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還給嗎 第46節
待落座后,相公子才把衣服的事慢慢說了出來,一邊說,一邊端詳殷先生的臉色,試圖從殷先生的臉上看到什么。 可是,殷先生從來都是殷先生,仍擺著那一張看不出喜怒的笑臉。 這衣服的事情,會鬧出風波來,不但辛桃馥沒預見到,就是殷先生也沒想到。 殷先生雖然知道相公子愛穿“ma”的藍衣服,但也只是“知道”而已,并沒有太放在心上。那天帶辛桃馥去買衣服的時候,也沒想過“撞衫尷尬”的問題。殷先生又不是女明星,哪有那么多心思想撞衫不撞衫的問題,就是辛桃馥說了想看藍色的,殷先生便讓他買藍色的。 不但要讓辛桃馥買合心意的,而且就是辛桃馥多看幾眼的,也要買回去,這是他對辛桃馥的心意。 至于辛桃馥把好看的藍色新款都買了,導致相公子沒法買了,只能穿過季衣服出門了,太丟人了——?殷先生完全沒想到這上面去,他甚至還得花一分鐘去理解這個邏輯。 相公子簡單說了一番,又道:“也真有這么巧的事情,我今天和君小少他們去雅悅軒,辛少爺也去了雅悅軒,最巧的是我們還穿了同樣的衣服……君小少這人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相公子淡淡說,“我想,辛少爺大概是不開心的,就讓人送了一碟牡丹酥過去給他賠禮。他卻不要,把牡丹酥原樣退了回來。我想,他怕是連我也惱上了,或者是誤會了什么?!?/br> 殷先生聽完這一番話,只說:“你就不要多想?!?/br> 相公子又說:“君小少這次做得不對,但也是因為我才這么做的,我希望你不要怪罪他?!?/br> 殷先生笑了,仍是說:“你不要多想?!?/br> 相公子拿不定殷先生的心意,頗為忐忑,又打算試探兩句,卻見殷先生轉了轉頭,似乎在打量這個庭院。 殷先生便道:“你這兒的仿真花挺多的,就是沒有紫藤蘿?!?/br> 相公子也等著殷先生問這個呢,便一副多愁善感的樣子,說:“論紫藤蘿,都沒有紫藤雅苑的好……而且,看到紫藤蘿,我就有些傷感?!?/br> 殷先生想起紫藤雅苑,也是頗為感慨。 相公子便和殷先生暢談起當初在紫藤雅苑的美好時光。 沒有人比相公子更明白殷先生的軟肋:湘夫人。 湘夫人在殷先生心里其實就是“母親”。 在殷先生的童年里,所有愛都是缺失的,因為“克親”之說而被父輩冷落,看人下菜碟的其他人物自然也不把他當一回事。只有湘夫人照顧他、關懷他,對他好得如同一個真正的母親。 但湘夫人逐漸浮現出來的真面目,卻令人心寒。 她裝溫馴善良,卻明明害了那么多的人——甚至殷先生的至親也是受害者。 她臨終前喊的相公子的名字,遺囑里把財產悉數贈予相公子,仿佛當初說把jiejie放在第一位、將殷先生視如己出的話都是放屁。 從某程度上來說,殷先生也算“認賊作母”了。 然而,紫藤雅苑那些美好的記憶,如同雅苑里的仿真紫藤蘿一樣,管他真的假的,足夠美麗就是了。 而相公子,就是湘夫人留在世間上的唯一聯系。 殷先生對相公子自然是不同的。 相公子見殷先生有些動容了,便趁勢說道:“我……其實我一直挺想念當初在紫藤雅苑的日子的,也不知方不方便讓我回去住呢?” 第42章 咸奶茶 殷先生聞言一愣,似乎沒想到相公子會提出這個。 不過,殷先生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說:“這就不巧了,那兒已經住了人了?!?/br> 相公子臉上頓現愕然詫異之色。 他的愕然,他的詫異,不來源于“那兒已經住了人了”這句話本身,而在于殷先生如此簡單干脆地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相公子哪里不知道紫藤雅苑已經住了人呢? 