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
他不敢靠近靳安年,但是身子卻不由自主地傾向他的方向,眼睛里有灼灼的熱意,那是野火殘存的種子。 靳安年沒看過這樣的江啟寒。 他是多么驕傲的人,他在靳安年面前永遠是個勝者,可現在的他,仿佛即將被人拋棄的小孩兒,拿出身上最后一點他覺得還算得上是籌碼的東西,祈求對方不要丟下他不管。 他微微張口,臨時標記,過幾天就會消了。 說完這句話,靳安年就回了實驗室。 江啟寒的悲傷太過濃烈,他切身體會著他的痛苦,很煎熬。 四年前,靳安年還在上大學,那時候他日子也不是很好過,會出去做兼職,有一天莫曉陽說有個五星酒店在招臨時服務員,時薪很高,抵得上靳安年一周的飯錢,他一心動就去了。 是那個時候看到的江啟寒,那一次,沒有這次這么嚴重,但也是把整個酒店的人都嚇了狠狠一大跳,跟他一起當班的一個alpha一推門,差點暈過去,但靳安年卻毫無不適。 那個時候,他還是喜歡江啟寒的,只是在知道江啟寒是明星之后,他的喜歡便放到了心底,像仰望浩渺的星空一般,毫無希望地愛慕著他。所以當靳安年看到那個引起sao動的客人是江啟寒之后,在察覺到自己似乎并不會激起江啟寒的暴戾情緒之后,他義無反顧地走到了他身邊。 不過幾年,想起來倒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礙著江家,他絕口不提,也是因為覺得就算提了又能怎樣呢? 就算只有自己能解決他的困境,又怎樣呢?他們在基因上來說就是最匹配的人,江啟寒早就知道,可這并沒有讓他因此對靳安年產生一絲絲憐惜。 三年的失敗婚姻令靳安年這個決定終身獻身科學的人明白,愛情是比科學更玄妙的東西,冰冷的數據,并不能決定一個人的愛意流向。 所以,糾結那個人到底是誰,有什么意義。 第28章 慶祝 江啟寒在外面不知站了多久,他看著靳安年在實驗室里忙碌卻有條不紊的身影,心像被鑿了個洞。 他突然又想到,秦舒怡把靳安年帶到他面前的時候靳安年的樣子。稚嫩緊張,像只容易受驚的小鹿。 每一次,每一次他故意氣他,嫌棄他的時候,那雙漂亮的眼睛就會蒙上一層煙霧,然后很快又消失湮沒,裝作沒被傷害到一樣。 他還懷疑過靳安年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如果不喜歡,誰會愿意待在這樣的人身邊三年? 江啟寒抬頭,又看了眼靳安年,他帶上了框架眼鏡,毛茸茸的頭發顯得臉更小了,專注地看著試管,神情嚴肅,不時跟旁邊的男生說些什么,在江啟寒遠遠看著他的這段時間里,他連頭都沒抬一下。 他不會再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了。 江啟寒魂不守舍地離開了實驗室,他坐在車上,努力地讓自己恢復冷靜。 一天之內他的情緒波動太大,導致他現在還有些暈乎,很多事情沒有理清,必須要找出個頭緒出來。 比如,為什么他會出現上午那種狀況,又比如,為什么江易辰不讓別人告訴他,明明知道四年前是靳安年救了他,卻從來不提這件事。 車開到江家,江啟寒剛進門,秦舒怡就走過來猛地甩了他一巴掌。 你出去發什么瘋!你現在這個狀態能開車嗎! 這一巴掌是下了狠勁的,江啟寒的臉頓時開始發燙,秦舒怡卻作勢還要打,被江易辰攔下,江易辰皺眉提醒,媽,小寒剛醒。 秦舒怡狠狠地瞪了一眼江啟寒,我看他根本就沒清醒! 秦舒怡還想再罵,江易辰對她搖了搖頭,然后眼睛往江啟寒那里撇了撇。 他不對勁。 秦舒怡也后知后覺地發現江啟寒確實沉默得有點奇怪。 他從小就皮,沒少挨打,脾氣又暴,很多時候就算是鐵板釘釘的做錯事了也要狡辯幾句,是無理攪三分的典型,挨揍了更是要嚷得整棟樓都聽到,后來長大一點,知道不好意思了不會再那樣胡攪蠻纏,但是只要秦舒怡一動手,他必然也要鬧騰一下,而不是現在這樣,維持著被打的姿勢,一動不動。 江易辰出來打圓場,他攬著江啟寒的肩,帶著人往房間走,好了,小寒你再去休息一下 江啟寒紋絲未動,他抬起頭,眸子黯得像月夜下的樹林,你們到底瞞著我什么? 什么瞞著你?秦舒怡愣了一下,不自然地說,你別胡說八道了 呵,江啟寒笑了一聲,看著秦舒怡的眼睛通紅,上次我問你,你跟我說是我喝多了,我真蠢啊,這么敷衍的解釋居然也信了,這次呢,連這種解釋都不愿意想一個了么? 秦舒怡眼神閃爍了一瞬,江易辰加大了手里的力氣,小寒,別問了。 你也騙我,江啟寒低聲說,哥,你也騙我。 