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9441;ǔsнǔwǔ.ǔ
22. “看什么呢?” 裴邵立在他面前,背迎熾烈陽光,在蔣繹身上遮出一小片陰涼。他扭過頭,順著蔣繹的視線看過去,cao場邊緣的高大柳樹下,圍坐著一群女生。都穿著同樣的軍訓服,一片迷彩中,根本看不出誰是誰。 蔣繹抬頭看他,接過他手中的冰水。掌心觸碰塑料瓶,摸了一手的水。 “沒看什么?!?/br> 裴邵在他身邊坐下,擰開蓋子喝了一口,迷彩膠鞋踩在塑膠跑道上,燙得慌。他盤起腿,擼起袖子,摘下帽子捏著帽檐扇風,“真夠熱的?!?/br> 蔣繹嗯了一聲,沒說話。張開手,把沾濕了的手蓋在他剛剛露出來的胳膊上。?ǎи?ёⅰ.ōиё(danmei.one) “靠!”裴邵被他涼得一個哆嗦,丟下礦泉水瓶按住他的手,一邊罵他一邊把胳膊上的水蹭到他身上,“煩死了你?!?/br> 蔣繹不動,由著他把水蹭到身上,鏡片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光線,他看著裴邵笑,“你不是熱么?!?/br> 裴邵瞪了他一眼,蹭干凈后還覺得不解氣,又看他笑得開心,心里更不爽。奪過他的水瓶,捏在手里朝他后脖頸去。冰冷的水瓶蹭到皮膚的一瞬,蔣繹就打了個哆嗦,縮起脖子試圖躲開。 “好兄弟,別躲啊。我也怕你熱,給你降降溫?!?/br> 裴邵握著水瓶,在他脖子上胡亂蹭了一氣,見他一直躲,不由笑了一聲,拉開他的后領,把水瓶塞了進去。 “嘶……”冰冷的瓶身才挨到后背,蔣繹就仰起身子,瞇著眼打了個哆嗦。 “舒服了?”裴邵把手上沾著的水盡數蹭到他身上,重新坐下??粗逼鸨?,背著手從衣服下擺中撈出水瓶,捏著衣裳與后背拉出一道距離。 蔣繹把水瓶擱在腳邊,提著后背的衣服,抬腿踢了他一腳,語氣不咸不淡,“舒服?!?/br> 裴邵迅速縮起腿,蔣繹一腳沒蹬著,還想再來一腳,裴邵立刻站起身跑了,“你自己在這曬著吧,我去那邊了?!?/br> 蔣繹看了一眼他留下的水瓶,扯著嗓子喊他,“你水不要了???” 裴邵又跑回來拿水,彎腰時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嘖了一聲。 蔣繹抬眼看他,“干嘛?有話直說?!?/br> 裴邵在他面前蹲下,仔仔細細觀察他的臉,邊看邊搖頭,“你他媽怎么曬不黑???我看你們班也總在太陽底下曬著啊,怎么著,你請假了?” 起了一陣風,cao場中央的紅旗迎風飄揚,不遠處柳樹垂下的枝條也在風中晃動。蔣繹拉起衣裳后擺,風順著衣擺吹進衣裳,吹得背上沾的水漬涼涼的。 蔣繹看了他一眼,“沒請,我們教官只給女生假。我涂防曬了?!?/br> “你邵姨給的那個?” “嗯?!?/br> 裴邵皺起眉,嘶了一聲,“她給那個我也涂了啊?!?,他伸出胳膊,與蔣繹的胳膊放到一起,色號差了至少叁個度,“你看看……我媽給我那個不會是過期的吧?!?/br> 蔣繹縮回胳膊,“過什么期,我陪邵姨一起買的,你那個也是我拆的封,晚上回家把我的那個給你用?!?,說到這,他看了裴邵一眼,“你干嘛忽然這么在乎這個?” “你不是說男人還是要黑點好看么?” 裴邵頓了頓,抓了兩把頭發解釋道,“我說的黑點好看是指健康的小麥色,你還記得咱們在去年在海邊我曬的那個顏色嗎?那種膚色才好看,我現在就有點過了。再說前幾天我還聽我們班女生說紫外線曬多了容易得皮膚癌?!?/br> 蔣繹點點頭,“你好好涂防曬就行了,你本身就比我容易曬黑。初中的時候不也是么,等軍訓完就會好的?!?/br> 他一臉正經地解釋,看得裴邵心里癢癢,忍不住就想搞點事。伸手勾了一下他的眼鏡,沖他挑了下下巴,問他,“哎,你知道我們班女生怎么說你么?” 蔣繹躲開他的手,把眼鏡推了回去,抬眼看他,“怎么說?” “她們說你像吸血鬼,住在森林深處城堡里常年不見陽光的那種?!闭f完又問他,“你知道什么是吸血鬼嗎?” 蔣繹皺起眉,“無聊?!?/br> 裴邵笑了兩聲,還要再揶揄他幾句,cao場上,教官吹起了集合口哨。 蔣繹放下水瓶站起身,跟他打了招呼,回到自己班的集合地。 軍訓結束后的晚上,每個班都圍坐在一起,跟著教官一起學唱軍歌。 高昂的歌聲中摻著細碎的笑,有人跑調、有人唱錯詞、有人渾水摸魚,教官戴著帽子板著臉指導了幾句,也跟著笑了。 蔣繹班跟裴邵他們挨得近,軍歌環節一結束,東子就帶著蔣繹坐過來了。