他還知道那里住著的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時候住進去的,現在已住了多久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所不知的是,殷先生會這么坦然地把這個話說出來,就像這既不值得藏著掖著、也不值得當成一回事似的。 “已經住人了嗎……”相公子恍恍惚惚地眨了眨眼,心下一沉,“我能問問是什么人在住著嗎?” 相公子想知道,殷先生對“那個人”的定位是什么。 相公子希望殷先生能夠簡單地說,只是一個玩意兒,最怕殷先生認真地說,那是我的戀人。 而殷先生的回答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他說:“你也認識,就是辛桃馥?!?/br> 相公子怔了一下。 相公子原本覺得辛桃馥是一個玩意兒,不值得他去留心,但現在他不這么認為了。 他甚至懊悔自己可能有些“輕敵”了。 也怪他不懂得用發展的目光看問題。他太依仗自己和殷先生從小長大的情分了。他總覺得自己是最熟悉、最了解殷先生的人。所以,他不認為那個籍籍無名的男學生會是什么威脅?,F在想來,那個姓辛的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相公子這些天來一直端著,偏不去見辛桃馥,只覺得這樣太抬舉他。 現在卻知道,想要“兵不血刃”地除掉辛桃馥是不可能的了。 他還是要和辛桃馥正面對上的。 相公子心中默默一嘆,臉上卻堆起笑容:“難得你這么夸贊一個人,我也想見見他了。順道也去看看紫藤蘿,不知道方不方便?” 殷先生說:“我問問他?!?/br> 這句話簡直像是一巴掌蓋在相公子臉上,相公子氣得后槽牙都要發緊:偏偏他又知道殷先生不是故意要給他難堪的。 可相公子確實難以噎下這口氣:紫藤雅苑明明是我長大的地方,原本還是湘夫人的房產,說起來原本就該是我的東西,要說湘夫人把這個地方送給殷先生,我也無怨。怎么現在反而給了那個東西?我要去一趟,還得得他的同意? 殷先生過兩天便又去了一趟紫藤雅苑。 辛桃馥心里想著黎度云的話,便沒提起自己在雅悅軒遭遇君小少的事。 殷先生也沒提這個,只說一位姓相的朋友打算來做客。 辛桃馥本在沙發上看著電視,聽到殷先生提起相公子,才笑道:“原來相公子是先生的朋友呀?我都不知道!怪不得前些天有個姓相的在雅悅軒那兒非要給我送什么牡丹酥。我說不認識這個人,叫把東西退了回去?,F在才知道是認識的?!?/br> 殷先生聽到這個,倒和相公子說的對上了。 他知道辛桃馥受了委屈,自然想著要安撫他的??墒?,辛桃馥在殷先生面前只字不提,殷先生只當辛桃馥有自己的打算,便也不理論?,F在聽辛桃馥提起牡丹酥了,殷先生才說:“我怎么不知道這件事?你給我細說說?” 辛桃馥這才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一會兒來一個姓君的,說我不配穿藍衣服,要扒我的衣服,一會兒又來一個姓相的,說是誤會,非要給我送個什么吃的。我哪兒敢要???相什么的我沒聽說過,倒是姓君的,不就是‘殷相司君’里的嗎?我聽著像是我惹不起的,也沒和他理論?!?/br> “還有這種事情?”殷先生道,“你怎么不跟我說?” 辛桃馥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有什么好說的?” 殷先生只道:“我倒不知道你這么好性兒?” 辛桃馥把頭靠在殷先生肩膀上,說:“到底他也沒做什么,而且那個相公子不是叫人來替我解圍了嗎?