奶,但父親吧…… 前一陣子,辛桃馥才回了一趟家,跟辛思勞說:“我已決定離開這兒,轉學手續也辦好了,我要去和平州定下來,以后估計再不回來了?!?/br> 辛思勞一聽,吃了一大驚:“怎么這么突然?” 辛桃馥笑了笑:“你還沒聽說么?” “這……”辛思勞眼珠子轉了轉。自打他知道兒子攀上了殷家之后,也多留意查看這方面的新聞,便說:“我聽說,殷家又打算和相家聯姻了……是、是因為這個嗎?” 辛桃馥點點頭,回答:“就是這樣。殷先生要結婚了,他的結婚對象容不下我,所以要把我趕走?,F在殷相兩家都給我下了最后通牒,叫我這個幾個月之內必須搬走,否則就要給我顏色瞧瞧?!?/br> 辛桃馥說得有板有眼的,一下就把辛思勞給唬住了。辛思勞大驚失色:“這……他們怎么能這樣呢?”想了半天,辛思勞又舔舔嘴唇,問:“那殷家大家大戶的,給你分手費了沒有?” 辛桃馥回答:“我把人家姓相的打了一頓,他們不抓我蹲局子就算是看在殷家的面子上了?,F在我是徹底把他們得罪了,不跑以后也麻煩一堆,哪兒來什么分手費?沒被揍一頓就是走了好運了?!?/br> 辛思勞驚得跳起來:“什么?你還敢打人?” 辛桃馥笑了:“他作踐我,我當然要還擊。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跟別提我一個男子漢?!?/br> “你男子漢?”辛思勞氣笑了,“你去賣屁股的時候怎么就不記得自己是男子漢?就沒有土性了?” 辛桃馥已經沒法對辛思勞生氣了,只覺無力,并不回答,轉而問道:“奶奶要出院的消息你收到了嗎?” 辛思勞想了想,仿佛才想起這么一茬:“……是聽說了?!?/br> “現在我被殷家趕走,奶奶自然也沒法住那個好醫院了?!毙撂茵フf,“不過,現在奶奶的病情好多了,您也是知道的。只要給她吃藥,維持治療就可。我打算把這房子賣了,帶著奶奶一起去和平州,在那邊扎根,您說怎么樣?” 這房子還是辛思勞名下的,辛思勞聽了,自然不肯。他惱道:“你不是很厲害嗎?之前還差點把老子也滅了,現在要挖老子的棺材本,倒想起稱我一聲‘您’了?我可受不起!你這么大的本事,怎么不再傍一個大款?” 若說來之前,辛桃馥就抱著悲觀的心態對辛思勞進行試探,現在看到辛思勞果然無情,也無話可說,只苦笑一聲,扭頭就走。辛思勞見辛桃馥沒了靠山,自然再也不怵他了,心里又是氣他又是笑他,對著辛桃馥的背影一股腦地叫罵不干不凈的話,辛桃馥只當沒聽見,靜靜地走出了這個曾載滿溫馨的住所。 沒過兩天,辛桃馥就花錢雇了兩個人,裝成混混的樣子去sao擾辛思勞。辛思勞被嚇得夠嗆,對著兒子敢橫,對著混混可不敢。他一邊告饒一邊問:“是不是搞錯了什么?我可不認得兩位大哥……” 混混便說:“你是不是辛桃馥的老爸?” “是、是……” “是就對了!”混混只說,“你養的好兒子,敢惹相家的人,現在叫你好看!” 那兩個混混也是唬人而已,并未真正傷害辛思勞。但辛思勞已被嚇得屁滾尿流,更信了辛桃馥是得罪了相家在長安州混不下去了,連帶著自己也要遭殃。辛思勞又想著躺在病院里光吃藥一年就要花幾十萬的老母,越想越覺得頭痛。 他把心一橫,緊急將房子賣了,拿了錢便跑路,也沒提前跟兒子和老母親說一聲。 等他成功跑路了,才跟老母親打了個電話,說自己得了一份外地的工作,要出去一年不回來,讓他好好和辛桃馥一起過日子。 