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這時候已經快到傍晚了,原溪拿了一根唐渡的煙來抽,他的打火機也沒換過,是以前原溪為他點火時用的那一個。原溪和哈倫閑聊了一會兒,便進廚房做了晚餐。 去房間里叫唐渡時他正好醒了,在看手機。 見原溪進來,唐渡用很沉重的語氣對他說:原溪,我要告訴你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 停止供暖了,從晚上九點開始。 這的確是非常糟糕的消息,原溪聽完以后,一整頓晚飯都沒有吃好。 他怕冷,很擔心一個沒有暖氣的夜晚是無法度過的。 晚餐之后原溪洗了一個非常燙的熱水澡,在暖氣停掉以前上床把自己裹成一團。被窩被他弄得很暖和,原溪覺得應該可以了。 到了晚上九點,暖氣果然如唐渡所說停掉了,但因為房間里門窗緊閉,熱氣也只是一點一點散去。 原溪發了個短信,問哈倫那邊有沒有停暖氣,哈倫說今天開始大部分地方都停了,因為供應的管道年久失修,而暴雪報廢了它們。 原溪打算今天早點睡覺,以保持充足的溫度。他拉好被子,躺了沒幾分鐘,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只有可能是唐渡,原溪不想起床,便在被子里給他發短信,問什么事情。 唐渡說他想進來說,原溪同意了。 唐渡推門的時候原溪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見他抱著一個枕頭站在門口,愣了一瞬,隨即意識到唐渡想干嘛。 冷,我睡不了。唐渡一邊說一邊走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他站在房間門口,沒有十分魯莽地上床,而是問:可以嗎? 原溪垂下眼搖頭。 我擔心的是你冷,唐渡走過來,掀開一些被子把枕頭放在原溪旁邊,很替原溪考慮,你現在不覺得,晚上暖氣散了就會很冷的。 原溪說不過他,在唐渡躺上來之后握住了他的小臂,唐渡很輕易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原溪,好像原溪只是單純因為和他鬧了別扭,好了,可以睡了。 唐渡拉好被子躺下來,原溪發現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趕走唐渡,只好握著被子的邊緣睡在離他有很長距離的地方。 唐渡關掉了房間的燈。盡管窗戶緊閉,風聲仍然大到可以聽見的程度。 唐渡很久沒有躺在原溪身邊了,這一刻所有的事情顯得有些失真。 原溪很怕這個唐渡是不存在的,或者真實的場景和他以為的現在存有差異。唐渡的呼吸很沉,胸膛可能微微貼著床面,偶爾會動一動,但很慢很輕。 原溪很困難地合上了眼,牙齒咬著下唇,心里焦躁地不能睡著。 似乎唐渡發現了原溪的這種狀態,先問他:你睡不著嗎? 接著床一輕一沉,唐渡靠住了他的后背,手搭上原溪的腰。 是冷嗎?唐渡的聲音近了很多。 原溪沒有任何反應,唐渡不再問了,但挨著原溪的身體卻一點一點熱起來。 這時原溪才難以忍受地回過身去,意料之外地對上了唐渡仍然睜著的雙眼。 我也睡不著,唐渡對他說,不是因為冷。 他們在黑暗中對視了一會兒,唐渡把臉湊上來,看著原溪很慢地眨眼,把目光移到他的嘴唇上。 唐渡先用唇碰了一下原溪的鼻尖,往下移了一寸,就要接觸到那兩片柔軟時被原溪抬起手來推了一下。 他的手掌和唐渡身上的溫度相比顯得很涼,唐渡沒有再碰他,維持著很近的距離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摸了摸原溪的耳廓與后頸。 對不起。 唐渡說完掀開被子下了床,很快浴室亮起燈響起水聲。 原溪將臉貼在枕頭上,唐渡睡過的那一片保留著屬于他的、對原溪而言非常特別的味道。 不知道多久之后唐渡回來了,身上帶著很重的涼氣,主動和原溪隔得很遠。 但是唐渡正在處于康復之中,他的燒才剛剛退下來。 原溪想著,往唐渡那邊靠了一些。 就算是唐渡非??蓱z,需要關愛吧。 原溪是一個心地善良、喜歡給予的人。 于是他伸手抱住了唐渡的腰,用他的后背取代了自己的枕頭。 唐渡輕輕握了握原溪的手,原溪便慢慢睡著了。 第62章 要不要一直留在這里? 早晨醒來的時候氣溫沒有原溪想象中那么可怕,他在被窩里動了動,感覺到十分溫暖的氣息,伸著懶腰的手往后碰到了溫熱的軀體。 昨晚的記憶回籠,原溪還沒收回手,身后的人便已醒了。 再睡一會兒。