既然相公子是你的朋友,姓君的又是他的朋友,那就大家都是朋友,還是以和為貴吧?!?/br> 殷先生道:“你倒是越發懂事了?!?/br> 辛桃馥撇撇嘴。 他心里知道,君小少是君家家主寵愛的小兒子,他也因為被寵壞了所以腦殘無藥醫。就像黎度云說的那樣,如果君小少真把辛桃馥傷著了,那或許還能鬧上一鬧?,F在相公子及時出面解了圍,辛桃馥毫發無損,能跟君小少討什么說法?討來討去也就是討個沒趣兒。 還不如他委曲求全,在殷先生這邊掙點同情分。 過了幾天,相公子便和詹姆一起來紫藤雅苑做客。 剛好殷先生因為有事晚來,所以辛桃馥和管家老陳先去門口接他。 辛桃馥也終于看到了這位傳說中的相公子的“真容”。 相公子模樣秀美,帶著幾分病態的瘦,身上穿寬松的針織衫,更顯衣不稱身,兼有弱柳扶風之感。 管家老陳見了他,跟見了久別重逢的親兒子似的,幾乎要滴下淚來:“相公子……” 相公子也一臉感觸:“陳叔,這幾年身子骨還硬朗嗎?” “都好、都好,公子不用掛心?!标愂暹煅手f。 辛桃馥在一旁看著,也沒說話。 相公子又對辛桃馥說:“這位就是辛少爺了吧?之前聽說過,倒是沒見著?!?/br> 辛桃馥只說:“難道你一直想見我?” 相公子頓了頓,說:“是……” “既然這樣,為什么上回在雅悅軒不來見我?”辛桃馥問道。 這話倒是問得精準。 辛桃馥自己也知道答案,在雅悅軒相公子不露臉,卻一會兒叫個助理來平他辛桃馥平不了的事,又一會兒叫個服務員來送貴賓預約才能吃的菜,就是不露真身,不外乎是想要端架子擺譜,顯得自己高人一等罷了。 被辛桃馥這么一問,相公子也不慌,宛然答道:“我想你那個時候心里有氣,未必想見我?!?/br> 辛桃馥笑問:“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有氣?” 相公子說:“君小少得罪了你啦。你順帶也氣我,連我送的牡丹酥也不肯要?!?/br> 聽到這話,陳叔忍不住用責備的目光看向辛桃馥。 辛桃馥對此視若無睹,并淡定搖頭:“不是,我不收牡丹酥不是因為這個?!?/br> “那是為什么?”相公子問。 辛桃馥嘆了口氣,說:“原因我說跟詹姆以及服務員都說了兩三回了,就是我不認識你??!什么相公子,聽都沒聽說過?!?/br> 相公子冷不防被噎住了,答不上話來。 旁邊詹姆簡直氣得七竅生煙:他可不信辛桃馥不知道什么相公子,就是故意讓人難堪而已吧。 然而,相公子巴巴兒的叫人送東西去,辛桃馥卻說不認識他,誰落了下乘,也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了。 這時候,一輛眼熟的汽車駛進來,眾人都不言語,就看著車子里殷先生款然走下。 殷先生一邊下車走來一邊微笑著說:“怎么都站在門口?不是在等我吧?” 相公子笑瞇瞇地說:“正和桃子說話呢?!?/br> 辛桃馥沒想到相公子這么自來熟地就喊了自己一聲“桃子”,險些沒把他的雞皮疙瘩給喊起來。辛桃馥那可也不甘示弱,就說:“可不是嗎,我和老相聊得可好了?!?/br> 相公子聽到“老相”倆字,差點絕倒。詹姆也是一臉驚愕和惱怒。 殷先生也沒想到有這個稱呼,忍不住笑了笑,說:“你們倒是投緣?!闭f著,殷先生越過相公子,徑自走到辛桃馥身邊,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腰上。 相公子知道殷先生和辛桃馥親密,但真正看見了這個畫面,還是極為不舒服。 幾人又往紫藤雅苑里走,自然要途徑那條長長的仿真花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