江易辰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沉默。 江啟寒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太累了,累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躺到床上,靳安年的樣子就自然而然地蹦到他腦海里。 四年前,他迷迷糊糊地醒來的時候,只記得在他意識混沌的時候,有人陪在他身邊,緊緊地抱著他,溫暖安寧,他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感覺,他篤定那就是喜歡。 他是喜歡靳安年的,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是出于基因本能的吸引,還是后來對于他本人產生的愛意,他一直都喜歡他。 他用盡辦法自我催眠,卻抑制不住種子在慢慢的發芽,只好慌不擇路地逃開。 江啟寒手捂住眼睛,只感受到一片濕潤。 下午實驗室忙了一會兒之后就沒事了,靳安年去圖書館看了會兒書,把寫好的論文拿去給教授看。 在辦公室里,他又看到了陳飛揚。 也就幾天沒見,陳飛揚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他家世不錯,又自認為很會交際,人脈很不錯,就算在教授面前他也一直以得意門生自居,總是嬉皮笑臉的,這下卻一直苦著張臉,不知道在哀求什么。 靳安年進去的時候只聽到教授在嘆氣,我也沒得辦法,這不歸我管。 老師,你去幫我求求情 陳飛揚的卑微在見到靳安年的那一剎那戛然而止,他努力想把場子收回來,但是身子還配合著教授的身高蜷縮著,一臉的諂媚還沒收起,臉色一陣難看的紅,像只被燙熟了的蝦。 安年來了!教授看到靳安年進來,立刻變得樂呵呵的,我剛好要去找你。 靳安年沒看陳飛揚,只對教授抿著嘴笑了下,老師,我論文寫好了,拿給您看一下。 你的論文肯定是沒有問題嘛,你先放著,我有別的事情要跟你說,教授從抽屜里拿出來一個文件袋,上次我讓你交的那個論文,拿獎了噻,喏,證書都到了! 靳安年還沒收到消息,當時教授讓他去試試他就把手頭多余的一篇投了,因為那次評選是面向的整個科研界,所以靳安年壓根就沒抱希望,沒想到居然就評上了! 你是我們學院頭一個,教授喜滋滋地說,兩手搓來搓去,像個彌勒佛,還是我,慧眼識珠,老早就把你搶了過來! 站在一邊的陳飛揚不痛不癢地跟著說了一聲,恭喜啊師弟。 靳安年沒搭理他,開心地抓著文件袋,不知道該說什么,教授又開口,你那個m大項目準備得怎么樣了? 提到這個,靳安年有些喪氣,可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自己的失落,只是淡淡地說,我之前有處分,恐怕不能申請。 你先準備著嘛,教授看了他一眼,先準備著。 靳安年用力點了點頭,然后拿著文件袋離開了辦公室。 他走了沒多遠,身后突然有人喊他,靳安年一回頭,陳飛揚正朝他跑過來。 其實很不想等他,但到底還沒有撕破臉,靳安年就停住了腳步。 師兄有事嗎? 來恭喜你啊,又拿獎了,陳飛揚沖著文件袋努了努嘴,厲害啊。 靳安年抓著文件袋的手用力了幾分,就是個鼓勵性質的獎。 得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靳安年皺眉,師兄,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這個比賽的事情老頭就只跟你提了吧,我們其他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老頭著了什么魔,什么好東西都想著給你,你不會真的以為就憑你自己,你能在我們學院這么風光吧? 陳飛揚皮笑rou不笑的,這是連裝都懶得裝了。 像他這種人,不值得靳安年跟他生氣,但他也不想忍著他這些難聽的話,老師對我們都一樣,競賽活動,官網上也都寫得清清楚楚,我想師兄應該是忙別的了,所以才沒注意到。 他波瀾不驚幾句話,陳飛揚氣笑了,沒想到安年說話這么難聽啊,我還以為你真的是個乖寶寶呢。 比不上師兄做事難看。 陳飛揚冷笑一聲,呵,我做事難看?到底是誰做事難看?是誰害的我現在學都快上不下去了?你不會告訴我你對江家做的一切都不知情吧? 