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黑粉們都重生了 第36節
從此他們再也不會爭吵,再也不會為彼此生氣,他長眠在科菲利安山上。 綠色的山脈是他巨大的墳墓,矮矮的墓碑上他的名字永垂不朽。 人們在教科書的書頁中留下他的名字,在一部又一部的影像中講述他的故事,有人從回憶里拉出關于他的一二片段,寫成文章,萬人傳看,也有人年年來到科菲利安山上,在他的墓碑前獻上一束玫瑰。 從此以后,會有無數的人扮演著他,自以為是地在屏幕里出演他的悲喜,但他們都不是他。 季遠抱著季時卿的骨灰匣子在花園中站了整整一夜,一夜白頭。 在季時卿死后,季遠將自己所有的家產變賣,用來生產s305藥劑,同時不擇手段地瘋狂地向元老院、謝家進行報復。 他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根本不在意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也不在意是否會有人發現他所做的一切。 只是偶爾,他眨一眨眼,就會看到年輕的兄長坐在椅子上,微抬起下巴,無聲地注視著他。 他的兄長沒有說話,就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他,然而季遠對上他那雙灰色的眸子,就會羞愧地低下頭。 他知道自己做的還不夠,還無法去面對他。 后來,他被送進獄中,幾經周轉,又被送到了金玫瑰區的一所療養院中,他爬上療養院中最高的那層建筑,就能看到坐落在遠方的他們的家。 他們都說他瘋了,但他知道自己沒有。 他只是想要達成他的心愿。 他還沒有做完的,他來幫他完成。 又過了些許年頭,他離開了療養院,回到那座莊園之中,季昱去了前線,一號在季時卿去世后就不知所蹤,只聽說謝家派出過不少人去暗殺他,最后的結果不得而知。 這偌大的莊園里面,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夜深人靜的時候,季遠常常一個人站在玫瑰花園中,一眨眼,一晃神,就好像又看到了他的兄長站在他的面前,這一次的他比從前年輕了許多,還有一個年幼時的季遠藏在他的身后,捻著他的衣角。 季遠痛恨帝國中的所有人,這些人中包括他自己。 在季時卿去世前的最后一年,太多太多的人都在有意無意地謀殺他,這樣的帝國,有什么好救的呢。 他們都有一個新的開始,新的未來,可是他的哥哥呢? 他再也不會回來。 眼前的幻象越來越淡,季遠抬起手,如同想要抓住那年冬天里被埋葬在科菲利安山上的兄長一樣抓住他的幻象。 一切都是徒勞,一切早已結束。 玫瑰凋謝,紫藤枯萎,城堡后面的湖水一日日地干涸,再也看不到金魚游動的身影,湖畔的綠樹再沒能迎接下一個春天。 這座在金玫瑰區矗立了數百年的莊園漸漸走向衰敗,曾經在這里居住過的主人們一一離去,他們的名字隨這座莊園一起塵封在漫長的歲月之中。 又過了許多年,這座莊園被作為季時卿的故居向世人展出。 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故事了。 季遠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臥室中的溫度并不算低,然而他卻是冷得厲害,現實與夢境詭異得融合在一起,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置身在多年后,還是在多年前呢。 季遠轉過頭去,他看到季時卿的幻象又一次站在他的床頭,正無聲地凝望著他,如夢中一樣,如前世一樣。 季遠怔怔看著他,眼淚順著臉頰淌下,滴落在淺色的床鋪上。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到他,然而他的手指又一次穿過了他的身體,幻象也在此刻消失,他仍舊是什么也抓不住。 他這樣僵坐了許久,直到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再也堅持不下去,陡然落下。下一瞬,雪白的燈光將整個房間都照亮,柜子上的光腦屏幕上顯示如今還是1202年的一月。 重新來過,過去的一切是否能都改變。 在某一個剎那,季遠寧愿自己沒有回想起這些往事,從前他至少可以說服自己季時卿這個院長本來當著就沒意思,他要是喜歡權利,自己可以把自己的公司送給他,現在卻是不行了。 在未來他研發出來的s305號藥劑可以救下很多人。 他說服不了季時卿,也說服不了自己。 