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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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成澤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很多時候,渺茫的希望不過是另一種絕望罷了,甚至比真正的絕望可能更可怕,小孟,我不希望給你無謂的希望。不論判決結果是怎樣的,我都希望你能勇敢地面對自己的生活。 孟釗低著頭,來時抱了多高的期望,此刻他就有多落寞,他明白自己現在是在毫無道理地糾纏,明明陸成澤已經為他提出了更可行的方案,偏偏他就是不肯接受,非要讓陸成澤按他希望的那樣來做。 此時孟釗的精神像是在承受著劇烈的撕扯,一面是舅舅蒙冤的現實和自己迫切希望幫舅舅翻案的心境,一面是承認這莫須有的罪名來獲得眼下可能是最好的結果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到底怎么做才是對的? 無數個問號幾乎讓孟釗瀕臨崩潰。 小孟?陸成澤看出孟釗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孟釗似被驚醒,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處于崩潰的邊緣,再待下去,不僅無法維持住基本的體面,甚至可能讓陸成澤也面臨難堪。 沒事陸叔,孟釗低聲道,我回去再想想,謝謝您。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陸成澤的辦公室。 他走到門邊,但就在握上門把手,將門拉開一條小縫的那一瞬,他眼前閃過了來時孟若姝期待的眼神、那晚宋寧絕望的淚水,還有看守所里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孟祥宇 孟釗松開門把手,忽然轉過身,一聲悶響,膝蓋磕在大理石地板上。 十七歲的孟釗賭上了自己僅剩的自尊,崩潰之際,他看向陸成澤的眼神卻是堅定的:陸叔,請您幫幫我舅舅,就為他做最后一次無罪辯護吧,好不好? 第55章 孟釗本以為,在這個世界上,他跪下的這一幕只有他和陸成澤兩個人知曉。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meimei孟若姝,此刻其實就站在門后看見了這一幕。 他更不知道的是,就在一窗之隔的隔壁,還有一雙眼睛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目睹了這一切,而這個人就是陸時琛。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此刻重癥監護室里,一直昏迷不醒的陸時琛竟也同時夢到了這一幕。 陸時琛的夢很長,許是被送進急診室之前最后一眼見的人是孟釗,于是這些夢就全都跟孟釗有關。 他夢見那天下午,他站在陸成澤辦公室隔壁的休息間里,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目睹的那一幕。 陸時琛看到了少年就算膝蓋跪在地上,但脊背還是筆直的。那時的孟釗很瘦,幾乎能透過薄薄的T恤看見他的腰線和脊骨。那脊骨筆直,看上去既硬且脆,似乎只要輕輕用力就能將其折斷。 他看到陸成澤站起身走過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 他看到孟釗落寞地轉過身,又一次走到了門口,這一次卻沒再轉身,而此時站在門外的那個小女孩放輕腳步,趕在孟釗走出來之前,迅速地跑走了。 陸時琛看著這一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孟釗。他記得這個人的名字,因為他抱起了路中間的那條垂死掙扎的狗。 他又想起了那條被車軋過四肢掙動的野狗。 聽說那條狗最后還是死了,那這樣掙扎過后的孟釗又會得到什么樣的結局? 在孟釗離開之后,陸時琛走到門口,看著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忍不住放輕腳步跟了過去。 離開陸成澤的辦公室后,孟釗的肩膀垮了下來,此刻他才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冤屈都能被洗刷,也不是所有的審判都代表著正義,更不是所有的掙扎都會帶來所期望的結果。 他自以為賭上自己的全部,就一定能幫舅舅洗刷這份冤屈,但現實終究給了他迎頭一擊。 陸叔說的是對的,相比蒼白無力的無罪辯護,以降低量刑為目的的有罪辯護,確實是一種更好的選擇。 但是,真的要這樣妥協嗎? 選擇有罪辯護,就意味舅舅要忍氣吞聲地認罪,余生都要背負上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是站著死還是跪著生?