靳安年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眉眼其實美得很濃烈,但眸子總是沉沉靜靜,像汪了水,人便顯得更加清麗,不帶任何情感看人的時候,心虛的人,總會覺得是自己被看不上了,陳飛揚梗著脖子繼續說,你本事可真大呀,跟路贏風還不清不楚呢,又攀上江家了,給我潑臟水,使絆子,污蔑我,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你倒好,啥事兒沒有! 聽著陳飛揚的話,明明那一樁一筆都是他自己慣用的伎倆,靳安年只想冷笑。 師兄自己做過什么沒做過什么,到底是別人給你潑臟水,還是自己就是不干凈,您心里應該比誰都清楚,也不必這么委屈。 你! 靳安年不再跟他廢話,他是打算要請莫曉陽吃飯的,拿獎是件開心的事情,他沒記錯的話,還會有豐厚的獎金。 莫曉陽今天下班早,以他的性子應該挺開心的,但是見面的時候卻發現他悶悶不樂的,靳安年擔心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小羊,你咋了,出來吃飯都不開心,不像你。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就是個只知道吃飯的飯桶,莫曉陽撇嘴,怎么突然請我吃飯?中獎了? 靳安年笑瞇瞇地說,差不多。 他把拿獎的事情跟莫曉陽一說,莫曉陽立刻陰轉晴,快樂得不行。 嗷嗷嗷我就知道年年你最棒了!莫曉陽趕緊拿過菜單,我再點幾個再點幾個,我要大吃一頓! 沒問題,盡管點,靳安年大方地說,然后把之前考慮搬家的事情也說了出來,小羊,我下個月開始找房子,到時候 為什么要找房子??!你不是要跟我一起住嘛!莫曉陽放下菜單,臉皺成一團,你怎么發達了就要走,你不要我了? 靳安年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不是,總住你那里,又不交房租,多不好意思啊。 哎呀!莫曉陽大手一揮,空著沒人住也是浪費,而且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而且我每天回家都能跟你一起玩我多開心啊,你不準走! 靳安年想了想,那以后再說。 莫曉陽沖他做鬼臉,嘿嘿,以后我也不讓你走。 靳安年被他逗笑,點了點頭,行吧。 吃飽喝足,一天的疲倦都被裹進美食里一起消化了,靳安年跟莫曉陽像兩只慵懶的小貓,腳步輕輕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莫曉陽悶悶地說,我覺得,他家的牛排rou質是挺好的,但是技術不行,還沒我煎得好吃。 靳安年吐槽,那你還一個人吃了兩份。 莫曉陽扮委屈,嚶嚶地哭,你嫌棄我,嫌棄我吃得多 兩人嬉笑打鬧著到了小區門口,莫曉陽看到了什么,胳膊肘戳了戳靳安年。 那個人看起來好眼熟,不會是江啟寒? 靳安年愣了一下,還真是。 離他倆上次見面也不過幾個小時,怎么這人又來了。 他又想起陳飛揚說的那些話,他其實是相信的。陳飛揚在學院好幾年了,一直都那個作派,偏巧在他跟江啟寒打架之后被舉報了,怎么看,都是跟江家有關的。 而江啟寒會跟他打架,會對他出手,也是為了自己。 又想到上午的事情,靳安年只覺得這夜晚的風真大,吹的人頭暈。 剪不斷,理還亂。 本來已經被消化完了的疲憊又一下子上了頭。 靳安年嘆了口氣,想裝作看不見,可那輛車就停在路中間,停的那么威風,實在難以忽視。 江啟寒抱胸半倚在車身,他手里點了根煙,煙頭的橘色火光一滅一亮。 江啟寒沒有抽煙的習慣。 靳安年下意識地想到了這一點,然后又有些無奈。 他喜歡過江啟寒,他可能比江啟寒都更了解他自己平時的習慣。這是一張離婚證書不能改變的東西。 看到靳安年回來,江啟寒站直了身子,低聲喊他。 安年。 作者有話要說:那啥,年年的一切成績都靠他自己(以及我開的金手指),不存在學術腐??! 第29章 表白 他怎么又來了??! 莫曉陽大聲抱怨,他故意喊的那么大聲,一點也不介意江啟寒會聽到。 靳安年也想這么說,他微微低了頭,拉著莫曉陽快步往小區里面走,我們回去吧。 經過江啟寒身邊的時候,靳安年沒有抬頭,莫曉陽倒是沖江啟寒齜了牙,兇巴巴地說,看什么看,煩人精! 江啟寒的眼神一直跟著靳安年,眼見著他就要擦肩而過,心里一著急,慌忙地拉住了他。 皮膚接觸的那一瞬間,靳安年有些訝異地抬頭。 你在發燒,你自己沒感覺嗎? 江啟寒愣愣地看了眼靳安年,然后用手貼了下自己的額頭,后知后覺地發現他的體溫確實有點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