唐渡的聲音帶著發燒以后和晨起疊加的沙啞。 原溪推了推他的手,唐渡反而摟得更緊了。 通知說暖氣十點之后會來,來了再起床。 原溪聽他說完,有一瞬間認為根本就沒有停止供應暖氣的說法,一切都是唐渡編織的謊言,但他沒有證據。 昨晚原溪靠上來之后睡得很快,留下唐渡一個人心里燒似的。 等到原溪基本上沒了動靜,唐渡才回過身去把人抱進懷里。 他身上溫度很高,而原溪總是冰冰的。 這是原溪離開之后唐渡第一次抱他,隔著很薄的衣料,唐渡不驚擾地摸了摸他的后背和腰。盡管還是很瘦,但已經比原溪走的時候好了不少。 唐渡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感到開心一些,因為原溪在逐漸好起來。 有了可以借住的朋友,有了關系好的小圈子,有了追求的人,有了起色很好的事業,沒有了一個只想困著他綁著他的無關男人。 原溪原本就擁有過得很好的能力,甚至很有可能因為唐渡,導致他更好的生活來得慢了許多。 唐渡雖然心里想著很抱歉,但卻將原溪抱得更緊。 原溪想起來做早餐,但唐渡不動,他也動不了,唐渡閉著眼,他也沒有辦法說點什么讓他放手,只好無奈地推著他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唐渡在很長的時間里沒有動靜,原溪推拒的速度因為毫無回應而越來越慢,在他沒有察覺的時候再次睡著了。 又一次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自己,原溪探手摸了摸身邊的床單,溫度已經冷下來,便猜測唐渡已經起床很久了。 打開手機一看已經接近中午,原溪慌了一下,很快地起床整理好自己,在衛生間里給唐渡發了一條短信,想找他多要一件衣服穿。 原溪打開門正好遇到唐渡走進來,唐渡走去衣柜旁給他拿衣服,原溪便在一旁等著,看他從一柜子衣服中挑出一件黑色的毛衣。 沒有適合你的大小,唐渡把衣服放到床邊,穿好就出來。 原溪換了衣服,毛衣領子很大,能露出他的整條鎖骨,下擺也長,足夠遮住一部分大腿,外套更加夸張,最下擺的位置能掉到原溪腳踝上。 如果不是今天穿了唐渡的衣服,原溪大概率無法發現原來他們之間體型差距有這么大。 套著比他大了很多的衣服,原溪不太適應地走出房間。唐渡沒有在樓梯上就能看全的客廳里,一邊的廚房中反而發出了些許聲音,原溪聞到一股漂浮在空氣中的食物的味道,再仔細嗅一下,似乎是已經糊掉了。 原溪生出一個令他不敢相信的想法:唐渡很有可能正在做飯。 味道實在讓人不安,原溪害怕出事,匆匆忙忙跑下樓進了廚房,唐渡系著圍裙站在鍋前,表情肅穆地垂眼看著。 小鍋里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唐渡看過來時原溪已經上前伸出手關掉了火。 怎么了嗎?唐渡略顯茫然地問。 原溪想嘆氣,用口型說:糊了。 唐渡看懂了,哦了一聲,把鍋從灶臺上拿起來打算倒掉里面的東西,原溪抬手攔了一下,指了指廚房的推拉門,示意唐渡最好快點出去。 大概唐渡自己也很清楚,他完全沒有做飯的能力,因此很快就同意了。 原溪重新煮了一鍋粥,熬粥讓他原本有充足的時間做些別的,但原溪只是站著發呆。 他在想唐渡是怎么變了這么多,想唐渡的一年半是怎么度過的。 他是不是每天仍然很忙,因為開拓了國際市場所以賺的更多地位更高了,他身邊有沒有過新的人,那些人和現在的原溪相比怎么樣?唐渡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對原溪表現出戀戀不忘的樣子,讓原溪很容易地誤解成,說了不要他的人,現在反悔了。 他們吃了一頓非常簡單的午飯。唐渡身體底子好,一天過去除了啞著的嗓子還沒恢復,其他的看起來已經好了很多。 原溪再次查看了路況,經過一夜的搶修,市區內所有道路基本都能通行了,只不過風雪還是很大。 唐渡坐在原溪身邊,一偏頭便輕易地看到了原溪手機上的內容,不經意地說:從我家到你同學那邊需要接近一個小時,現在沒有公共交通,只能自己開車,這種天氣很難找到司機。 唐渡停頓了一下,和看過來的原溪對視:還是說,你會開車? 原溪皺了一下眉頭,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唐渡,在手機上打好了字給他看。 唐渡讀完之后被噎到了,因為原溪寫的是:我說過要走了嗎? 原溪在唐渡家里一共住了四天,聽上去也算比較長的時間,但兩人幾乎沒有什么交流,關系更像剛剛開始合租的室友,產生交集的部分僅僅在于必要的生存。 