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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眸色沉靜,明澈的音色猶如渺遠霧月般清透寧和。 傅長凜將她微涼的手貼在自己心口,極盡溫柔與虔誠:“我以生死榮光起誓,必守你安樂無憂?!?/br> 這個生殺予奪勢傾朝野的男人如朝圣一般向她俯首,冬晨的暖暉被重重珠簾切割成無數細小紛然的光絮在他身后披落。 沉而有力的心跳透過衣料真真切切地傳至她掌心。 像是一場心甘情愿的投誠。 少女溫柔撫上他雋逸冷峻的側顏,華麗的嗓音似月光溫然寂寞:“絕不負我?” 男人在這風雪初霽的月光里甘愿俯首:“死生不負?!?/br> 楚流螢無聲望向他。 眼前她付予全部赤誠愛意的心上人,是這個王朝里最權勢滔天深不可測的弄權者。 她想在這亂世的滾滾洪流里與他比肩而立,共赴這深不見底的泥潭。 但傅長凜卻視她為脆弱易碎的珍寶,一心希望將人奉上至高的權巔,一生受他庇佑。 生當同衾,死當同xue。 是比肩同袍也好,是掌中珍寶也罷,殊途同歸罷了。 小郡主仰頭輕吻他冷峻的額間,咬字軟糯一如幼年:“我可以不查,但你要答應我?!?/br> 傅長凜垂眸細嗅著她身上溫軟幽微的暗香,音色暗啞地輕嗯一聲。 “我不是你豢養的小寵,”少女微蹙著煙柳一樣的黛眉,溫軟而鄭重道,“我是與你一樣,清醒自持的人?!?/br> 她將“人”字咬得很重,仿佛某種鄭重其事的宣告。 “你需得尊重我,需得把我放在心上,而不是當作一個……”她歪了歪頭,嬌矜明艷,“一個無謂的寵物?!?/br> 傅長凜暗笑一聲,這乖軟而嬌縱的小郡主總是有許多奇思妙想。 他揉了揉那顆墨發凌亂的腦袋,將少女藕白纖細的雙手攏在掌心,神色鄭重:“好?!?/br> 小郡主幼貓一樣窩進綿軟輕盈的衾被里,半瞇著眸子摸了摸他下巴零星冒出來的胡茬。 這副略顯狼狽的模樣分明是在她榻畔守了一夜。 少女綿軟的指腹撓得他微微發癢,傅長凜扣住那只作惡的右手,小心避開受傷的左肩塞回衾被里。 他側首吩咐下人換了更高些的冬枕來,好教這位千嬌百寵的小寶貝疙瘩閉目養神。 小郡主半張明艷驚人的臉皆陷在云一樣的衾被間,只露出一雙勾人的水眸直瞧著他。 傅長凜傾身而下,帶著她所熟悉的干凈氣息低低道:“哪里不舒服?” 似乎自年幼時起,她全部的安全感便皆來自于這個裹挾著冷冽而純粹氣息的懷抱。 少年傅長凜總是冷厲而寡言,卻從未將蜷在他懷中抽抽搭搭抹眼淚的小郡主推開過。 等人哭夠了便安頓在自己府上好生哄睡。 臨王楚承老來才得了這么個乖軟可人的寶貝,一向稀罕得緊。 只是這寶貝疙瘩他還沒捂兩年,便被某個看似不吭不響的小輩騙了去。 這小輩一路平步青云官拜丞相,楚承雖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奈何不了他。 傅長凜總是最沉穩可靠的。 幼時捉弄她、笑話她口齒不清甚至藏她小點心的同窗皆被傅長凜一一教訓過。 在年幼的小郡主心中,這個宛如天人的哥哥實在是無所不能。 她嗅著這樣冷冽而干凈的氣息便可毫無顧忌地沉沉睡去,甚至不必留星點的燭火。 小郡主含著瑩瑩笑意側了側頭,軟糯的喚他:“長凜哥哥?!?/br> 倒真像是一彎映霜照水的月。 傅長凜隨手取來擺在桌角的蜜棗一顆接一顆地投喂她。 小郡主正因缺血而頭腦昏沉,兩顆蜜棗下腹,忽然發覺哪里不對。 這蜜棗與天和城中尋常的做法不同。 將棗去核蒸軟,又拿糯米團子裹著大顆的杏仁填回去核的蜜棗中。 過一遍油,之后便是炒糖勾芡,再添些洗凈的桂花。 將蜜棗翻勻裹上糖漿,便可裝盤。 分明是江南的做法。 再直白一點,這是如喬的手藝。 小郡主松鼠一樣細嚼慢咽地吃完了兩顆蜜棗,方才溫軟問道:“長凜哥哥,喬喬是不是來過???” 男人神色一凝,掃了眼那盤不知何時被遞上來的蜜棗,當即發覺了關竅。 小郡主顛三倒四地伸出右手捻了一顆蜜棗塞進他口中,嬌氣道:“喬喬現下還在府中罷,我想見見她?!?/br> 傅長凜尤其不喜他的小月亮一口一個喬喬地念著那個心機頗深的風塵女子。 但小郡主整個陷在云一樣松軟的被子里,一雙清澈透亮的水眸直勾勾楚楚可憐地瞧著他。 傅長凜被她磨得沒了脾氣,輕點了點她白皙秀挺的鼻尖,無奈道:“好,都依你便是?!?/br> 如喬跟在白鷹身后規規矩矩朝傅長凜施了禮,完全無視這位大人沉黑的臉色。 她跪在榻畔,滿心關切地去瞧榻上那位容色可憐的小寶貝疙瘩。 楚流螢扒開一點擁在下頜處的綿軟衾被,柔軟道:“喬喬,坐?!?/br> 白鷹恭敬地呈上一方矮凳,正合適如喬守在榻旁陪小郡主說話。 傅長凜被這位千嬌百寵的小祖宗勸出去用了早膳。 他呷了口茶,喜怒莫辨道:“白鷹?!?/br> 后者聞言撲通一聲跪伏于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