他不甘心。他相信舅舅也一定不會甘心。 走下樓的那段路,孟釗想自己找個地方待著,甚至想痛哭一場,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做,孟若姝還在外面等他的好消息。 他必須強打精神,孟若姝好不容易主動提出跟他出門,如果讓她知道這一次的嘗試也失敗了,那以后再想讓她出門可能就很困難了。 還剩最后一層樓梯,孟釗深吸一口氣,又變成了那個肩膀平直、無堅不摧的少年。 他看到坐在律所大廳沙發上,正在等著他的孟若姝。 孟若姝也看到了他,揚起胳膊朝他揮手。 他幾乎有點不敢面對孟若姝,這個小姑娘很聰明,雖然現在說不出話,但對發生的一切都感知靈敏。孟釗無法確保自己偽裝得像無事發生。 他朝孟若姝走過去,孟若姝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走,回家。孟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輕松一些。 走出律所,他帶著孟若姝去了路對面的商店,給孟若姝買了一支冰淇淋。 他把那支冰淇淋遞給孟若姝,彎下腰看著她,低聲道:爸爸會沒事的。他沒提剛剛的任何事情,怕被孟若姝看出他在撒謊,我們去那個木長椅上坐一會兒,你吃完這支冰淇淋,哥哥也休息一下,好不好? 孟若姝接過了那支冰淇淋,抬起頭看向孟釗,點了點頭,棒球帽的帽檐也隨之上下擺動。 她把那支冰淇淋遞到孟釗嘴邊,讓他先咬一口,但孟釗說他不吃。 他帶著孟若姝走到木長椅前,坐下來,后背倚著椅背,仰起頭靠在硬邦邦的木頭椅背上。西斜的太陽照到孟釗臉上,刺眼得讓他想流淚,于是他閉上了眼。 一閉眼,眼前全都是那個下跪的自己,還有看守所里的舅舅。 他伸手摘了孟若姝頭上的棒球帽:太陽很曬,借我戴一下。然后他把那頂棒球帽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帽子蓋得及時,下一秒就兜住了他的眼淚。 站在律所門口的陸時琛看著路對面的孟釗,臉上仍舊沒有任何表情。 他是哭了嗎?陸時琛想。 繼而他看到旁邊一直在專心吃冰淇淋的小女孩也低下頭,偷偷地抹了一把眼淚。 孟釗。陸時琛又在心里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 他覺得孟釗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像一把鋒利且易折的長刀。 班里的名字他記得幾個,但能對得上號的只有孟釗一個。 起初他注意到孟釗,是因為覺得孟釗跟自己是同類。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陸時琛漸漸發現,自己似乎都周圍的人都不一樣,他時常觀察周圍的人,看他們臉上經常出現很豐富的表情微笑、大笑、憤怒、大哭、抽泣他知道那些表情對應的名字,但卻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會笑,為什么會哭。 他也曾嘗試過做出這些表情,但他發現,這對自己來說毫無意義,因為他并不能感受到表情之后的情緒。 他好像一個格格不入的旁觀者,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與他無關,活著變成了一件很無趣的事情,所以他時常想,為什么那場車禍沒把他一并帶走。 再到后來,他發現了一個同類。那人就坐在他的斜后方,似乎比他過得還要無趣,每天除了遲到翹課就是睡覺,當課堂上所有人都爆發出笑聲的時候,只有他和孟釗對此無動于衷。 陸時琛看著孟釗,就好像看著別人眼中的自己,這種感覺很奇妙。他以為孟釗跟他一樣,都對這個吵鬧的世界感到厭煩,都覺得生命無趣,活著像行尸走rou。 直到孟釗救下了馬路中央掙扎的那條狗。 陸時琛記得,當時他看著那條被車碾過的狗,想到了那起車禍中的自己。 生命掙扎至此,真的很有意思。 會不會當年經歷那場車禍的自己,也是這么掙扎著活下來的? 與其活得這樣無趣,倒不如在那場車禍中徹底死了。 陸時琛看著路中央的那條狗,他在等著第二輛車碾過那條狗,等著它徹底咽氣。 但沒想到,他的那個同類救下了那條狗。 陸時琛到那時才意識到,孟釗可能并不是他的同類面對命運,他仍在掙扎。 而如今他再一次親眼目睹了孟釗的掙扎。 只是上一次孟釗在幫那條野狗掙扎,而這一次他卻變成了那條掙扎的野狗。 棒球帽下的那張臉此刻會是什么樣子的?孟釗哭起來又會是什么樣子的? 陸時琛仔細盯著不遠處的孟釗。 過了一會兒,旁邊的小女孩吃完了冰淇淋,開始對著馬路發愣。這畫面如同靜止。 忽然,孟釗抬起手,拿掉了臉上的棒球帽,戴到了頭上,與此同時,他迅速抬起另一只手拭去了臉上的眼淚。 雖然只有一瞬,但陸時琛看清了那一瞬的孟釗。 少年眉目漆黑,臉被夕陽照得近乎透明。 原來他哭起來是這個樣子的,陸時琛想,這種表情代表著悲傷嗎? 與此同時,陸時琛也察覺到,自己心臟的位置隱隱地出現了一種類似于鈍痛的感覺。 那并不是真實的疼痛感,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胸口發酸發澀,讓他有點難受。 