因此,出院這天,辛奶奶才會問辛桃馥:“你爸到底是去哪里工作了,怎么走得那么倉促?” 辛桃馥只聳聳肩,說:“他的事情可不會跟我說啊?!?/br> 辛思勞跑路的時候,并沒通知辛桃馥,過后也沒和辛桃馥聯系。 但辛思勞的出走,其實是辛桃馥策劃的,他當然清楚內情。而且,辛思勞前腳剛坐上火車離去,后腳班子書就告訴辛桃馥了。 辛桃馥點點頭,說:“謝謝子書哥?!?/br> 班子書想了想,卻問:“你會感到失望嗎?” 辛桃馥笑了:“我對他已沒有指望,又怎么會失望?” 現在辛桃馥笑得豁達,班子書卻想起當初在x城的時候,那個流著淚自訴氪金充爹的辛桃馥。 而現在,辛桃馥已經很冷靜地思考怎么樣優雅地甩掉辛思勞這個“包袱”——甩掉包袱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包袱主動甩掉自己。 班子書跟辛奶奶說了,以后會常來和平州看她。 這話辛桃馥聽著是客套話,卻不想班子書不是說著玩兒的。辛桃馥剛帶著辛奶奶在和平州落腳,班子書就來送喬遷禮物,果籃還有適合辛奶奶身體的保健品。 班子書不來和平州的時候,也會時常和辛奶奶發信息表示問候,就跟有親有故似的。 辛奶奶也很喜歡班子書這位晚輩,不時還拿著手機給辛桃馥看班子書發來的圖片,有時候又指著桌子上的保健品說:“這孩子可真有心啊?!?/br> 辛桃馥一開始也沒覺得什么,只認為是班子書的禮數。但漸漸的,辛桃馥都覺得不對了,這要是“客氣”,也太他么客氣了。 辛桃馥忍不住跟奶奶說:“你和子書哥怎么這么投緣???他怎么這么討好你?”要知道,班子書也是一個人物,能叫他費心討好的人,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這里頭怎么可能有辛奶奶的事兒呢? 奶奶捂嘴一笑,說:“我的好孫兒,你是真傻還是裝傻???他哪兒是討好我,他是在討好你呀!” 辛桃馥愣了:“什么?” 奶奶卻說:“他是想追你吧?” 辛桃馥震驚:“奶奶你為什么會有這么荒謬的想法?” 在他噎了這一下之后,又發現了一個盲點:“不對,奶奶,你怎么會知道……” “知道你不喜歡女娃娃嗎?”奶奶瞇著眼睛笑問。 辛桃馥僵硬地點點頭。 辛奶奶嘆了口氣,以輕描淡寫的語氣告訴了辛桃馥實情:原來,辛奶奶住院的時候,辛思勞這個嘴上沒把門的陰陽怪氣的時候說漏了嘴,叫奶奶知道了,辛桃馥現在和一個富豪廝混在一起,可有錢了,但卻不知道孝敬孝敬老人家。 當然,辛思勞雖然口沒遮攔,但到底顧忌著奶奶年紀大了,所以粉飾地說那人是辛桃馥的“男朋友”,而不是其他更難聽直白的形容。 饒是這樣,辛奶奶得知辛桃馥和男人耍朋友,當時的心里真是被雷炸了一樣。 只是屢遭變故,辛奶奶的心臟也很強大,而且現在也是一個生死看淡的狀態,慢慢地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班子書常來看望,辛奶奶心里便懷疑辛桃馥的“男朋友”是他。她問了辛思勞,辛思勞知道班子書只是秘書,便一臉輕蔑地說:“當然不是!不是說了嗎,你孫子現在找的男朋友是個大富豪!怎么能是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