幾個同班的男生跟他們圍坐在一起,閑聊了一會游戲,不知是誰開的頭,他們聊起了同年級的女生。 說不知道哪個班的女生好像在跟教官談戀愛,又說隔壁班個子最高的那個已經跟同班最漂亮的女生談起了戀愛,說來說去說到裴邵他們班里漂亮女生多,軍訓休息的時候總坐在一起聊天,笑聲特別大。東子靠在裴邵身上,就著cao場邊緣的照燈光線看,問裴邵哪個最好看。 裴邵推開他,“你自己不會看嗎?” 東子被他推開,順勢靠在蔣繹身上,還朝那邊看,“我看???我看……我看那個扎馬尾的就挺好看?!?,他直起身子,定睛看著那個女生。扎馬尾的女生靠在朋友身上,被她靠著的女生察覺到東子的視線,拍拍扎馬尾女生的肩膀,她轉頭看過來,正跟東子來了個對視。 距離隔得不算遠,東子看清了人家的臉,揚眉笑了一下,抬起胳膊肘碰了碰蔣繹,“看過來了,蔣繹你看看,是不是挺漂亮的?” 蔣繹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看了一眼,沒說話。 “裴邵,那女生叫什么???” 裴邵扭頭看了一眼,“哪個?” “就那個扎馬尾靠在齊劉海身上的?!?/br> 裴邵沉吟一會,“好像是叫阮月安?” “你跟人家熟嗎?” “不熟?!迸嵘劭催^去,跟阮月安對視,看到她沖他笑了起來,挪開眼皺了下眉,“軍訓站隊她好像站我身后,說過兩句話?!?/br> “說過話還不熟?”東子指指自己,又指指蔣繹,“我們都沒跟她說過話?!?/br> 裴邵抬腿踢了他一腳,力道不大,笑罵他,“你他媽跟我們一個班嗎?再說你看看你都曬成什么色了,夜里要是跟人家說話只能看見兩排牙?!?/br> 東子氣得不輕,“我…我他媽…蔣繹你聽聽他說的話是人話嗎?” 蔣繹看著他,笑了一聲,點點頭,“東子,你現在是有點太黑了,比裴邵黑太多了?!?/br> 言下之意,裴邵說的沒錯,你夜里要是跟人家說話,人家只能看見兩排牙。 “你應該涂點防曬的?!笔Y繹說。 裴邵點點頭,“既能防曬又能預防皮膚癌,皮膚癌你懂么東子?” “懂個屁!”東子坐下,看著蔣繹說他,“你也沒跟人家說過話,干嘛跟裴邵一起擠兌我?” “行了行了,東子,蔣繹說的也是實話,總不能不讓人說實話對不對?明天我把我的防曬給你帶過來,你涂點吧?!迸嵘凵焓峙牧伺乃募绨?,“雖說男人黑點好看吧,但也不能黑得發亮是不是?” 蔣繹看著東子拍開裴邵的手罵他,裴邵笑瞇瞇地擠兌他,他們倆又鬧作一團。 其實東子說的不太對,他跟那個叫阮月安的女生說過話。 開學報到的那一天,他比裴邵早結束一會,站在樓梯口等他出來。等了一會,還沒等到他過來,就下樓去看了看別的班級??吹揭话?,裴邵給他發消息問他在哪。他一邊低著頭回消息,一邊上樓梯。 阮月安就是這時候上來的,她跑得快,噠噠噠的腳步聲在他身后響著,經過蔣繹時還說了聲借過。蔣繹低著頭往旁邊挪了挪,也不知她怎么走的,就在他面前一腳踏空,叫了一聲就要倒下來。蔣繹一抬眼就看見她高高揚起的手,他抓住她揮過來的胳膊,握著手機的手攬在她的腰上,把她撈了回來。 阮月安手里抓的資料掉了一地,站穩后立刻跟他道了謝,蹲在樓梯上撿資料。蔣繹收起手機,蹲下來幫她撿資料。阮月安像是很急,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響。她抬頭沖蔣繹抱歉地笑,然后說了好幾聲謝謝。 那時候的天氣還不算很熱,阮月安應該是跑了一路,額上、鼻尖都沁出細密的汗。蔣繹蹲在她身邊,離得太近了,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說不太上來是什么味道,很好聞。 他點點頭,說了聲沒事。垂下眼,目光掃過她的胸前,她穿了領口很大的襯衫,蹲下時領口就向前敞開。只是一眼,他就皺著眉挪開眼,盯著撿回來的資料理了理,看著錄取通知書上鋼筆題寫的名字——阮月安。 阮月安整理好手里的幾頁資料,掏出手機接電話,說著快了快了,站起身。蔣繹把資料遞給她,她接過資料,又沖他笑了一下,道謝,然后指了指樓梯上做口形,‘我先走了’。蔣繹點點頭,沒說話,看著她一步邁兩個臺階向上跑,笑著搖了搖頭,理解她是怎么摔的了。 兜里的電話震動起來,他掏出手機,走上臺階站在樓梯口,還沒來得及接起,又聽見那女生叫了一聲。他看過去,她站在班級門口,被從里面出來的裴邵撞得后退了兩步,不過這次手里的資料沒掉,手機掉了。 