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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cao控室的一聲短鳴,龐大的船身開始往復擺動,靠后排的人最先體驗到失重,幾聲口哨和歡呼交雜在一起,毫不緊張的聊天聲音也混入其中。 然而,第一次失重感襲向余杺的時候,她差點兒嚇得叫出了聲。 地面越來越遠,她跟著座位向上升,五臟六腑卻好像因為慣性停留在原地,整個人無法控制自己,也找不到落腳點,心里也空蕩蕩的,頭皮一下子開始發麻,手心里全是冷汗,沒有安全感地抓緊了扶手,卻仍舊控制不住發抖。 到達最高點的時候,余杺閉緊了眼睛,絲毫不敢去看四周,各種各樣的聲音通過空氣傳入耳中,卻在此刻蒙上一層霜,聽得見但是聽不清,即便聽清了也無法集中精力去思考。 她腦子里面唯一還能想起來的,是以前看到過的游樂場設施故障的新聞,她懷疑頭頂上機器關節交接的地方下一秒就會斷裂,而自己也會在下一秒隨著這艘機器船飛出去,還不止是自由落體,是斜上拋運動,到達地面時的速度可能足以讓人關節錯亂。余杺覺得自己以前寫過的遺書馬上就要派上用場,也許她明天就會出現在溪城最新一期的報道里,她不怕死,甚至還有點期待,但這樣的死法未免過于滑稽。 據悉,溪城xxx游樂場于20xx年5月2日發生事故,游樂設施“海盜船”意外斷裂,造成x人死傷,請廣大市民朋友們出行注意安全,盡量避免選擇風險系數高的項目,選擇千萬條,安全第一條,珍惜生命,遠離海盜船,從我做起…… 怯意在四肢百骸鑼鼓喧天,余杺快要忍不住問能否中止這場游戲,但她開不了口,她不能因為自己影響那么多人的體驗,而且這也太丟面子。 上了海盜cao控的這艘賊船,就別想走了。 余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遇到混混敢上前干架,老師的批評責罵不當一回事,就算父母要吵架要威脅,她頂多覺得煩躁厭惡,從來不知道害怕為何物。 看來還是活得不夠長,沒有看過人世間還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可怕的事物。 比如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怕海盜船。 眼眶不知道是不是被風吹得通紅,總之眼淚是快要飆出來了。 縱使內心戲多得要命,時刻做好赴死準備的余杺根本沒意識到,讓她渾身發抖的擺動這才過了第一個最高點。 余杺抓緊了扶手,連腳趾都用力地蜷縮起來,眼睛不肯睜開,是以也錯過了身旁人望向她的眼睛。 第二個瞬間,一只結實有力的手臂環過了余杺的肩膀,指節分明的手牢牢抓住了正止不住發抖的身體。 像是將要溺水之人碰到的一根稻草,又像是茫茫大漠中唯一的綠洲,余杺像是冬夜里賣火柴的小女孩,下意識地靠近唯一的火源,恨不得把自己送進燃燒的烈焰。 喬棲湊近余杺的耳邊,手上的力道也隨著余杺不見停止的顫抖而加重,然而聲音卻溫柔: “別怕?!?/br> Chapter 19 海盜船第二次到達最高點,失重感再一次潮水般來勢洶洶,余杺幾乎是要把自己縮成一團,控制不住發出一聲可憐小動物似的嗚咽。 喬棲讓自己的腿靠近余杺,兩個人無比貼近,讓余杺終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落腳點。 余杺顫抖未停,卻勉強能睜開眼睛,她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現已經怕得找不到聲線。 喬棲重復道:“小魚,別怕?!?/br> 說不怕就不怕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此往復幾遍,余杺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喬棲的可靠支撐后,她慢慢地,稍微放松了一點點。 證明是,她終于能夠抬起頭,看向這個給她輸送安全感的避風港。 通紅的漂亮眼睛落在白嫩的肌膚上,她像是一只找不到路的焦急無助的小兔子,恐懼于前路的狂風咆哮,擔心背后暴雨猖狂,只能蜷縮著身子,找到一只傘柄豐滿的大蘑菇,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輕輕蹭了蹭。 在蜂鳥震動一次翅膀的時間里,喬棲差點兒迷失在那樣一雙水波瀲滟的的眼睛里,讓他想要吻下去。 “喬……喬棲,”余杺總覺得說話間的呼吸會嚴重影響到自身質量,然后再給機器運作添加負荷,從而增加喪生于游樂園的風險,但還是鼓足了十二萬分勇氣開口,帶著自己都沒工夫察覺到的哭腔,“這個船會不會,忽然飛出去啊?!?/br> 喬棲的喉結滑動了一下,他再次握緊余杺的肩膀,溫聲說:“不會的?!?/br> 他又說:“別胡思亂想,跟我說說話?!?/br> 再不轉移一下注意力,喬棲懷疑這姑娘能慘死在自己的想象里。 “啊?!闭f過兩句話后的余杺逐漸找回自己的聲音,她又向扶手借力,感覺到自己正靠著喬棲,驀然有一種,在冰天雪地里找到了家的感覺,“說什么啊?!?/br> 喬棲笑了兩聲,因為靠得近,余杺都能感覺到他胸腔的震動和呼吸間帶出的灼人熱氣,余杺艱難地在一片分不清到底屬于誰的心跳聲中,找到了喬棲說話的聲音:“你看對面邊上的人,他們把手都舉起來了?!?/br> 余杺抬頭,看見一群約莫二十出頭的男男女女,臉上是愉悅歡快的笑,他們不需要扶手,他們振臂高呼,樂在其中,享受著每一次失重帶來的獨特感受。 “他們很勇敢?!?/br> 余杺在心里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她并不像自己所以為的那樣天不怕地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