可是他能救下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最后卻救不下他自己。 如果知道時間真的可以倒流,讓他回到從前的時空當中,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將那些他并不熟悉的實驗數據全部都背下來。 他想起不久前自己與季昱的對話,季昱應該是在他之前就覺醒了過去的記憶,或許不止是季昱,還有許多人都重新來過了。 這應該算是一件好事,只要那些人都站在他的一邊。 季遠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直到今天才想起曾經發生的一切,為什么會比季昱晚那么久。 或許這也是冥冥中的天意。 季遠抬起雙手捂住自己的臉頰,他無法同自己解釋這個時空是如何存在,也不敢深想他的兄長是否真的和過去一樣。 從他醒來的那一刻,巨大的恐懼就一直籠罩在他的心間,他懼怕某一天醒來發現,這些不過是他的一場夢罷了,又或者現在的一切仍是發生在他的臆想世界當中。 他是真的瘋了。 季遠就這樣在床上一直枯坐到第二天的黎明。 第二日的早上,陽光透過窗簾鏤空的縫隙照射進來,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像是點綴了一整個星系。 他從床上起身,走到浴室門口時,回過頭,恍惚間又看到他的哥哥坐在床邊,望著他不說話,只是再一眨眼,他又消失不見。 這樣的幻象季遠在過去看了多年,如今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從浴室出來,秘書給他發來通訊,提醒他別忘了今天的采訪。 采訪時節目組為了熱度,在標題上特意加了季時卿的名字,由此吸引了大批吃瓜的網友,他們中的很多人直到今天才知道季時卿還有一個叫季遠的弟弟,年紀輕輕就做了總裁,他們倒要看看這個與季時卿血脈相連的兄弟在今天的采訪中能說出什么話來。 網友們紛紛涌入直播間,然后就發現這個季遠長得還挺好看,還沒等他們討論出季時卿會長得什么模樣,就被其他網友科普說季遠與他的兄長季時卿關系并不融洽。 季遠早在季時卿當上基因研究院院長的不久后就搬出了季家,這么多年一直沒有回去,應該是對季時卿當時的某些手段感到不滿才會這樣做的。 主持人提出的問題都是昨天給季遠的那張采訪稿上寫好的,他們一問一答說的全是官方話,非常無聊,網友們期待的關于季時卿的話題遲遲不來,如果不是還有季遠的這一張臉還能湊合看,他們早就退出去了。 所有的問題都已經問完,采訪應該到此結束,然而主持人笑呵呵地將季遠昨天晚上已經劃去的問題重新提了出來,向季遠問道:“我聽說季時卿季院長是您的兄長,是嗎?” 季遠稍微坐直了一些,不動聲色地將手中的書放下,前世在接受采訪時主持人也向他提過這個問題,當時他心中不滿季時卿的種種所為,卻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這些,所以直接跳過這一問題,然而最后被放到星網上,在有心人的推動下,網友們認為他對季時卿無話可說。 “是?!奔具h點頭承認說。 主持人繼續問道:“最近星網上有許多關于這位季院長的傳聞,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季遠沉著一張臉說道:“造謠不需要成本,希望在星網上發聲控訴我兄長的各位能夠拿出證據來?!?/br> 主持人干笑了一聲,覺得這個情況有點控制不住,但也硬著頭皮追問道:“您是覺得他院長適合做基因研究院的院長嗎?” “當然適合?!奔具h道。 主持人道:“是嗎?但是我看星網上很多人都覺得他不適合?!?/br> 季遠反問道:“哪里不適合?” 主持人頓住,他沒想到季遠會反問自己,這哪里是他敢隨意回答的問題,說不好就要惹來一場官司。 他終于意識到今天的采訪并不會如他們之前設想的那樣順利,只能尷尬地說一聲他也是在星網上看到的。 季遠淡淡道:“星網上的消息真真假假,如果不能立即辨別,不妨等過段時間再看?!?/br> 主持人點點頭,問道:“聽說您在前幾年就從季家搬出去了,是因為什么?” 季遠道:“因為我當時腦子不夠清醒,這些年一直想回去又舍不下面子?!?/br> 主持人簡直是目瞪口呆,他們之前設想過無數種回答,也想過季遠會跳過這個問題,就是沒想到他能這樣自黑。 主持人呵呵笑了一聲:“季總說笑了?!?/br> “沒說笑,是真的,”季遠向他問道,“還有什么問題要問的嗎?” “沒,沒有了?!敝鞒秩说?。 季遠說了聲抱歉,直接起身離開直播間。 星網上觀看直播的網友們被季遠的回答震驚到了,評論中滿滿一頁幾乎都是懷疑季遠現在的腦子還是不清醒。 