這種難受的感覺很陌生,但他卻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活過來了一點。 他看到孟釗從那把木長椅上站起來,抬手壓低了帽檐,那個小女孩也隨之站了起來。 一高一矮的兩個人,影子在地面上拖得很長。 然后他們就拖著長長的影子朝前走,一直走到了陸時琛看不見的地方。 這到底是什么感覺,陸時琛攥起拳頭,抵著胸口泛酸泛澀的位置。 這種感覺像是在告訴他,自己必須要為這個人做點什么。 第56章 那種酸澀的、隱隱鈍痛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昏迷不醒的陸時琛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胸口出現了明顯的起伏。 猛然間,他睜開了雙眼,再次回到了這個世界。 * 回想起這段十二年前的過往,孟若姝也心緒難平。 無意間目睹了孟釗下跪那一幕之后,她悄悄地跑了出去。 從那時起,十歲的孟若姝才意識到,因為這件事,他哥哥孟釗為了他們一家承受了多少壓力和痛苦。 她沒跟孟釗提起過這件事,但打那之后,她開始逼迫自己聽從孟釗和宋寧的安排,見心理醫生,嘗試著出門與同齡人接觸。 孟若姝一直講到孟祥宇二審沉冤得雪的那一天,停下來,這才察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坐在她旁邊的林瑯也哭了,小聲地抽泣著。 兩人靜默無聲地流淚,良久,林瑯才又開了口:你比我幸運,起碼有個這么好的哥哥。 孟若姝從隨身帶著的包里翻找出紙巾,抽了一張遞給林瑯,又擦干了自己眼淚:你呢,事情發生之后有沒有想過報警? 林瑯點點頭,又說:但他們嫌丟人,不讓。 孟若姝知道,林瑯口中的他們指的是她父母。 不讓你打電話,也不讓你出門? 林瑯又點了點頭。 真是禽獸不如。孟若姝罵了一句,頓了頓又問,那十年過去了,你還想不想抓住兇手? 林瑯沉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孟若姝又問:是覺得一切來得太晚了嗎?但不管多晚,惡人都該受到懲罰,不是嗎? 林瑯又沉默了片刻,遲疑道:可是這兩個字說完,便沒了其他話。 孟若姝看出她的猶豫,問:是對你父母還有顧慮? 林瑯搖了搖頭。 那是還在害怕那個有權有勢的畜牲? 林瑯沒有說話。 你不需要有任何顧慮,孟若姝看著她,語氣放得很輕,我哥就在樓下,他現在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副支隊長,而那個畜牲昨晚也已經被我哥關了起來。聽完我的故事,你應該知道我哥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了吧?如果你相信我,那你也可以相信他。 孟若姝微微俯身,看著林瑯:林瑯,你知道嗎?來的路上,我哥跟我講,吳韋函把一些被他性侵過的女孩全部囚禁在地下室里,還給她們的身體持續注射藥物,這些人恐怕一輩子都無法醒過來,聽完這件事,我真想殺了他!憑什么這樣的畜牲還能繼續逍遙法外,憑什么要讓這種人渣繼續去禍害其他女孩? 我想幫你,也想幫她們,但這光憑我是不夠的,現在,你能不能也幫幫我,幫幫我哥,也幫幫她們? 孟若姝話音剛落,林瑯突然精神崩潰,把頭埋在了膝間,爆發出一陣哭聲。 這撕裂一般的哭聲讓人聽來揪心,孟若姝靠近了,伸出手臂抱住林瑯,用手掌輕輕拍著她: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人會強迫你,你可以慢慢來,都會好起來的。 半晌,林瑯的哭聲弱下來,又抽泣了一會兒才沙啞地出聲道:我不敢。 不敢什么? 我怕我現在的樣子我怕別人笑話我,我怕自己變成了一個廢物林瑯哭著說,十年了,我已經不敢面對外面的世界了。 原來林瑯害怕的地方在這里,孟若姝怔了怔,孟釗跟她提到過,以林瑯當年的家境,能考上文昭高中,說明她的成績非常拔尖,這樣的女孩個性必定是很要強的。 在經歷了性侵事件后,她遭受家人辱罵,那時候是因為恥于見人才蝸居在這間舊房子里,而這么多年過去,林瑯越是躲著,就越是不敢走出去,這個破舊的房間變成了她的安全區,她意識到自己跟這個社會嚴重脫節了,害怕自己出去成為別人眼里的笑話。 你等等,孟若姝想了想,拿過自己的包,從里面翻出一個隨身攜帶的小化妝包,她牽著林瑯,跟我來。 她帶著林瑯走到了那間光線昏沉的臥室,走到窗邊,一把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陽光瞬間傾瀉了一地,屋里亮得讓林瑯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 房間里的鏡子全被林瑯用床單遮了起來,可以想見,這些年她有多害怕面對自己。 孟若姝讓林瑯坐到椅子上,從化妝盒包里拿出了幾把小刷子。 她動作嫻熟,像是在施展魔法,林瑯出事前也曾經是個愛美的女孩,此刻猜到了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