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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時刻看顧她,夜里我都是趴在她床邊睡的、也不敢睡太死,只怕在我睡著的時候,她又做出什么傷害自己的事情?!?/br> “但有一天晚上,我實在是太累了?!?/br> 陸宜禎意識到什么,打了個寒戰:“意哥哥,別說了?!?/br> 隋意低下頭,只見懷里的小姑娘眼睛紅紅,嘴唇卻被咬得發白,于是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終于把她可憐的唇瓣給解救了出來。 柔聲道:“好,我不說了?!?/br> …… 回程的一路,陸宜禎都很安靜。 她埋頭從河畔穿入人潮、從人潮拐入巷道,唯有一只手緊緊地攥住身后之人。 她用的力氣很大,指甲全失了血色。 掐得人有些疼。 隋意垂眸瞧了眼兩人交握的雙手,心道,他今夜是不是不該對她說那些的?小姑娘平安順遂地長這么大,那些污糟的事情一定把她嚇壞了。 榆林巷兩側,屋檐下的燈籠隨風微動。 忽有力夫推著板車迎面走來。 但前方低著腦袋的小姑娘、像是根本沒能覺察到這般響動似的,竟不知道避開。 隋意微一蹙眉,手上用了點力、將她牽回自己懷里,又抱著她退到墻邊。她這才回過神,“呀”的一聲,慌亂地扯起他的袖擺,蓋到了臉上。 這轉眼的間隙,隋意瞧見了小姑娘兔子似的雙眼,心臟滯了滯。 “禎兒meimei這一路,都在背著我哭?” “沒,沒有?!?/br> 陸小姑娘拭干凈臉頰,把他的袖子放下,定定地望著他,仿佛是想以此來增加說服力。 “我只是在想事情?!?/br> 力夫推著板車、轆轆走過了。 巷道內又恢復了沉寂。 他也不戳破她。 “那,想出結果了嗎?” “嗯?!?/br> 陸宜禎點頭。 “意哥哥,我想好了,從前我有的東西,你也全部要有?!?/br> 從入京認識他到現在,不過短短六年,可在那以前,他還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獨自度過了那么那么久的時光。 “以前你沒能得到的,我雙倍,不,無數倍,無數倍補給你?!?/br> 這樣,他就不會怪她遲到了這么多年罷? 小姑娘心里窒悶酸疼得不像話,伸手勾住面前之人的脖頸,踮腳親了親他略微怔然的嘴角。 “戳印了?!?/br> 秋風穿巷拂過,帶起了兩旁散發著暖光的紙燈。 不知哪一戶人家檐下的風鈴飄蕩響起,“叮啷”聲音悅耳動聽,幾要鉆進人的心間、撩撥盡心弦。 良晌,隋意才彎唇笑了。 “不用補?!?/br>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眼前鼻頭酸紅的小姑娘,似要將她刻進心底。 “我有禎兒meimei就夠了?!?/br> …… 十月尾巴,趙京城飄了一場初雪。 這本不是個適宜外出的天氣,但陸宜禎記掛著自己的承諾,等雪一停,便披了件絨白的氅子,準備出門去。 她首先要給隋意補回來前頭十四年的生辰禮物。 這個月,她零零散散地挑了十三件小玩意兒,可對于十四歲的禮物,卻怎么也沒想好。 送書冊?太沉悶了;送布偶?又太幼稚了。 直到方才,她靈光乍現,想起自己第 一回見隋意時、他的模樣——少年清雋挺拔、身形修長,應當正是抽條長身體的年紀。 所以送一條胖瘦合宜的腰帶,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但是從成衣坊買來的腰帶,根本體現不出她的心意。 陸小姑娘決定自己繡。 這回上街,她便是打算去采購一些做腰帶要用的布料、繡線和珠寶。 自城南最大的一家布行出來,外頭又飄起了雪。 純白的顏色簌簌鋪滿了青石板路。 街道上已經沒有什么行人了,偶然經過的人,搓著手、哈著氣,行色匆匆,雪落滿頭;再有就是打了傘的生意人。 車廂前的馬兒宛如也被凍到似的,撂了幾下蹄子,打了個響鼻、噴出一腔白氣。 寶蔻撐開傘,舉過來。 陸宜禎站到傘下,正想踩上車踏回府,卻突然聽到一陣整齊的兵甲摩擦的動靜。 她循著聲音,轉頭張望去。 只見街道盡頭,驀地出現了一隊鐵胄軍兵,齊步小跑著,身上的佩刀佩劍“哐當”撞響。 “哪里又出事了嗎?” 寶蔻疑惑道。 訓練有素的一隊軍兵很快經過了陸家馬車,沒入街道拐角,不見身影。 “姑娘,外邊天冷,咱們先回府罷?!?/br> 陸宜禎收回視線,頷首上車。 馬車起步。 駛過潘樓街時,寂靜的街道上,漸漸地傳來擠攘議論的聲響。 陸宜禎心道奇怪,這會兒不是正下雪么嗎?外頭怎么還有這么多人? 撩開車窗簾子一瞧,人頭攢動的景象立即映入視線。 她驚訝不已。 “快,走快點兒,慢了就沒得看了?!?/br> “聽說段宰執被抄家了,這是真的嗎?”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這不正要趕過去么?!?/br> “多半是真的,我方才從城南街上買油餅回來,正撞上了烏泱泱一堆官兵過去,去的方向就是段府!” “段業犯了什么事?竟鬧出這么大陣仗?他可是朝廷元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