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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思愣住,一時間并沒明白她這是何意。 “那日我從宮外回來,你專程在清和宮等候,想必是想好了什么要同我提。只是見我出事,故而暫且擱置下來?!痹茊毯敛涣羟榈卮疗?,又說道,“遲早都是要說的,不如趁這個機會,講明白吧?!?/br> 她雖未曾刻意打聽過紫宸殿的事,但對于裴承思的情緒總是格外敏銳,看出他有意回避,猜著八成與此脫不了干系。 裴承思這幾日的確在猶豫如何開口,見云喬主動提起,目光沉沉地同她對視了會兒,開口道:“自即位后,朝臣便一直在進諫上折子,請充盈后宮……” 一直以來高懸在她頭上的那把匕首倏然落下,雖難免疼,卻總算不必再為此擔憂,想起來便寢食難安了。 早前聽陳太后有意無意提起時,云喬就想過,興許會有這么一天。 畢竟哪個帝王不是三宮六院,裴承思早就不是那個窮書生,又豈會例外呢? “……過些時日,興許會有妃嬪入宮?!迸岢兴剂粢庵茊痰姆磻?,著意補充道,“但你放心,無論何時,絕不會有任何人越過你?!?/br> 云喬并沒因這話而欣慰,她咬著唇,因力氣太重的緣故,甚至已經滲出血來。 裴承思見此,連忙伸手去攔。 他任由云喬咬著自己的手掌,眼見著出了血,也沒收回。 唇齒之間的血腥氣蔓延開來,叫人幾欲作嘔。云喬猛地推開他,強忍住落淚的沖動,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不堪。 “是我對不住你,”裴承思握著云喬手腕不肯松開,鮮血染紅了兩人的衣袖,“但你應該明白,坐上這個位置,許多事情便由不得你我……” 宮門一入深似海。 云喬紅著眼,意味不明地笑了聲,隨后用力掰開裴承思的手指,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39章 生老病死,大都非人力所能及。 云喬少時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可如今看著栗姑身體每況愈下,仍舊備受折磨。 她忍不住想,如若當初未曾離宮,又或是離宮時多帶了些人……興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太醫們不計代價,竭盡全力,也只不過讓栗姑多撐幾日罷了。 這日午后,昏迷許久的栗姑難得清醒過來一回,在窗邊發愣的云喬立時覺察到,快步上前。 栗姑含笑看著她,神色溫柔而平和,就像是個慈愛的長輩。云喬只覺著眼酸,按了按眼尾,竭力壓制下去。 “春光真好啊……”栗姑感慨了句,握著云喬的手微微用力,“阿喬,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有些事情,不必勉強?!?/br> 尊卑猶如天塹,螻蟻就算粉身碎骨,也不見得能讓豺狼折損什么。 入宮這么些時日,栗姑早就看明白了裴承思這人,也很清楚以平侯的勢力,只要不是謀反,便出不了什么大事。 她可以為了報仇將自己折進去,卻不想讓云喬再受累。 云喬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來,未置可否,只緊緊地抿著唇,血色褪盡。 栗姑無聲地笑了笑,漫無目的地與云喬聊了幾句,聲音漸漸微弱下去。 她的目光之中帶著些憐憫與疼愛,輕聲叮囑道,“阿喬,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記得,先愛你自己?!?/br> 云喬紅著眼,用力點了點頭。 栗姑心滿意足地閉了眼,聲音已是微不可查:“我見桃子去了。她怕黑,想必等了阿娘許久了……” 話音剛落,云喬便覺到與自己相握的手卸了力,毫無聲息地垂在那里。 忍了許久的眼淚霎時滾落,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砸在腕上。 宮人們都知道皇后這幾日脾氣不似往常那般好,如今誰都不敢打擾,最后還是芊芊上前去遞了帕子,輕聲安撫道:“云姐,節哀順變吧……” 看著栗姑那安詳的面容,云喬不由得想起,當年在京兆府大牢之中的情形。 當初她尚未尋到裴承思,被田仲玉坑害入獄。因想著逼她低頭,頭兩日甚至壓根沒有給她飯食。 若不是栗姑將自己的分了些給她,傷病之下,興許早就悄無聲息地死在了牢獄之中。 那時她同栗姑提起自己的夫婿,仍是滿腔愛意,栗姑笑她是個“傻子”,她也不以為然。 可回頭再看,就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一聲了。 栗姑是為她擋箭重傷的,如今故去,盡可以風光大葬。 可云喬卻并沒這么做,只是依著栗姑的意思,修整了桃子那被毀的墳墓,將她葬在了一旁。 兩塊石碑立在一處,栗姑終于能如愿以償,寸步不離地守著自己的女兒,好好護著她了。 云喬這回出來,壓根沒請示裴承思的意思,親自給栗姑上過香后,她也并沒立時回宮去,而是先去了陳家。 云喬從別院悄無聲息地過去,門房認出她時,驚得目瞪口呆,一開口更是結結巴巴的。 “太傅可在府中?”云喬問。 門房這才清醒過來,連忙低下頭,回稟道:“在?!?/br> 云喬言簡意賅道:“別聲張,帶路吧?!?/br> 來見陳景,并不是一時興起。 打從裴承思對行刺之事遮遮掩掩起,云喬就知道,自己八成難從他那里得知確切的真相了。 就算栗姑已經不在,她卻還是不想將這件事情就此揭過去,總要弄清楚真相才行,所以打上了陳景的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