裴邵撿起她的手機看了看,確認沒有摔壞后還給她,連聲道歉。阮月安接過手機,搖了搖頭,沒說什么就進去了。蔣繹站在那沒動,等著裴邵過來。 “想什么呢?” 裴邵抬起胳膊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問他,“你這兩天怎么總心不在焉的???” “有喜歡的人了嗎?”東子靠在裴邵身上,笑嘻嘻地問他。 喜歡么?蔣繹不知道,他除了名字之外就不知道人家的任何一點信息。有時候在軍訓休息時,他去找裴邵時能聽到她跟朋友聊天的聲音,他們有過對視,但她好像已經對他沒有印象了。在報到日的樓梯上,那一段短暫到不能更短暫的幾句話之后,她已經忘了那天的事。在平淡且短暫的對視之后,她就挪開眼,繼續跟朋友聊天了。 他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很沒有道理的感覺。他從前到現在就沒有多么了解對方,只是有過一面之緣和幾句話的對談。他也不太能理解這種感覺,這種會控制不住地想要看她在干什么,甚至是她的一個背影、會想聽到她的聲音,即使這聲音只是一聲笑的感覺。 這或許只能算是好感,他想。 或許他跟她說上一句話,她就會想起來了。 “真的嗎?”裴邵也靠了過來,笑得不懷好意,伸手去摘他頭上的帽子,“是誰???我認識嗎?” 蔣繹沒說話,他看著裴邵,握住他摘下的帽子,笑。 “裴邵?!?/br> 蔣繹抬起頭,他想聽到的聲音在此刻,在他身邊響起。 阮月安站在他們身邊,手里握著迷彩帽子,在他們面前蹲了下來。cao場邊緣的燈光照在她的側臉,照得她鬢角的碎發像是在發光。蔣繹好像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睫毛有這么長。 圍坐在一起的男生都靜下來看著她。她只看著裴邵,沖他笑,問他,“我能跟你交個朋友嗎?” 在一陣起哄聲中,蔣繹垂下眼,聽著東子興奮的叫聲,聽著裴邵不知所措的回答,聽著遠處嬉笑打鬧的聲音,甚至還能聽到微風吹過,柳枝相互摩擦的聲音。 蔣繹抬起眼,看著阮月安。她歪著頭湊到裴邵面前看著他,馬尾從肩上落下來,垂在他眼前,輕輕搖晃。 幸好只是有好感,并不能算得上喜歡。他想。 后面的事情發生得理所當然,阮月安卯足了勁地湊近裴邵。他們在一個班,她那樣熱烈地想要接近裴邵,很快裴邵就跟她在一起了。 沒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阮月安跟裴邵在一起之后,他們叁個人經常一起回家。走在放學的路上,他們聊各種事,學校發生的事,網上發生的事,聽說的事。都在聊。 有時蔣繹會忍不住地想,想要是報到日那天他沒有在樓梯上遇見阮月安,他還能注意到阮月安嗎? 他想不出答案,因為那件事真實地發生過,阮月安真實地曾被他抱在懷里過,即使是一瞬。 他只能假設,或許不會注意到,阮月安的性格并不是他喜歡的性格,她對著裴邵的強勢、對著裴邵的咄咄逼人都不是他喜歡的。但她對裴邵的溫言軟語、撒嬌撒癡、刻意示弱卻又是他所渴望的。 可事實是,不管是強勢、咄咄逼人還是溫言軟語和刻意示弱,都不是屬于他的。他可以渴望一切他想要的,但是阮月安并不能屬于他。 有點像他加入他們之后的感覺,他可以觸碰阮月安,可以觸碰一切他想要的。但有些話他不能說出口,有些事他也不能做。 他仍是那個高中時渴望著,渴望著得到他想要卻無法得到的人。 “你不舒服么?” 蔣繹回過神,包廂內的聲音在這一瞬重新回到他耳中。陳長衛一大段飽含情緒的話中摻著幾句阮月安敷衍的應和、邵建安與妻子低聲交談間漏出的幾個音節、劉秘書與服務生交談的聲音,還有偶爾餐具相互觸碰時發出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全都回了過來。 他掃視了一圈餐桌旁坐著的人,輕輕搖頭,閉了閉眼,“沒有……” 邵蕓握著手機回消息,瞥他一眼,“你的臉色不太好?!?/br> “是么……”他說,“可能在外吹了冷風?!?/br> 邵蕓劃開天氣,看著暴雨的動態圖,翻到體感溫度,嗯了一聲,“今天氣溫很低?!?,她看看蔣繹穿的衣服,笑了一下,“你穿得有點少了?!?/br> 蔣繹點點頭,握了握拳,指尖按在手心,微微涼。 “是穿少了,冷?!?/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