第五天,風雪停了,天氣晴朗了許多。 原溪換回自己來的那天穿的衣服,把用過的睡衣和毛衣全都放進了洗衣機。 他本來就沒帶什么東西,所以要走會比較干脆。 原溪從房間里走出來,正好和站在樓梯上的唐渡對視了一眼。 唐渡見到他穿戴整齊的樣子,臉色立刻就變了,問他:是要走? 原溪點了點頭。 樓梯不寬,只能容許一人走過,唐渡站在正中間,他不動原溪就不能動。 我同意了嗎?唐渡問。 原溪不想理會他的無理取鬧,想著走到面前就一定能有解決的辦法。 他站得比唐渡高了幾級臺階,但唐渡平著眉眼看過來的時候,卻讓原溪覺得自己很低。 打算怎么走?唐渡一邊問一邊往上走,一直到站在原溪的下一級臺階上,微微低下頭來看著他。 機場的冰淇淋味道好嗎? 原溪推了一下唐渡的手臂想走,但唐渡沒有動,我記得那天天氣不太好,不知道為什么飛機就能起飛了。 原溪頭垂得很低,雙手捏著衣服的下擺,他一旦緊張,或者不知所措,就會做出現在這個動作。 我很不希望它能飛起來,但是是不是因為你太希望了,所以最后就真的走了。 唐渡將原溪攥起的小拳頭握在自己掌心。 原溪聽到他說這些話,一時間有種記憶錯亂的感覺。 好像那天的一切并不是原溪所知道的樣子,唐渡說的很多話是他自己想象中的,而現實之中并沒有存在過。 那種干脆而直接的拋棄沒有發生過,唐渡只是拿了錢讓原溪去買冰淇淋,帶他上車,守著他吃完,兩人再一起回去。 原溪不會離開他那么熟悉的校園和同學,他將在那里讀完大學,畫一些畫或者替別人做設計賺錢,每天和唐渡一起吃飯,晚上躺在一張床上,經常做.愛,去期待會不會有一天,唐渡會說愛他。 日子很平凡,每一天都很相似,但原溪很喜歡。 原溪,唐渡叫了他一聲,好像是發現他太低落了,要不要一直留在這里? 窗外響了一聲喇叭,原溪搖了搖頭。 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原溪希望他和唐渡的一切,都重新開始。 樓梯一側是落地窗,唐渡側頭往外看,樓下停了一輛銀灰色的小汽車。 來接你的?唐渡語氣不善地問,車里走下來一個年輕人,拿出電話放到耳邊。 原溪的手機跟著就響了起來,他要拿起來接,唐渡握著他的腰將人按在玻璃上,自己站在了他原本的位置。 手機聒噪地響著,唐渡貼過來咬著原溪的唇,原溪想掙脫,但因為腳下空著只能抓著他的肩膀抱他,握著手機打他的后背,發出沉悶的聲音。 原溪胡亂偏頭,被唐渡一下一下捏著下巴抓回來,他吻得很用力,基本上只是在咬,原溪痛得眼淚都落下來,順著臉頰滾到唐渡手背上。 唐渡感覺到了但是不放,手上力氣松了一些,一面往上吻干他的淚水,一面說些話慢慢地安撫他。 唐渡讓原溪覺得很委屈,他聽到唐渡一直在說對不起,但沒有覺得他有一次是真誠的,唐渡請求他留下來,原溪還是不想,唐渡喊他寶寶,原溪都要哭了。 落地窗外就是哈倫,只要他往上抬頭,就能清楚地看到糾纏的兩人,原溪有點害怕。 唐渡很自然地誤解了他的意思,原溪一動他就怒火攻心,問他那是你的小情人嗎,問他上過床沒有,問他如果他看到了怎么辦,手摸下去碰原溪的褲頭。 原溪很用力地吸了一次鼻子,彎起膝蓋抵住唐渡的小腹一腳踹開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唐渡后背猛地撞到欄桿,發了很長時間的呆,看到原溪在雪地里跑向樓下那輛車,被哈倫扶了一下肩膀帶進車里。 哈倫繞到駕駛座這邊,拉著車門抬頭看了一眼。 唐渡前兩三顆衣扣都敞著,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窗邊,低頭和哈倫產生了幾秒鐘的對視。 汽車開走,唐渡第二次失去了原溪。 別墅里所有的窗簾降下來,將整棟房子圍成一座漆黑的墳墓。 唐渡在墳墓里待了很久,唯一的光是指尖亮著的火星。 原溪在哈倫的車上收到了唐渡發來的短信,只有對不起三個字。 哈倫給了他一整包紙,原溪將紙盒抱在懷里,可是沒有抽,他埋著頭,一直看手機上唐渡的名字,不明白為什么想要他留下來的人,又要說很多明顯能讓他傷心和難以接受的話。 哈倫帶原溪在外面的花園里走了一圈,讓他看上去好一些了才進了家門。 艾達為他們開了門,原溪躲在哈倫后面,讓哈倫幫他回答艾達提出的一些問題。 艾達看出原溪很多不對,但沒有過問,只是在他們上樓時給哈倫使了個眼色,讓他好好照顧同學。 他怎么你了?哈倫給原溪遞了一杯水,如果他對你很不好,何必 原溪接過水杯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