這就是傳說中霸氣側漏的總裁么?見識了見識了。 之前季遠沒開腔的時候,為了算計季時卿,那些人說他是最熟悉季時卿的人之一,他說的話肯定可信,如今采訪結束,他們又改口說季遠和季時卿是一家人,當然會向著季時卿,這轉進如風的樣子,直把網友們看得是一愣一愣的,這一時間還真不好開口,生怕對方是友軍。 謝家本來是想要在將季時卿拉下馬的同時把謝云白給推上去,但是現在因為謝家出了丑聞,大眾看到謝云白只會產生抵制情緒,所以他們暫時選擇了另外一位在大眾心目當中算得上是德高望的專家來尚詠來接替季時卿的位置。 比起當了好幾年院長都沒拿出像樣成果的季時卿,這位年年出書的尚專家的確更加符合大眾們的心意。 許多人被鼓動去元老院施加壓力,讓他們投票罷免季時卿。 與此同時,萊茵城基因病研究中心里的一段視頻也在星網上流傳開來。 視頻中,一身藍色防護服的研究員站在高大的機器前,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輸入一串又一串的數據,綠色的燈光隨著他的每一次輸入亮起,顯示通過。 他的動作幾乎沒有一絲停頓,復雜的公式在他眼中就像是小學一年級的加減法一樣簡單,各種令人頭禿的實驗步驟他做起來又快又準確,試管中的各色溶液他不用停下計算便知道該放多少,顯示器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他只掃一眼就知道哪里還有錯誤。 大部分網友們看不懂他在上面寫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在進行什么實驗,但是能夠感覺到這個人一定非常厲害。 天降紫微星! 這才是他們想要的研究院院長! 第41章 謝家也很快注意到這段視頻,雖然他們一時辨認不出來視頻上的那個人是誰,但是這個時候,不管那個人是誰,只要不是他們自己安排的人,都不利于他們接下來的行動。 他們想要在這段視頻沒有進行大范圍傳播之前,徹底將它掐滅,偏偏像是有人在與他們作對一樣,他們以系統bug為理由刪除一部分,很快又有更多人開始轉發這段視頻,他們可以確定背后有人在推動此事,因為暫時還不清楚對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謝家不能輕易發聲,現在首先該調查清楚視頻中研究員的身份,說不定這人同樣可以為他們所用。 而星網幾大論壇的負責人雖然長期與謝家有合作,但也不敢一下子做得過于明顯,畢竟這些普通用戶真的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想要賺錢還是得指望爹媽,不能完全被謝家牽著鼻子走。 季時卿向來對星網上的言論不怎么關注,他們這個階級的斗爭,不管是職位的變動,還是其他算計,與這些普通民眾其實已經沒有太大關系了,只有謝家似乎是想要籌劃什么,所以一直對星網上的輿論非常關注。 季時卿從眾多的資料中抬起頭,發現一號還捧著他的光腦站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著屏幕,季時卿起身走過去看了一眼,屏幕里播放的還是剛才那段視頻,他向一號問道:“你已經循環看了半個小時了,視頻有什么問題嗎?” 一號將光腦的屏幕轉向季時卿,笑瞇瞇地指著上面的彈幕對季時卿道:“他們說我和主人很配?!?/br> 視頻中的主角自然是季時卿,一號只是在旁邊充當助手,全身上下同樣被防護服包裹,他們間不需要任何語言的交流,只要季時卿伸出手,一號就知道他需要什么,兩個人的默契再也插不進第三個人。 季時卿掃了一眼屏幕上的評論,又看了看一號,在這一刻他甚至懷疑家里的小機器人故意在等自己過來問他,他自己想看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光腦。 屏幕中的視頻已經播放到后半段,上面的彈幕越來越多,被一號調了一下,彈幕就全被壓在了人像的后面,季時卿覺得沒什么可看的,轉身回到書桌后面坐下。 而一號在視頻播放完一遍后,又點擊了重播,每次觀看都能在彈幕上發現新的驚喜,他一邊在星網上搜索“阿偉死了”、“嗑死我了”、“我跪了”都是什么意思,一邊還點進那些說“床都已經給你們鋪好了”、“腦補了一萬字,我要開始動筆了”、“我要產糧去”的賬號里。 他是興致勃勃點進去的,結果失望地發現這些人全都是口嗨,沒一個動手的,單純的小機器人深深地感到自己受到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