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對唐渡鬧別扭很無理,也是在相互傷害,但是情緒旺盛,無法控制。 原溪沒有走多遠,一輛汽車停在他面前,如果他注意著唐渡,就能看到車開過來時唐渡給司機做了一個手勢。 食指和中指并攏,在空氣中偏了幾下。 唐渡走上來為原溪拉開后座車門,說:走吧。 原溪想他的確不應該擔心唐渡,他不太可能出事。天氣原因,原溪沒有再做什么多余的舉動,直接上了車。 唐渡跟著他進來,明明原溪坐得很里面,為他留出了很大的空間,唐渡還是貼得很近,好像后座還存在第三個人一樣。 是去學校嗎?唐渡問。 原溪搖頭,將地址打出來給他看。 唐渡發現是他不知道的地方,便問:這是哪里? 原溪沒有想要和他解釋,唐渡拿出手機打了一會兒字,就聽前方司機說:這邊路上積雪,封掉了。 原溪怔住,唐渡很快便說:直接去我那邊。 原溪看了看唐渡,唐渡沒什么表情地說:暴雪天只能這樣。 好像一切都是原溪不懂事一樣。 不過原溪已經習慣了,因此沒有說什么。 大雪天透過車窗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在想去了唐渡那里之后又會發生什么,他會留下多久,會不會又有什么不能發生的事情發生。 那樣原溪一定要記得拒絕。 醫院離唐渡現在住的地方并不遠,原溪還以為他留在酒店,但實際上是一個小區。 唐渡在那里擁有一棟別墅,比他在國內住的那一套小了許多,對于原溪來說仍然很大。 屋內提早開了暖氣,溫度讓人很舒服,原溪脫了外套,坐在沙發上給哈倫發信息,說明現在的情況。 哈倫很快便回復了,不過是一個問號。 原溪問他怎么了,他又沒了消息。 唐渡端了一杯很燙的水過來放在原溪面前,問他要不要泡茶或者喝牛奶,原溪搖頭拒絕了。 唐渡又說讓原溪先去洗澡,原溪抬起眼來看了他一會兒,不太信任地跟著他往房間走。 臥室仍然是在二樓,唐渡推了其中一扇門,原溪剛剛跨進去,看到哈倫又發來短信解釋剛才的事情。 哈倫:我去看了一次通知,從你那家醫院到我們這邊,沒有封路啊。 原溪頓住腳步,埋頭又將他的話讀了一遍。唐渡發現原溪沒有跟上,隨口問道:怎么了? 原溪走過去,把手機屏幕拿給唐渡看,有些生氣地和他對視了片刻。 唐渡沒有立刻和他講清楚,反而冷著臉問:哈倫?你的室友嗎?你去了他家里? 原溪意識到這樣和唐渡溝通是無效的,遂不想浪費時間。他一回身便是房間的門,一只腳剛剛邁出去就被唐渡環著腰帶回來,唐渡一手關了房間門。 讓你單獨住一間房,我不會碰你?,F在很晚了,你好意思回去打擾他的家人嗎?唐渡先說完生硬的話,然后又柔軟下來,等到天氣好一些,我會送你回去。 原溪推開唐渡的手臂,背對著他站了一會兒。 唐渡用一些無法具體定義的詞語給了原溪不可靠的承諾,而原溪悲哀地發現他的確缺乏可以離開的辦法。他招不到車,沒有專門的司機,同時面臨很大的風險。 唐渡見原溪沒有動靜,還想開口說些什么時,原溪轉身往房間里走,又給哈倫說了一次:我暫時先留在這邊了。 原溪坐在房間的小沙發中等唐渡為他拿衣服,唐渡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從衣柜里找出一套米白色的睡衣和一條新的內褲。 原溪沒有想什么,接過來,順著唐渡指的路進了浴室,用很短的時間洗了一個熱水澡,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睡衣的大小恰好適合他的身材。 他抬起頭看了蒙上水霧的鏡子中的自己很久,將脖子上的戒指取下來握在手里,才推門出了浴室。 唐渡在起居室里坐著,用原溪見了無數次的姿勢看平板,開門聲讓他看過來,唐渡說很好看,證實了原溪一些想法。 睡衣可以是一年半以前買的,原溪沒有打算要沿著這件事多想什么,但唐渡忽然又說:來的時候去逛了逛商場,陳景韻說你穿這個會很好看,我也覺得。 原溪怔了一下,他的手拉著睡衣的下擺來掩蓋緊緊捏著的東西,沒有對這句話做出什么反應,甚至沒有看唐渡,他想要問他自己單獨的房間在哪里,但發現需要過去拿手機。 唐渡笑了一下,原溪不知道是為什么,但他站起來順手拿走原溪放在茶幾上的手機,一面遞過來一面往上走。 唐渡要給他的房間就在主臥的旁邊,房間很干凈整潔,看起來并不像有人住過。 唐渡靠在門邊看原溪上了床,對他說:有什么需要就找我。 原溪點頭,唐渡便走了。 手機連著響了很多聲,是哈倫發過來的。 此時已經很晚了,但從哈倫發消息的頻率來看他還很精神。 原溪打開手機看到一連串的感嘆號,等了半晌才終于看到一句有內容的話:你不會是留在他家里了吧?! 原溪馬上懂了他指的是誰,因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給哈倫發了一個省略號,后面跟著:別鬧了。 他的手放在被子底下蓋著,戒指被握出了汗水。 他明明說著別鬧了,正在鬧著的卻是他自己。 今天本子不在身邊,并且再次看不見月亮,原溪只能在腦子里想想要寫什么。 就寫一句:原溪做了不太對的事。 因為換了環境的緣故,原溪睡得并沒有很熟,早上也醒得比較早。 窗外的風雪很遺憾地大了許多,原溪看了一眼天氣預報,發現雪在越來越大。 他用衛生間里新的毛巾和牙刷洗漱好,由于不知道唐渡是否也起了床,便自己出了房間。旁邊主臥的門緊閉著,房子里也沒有任何聲音。 原溪先下了樓,找到廚房和水壺燒了水,白色的霧氣從水壺中奔騰而出,湊近了很暖和,原溪望著水壺發呆,連身后有人進來也沒有聽到。 也可能使腳步太輕,總之唐渡成功從背后抱住了原溪,胸膛貼得很緊。原溪被嚇了一跳,那一秒鐘水開了,水壺的按鍵彈起來,發出噔的一聲。 好早。唐渡聲音很小,且軟綿綿的。 原溪想推開他,碰到他的手覺得燙得嚇人,一點力氣也沒用那手便滑了下去。 唐渡的額頭抵在原溪的肩膀上,沉重得讓他動彈不了。 原溪很快意識到唐渡是發燒了,他用手掌托著他的額頭緩緩抬起來,唐渡迷迷糊糊睜著眼睛看他,問:怎么了? 原溪轉而扶住他的肩膀,但唐渡的體格和他差得太多,原溪不怎么扛得動。 唐渡知道自己身上很熱,但沒有想過是發燒,原溪一系列動作讓他以為他只是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于是便賴著不想走。 原溪似乎放棄了,放開他自己出了廚房,唐渡抬腳跟上去,走到起居室時發現原溪又折了回來,手里握著手機,上面打了幾個很大的字:你在發燒。 唐渡反應了一會兒,后知后覺地用手背貼住額頭,緩慢地說:哦,好像是的。 原溪又問:有溫度計和藥嗎? 唐渡用原溪不能理解的眼神看了他一會兒,才啞著聲音說:有。 唐渡走到電視柜前蹲下,從柜子里拿出一個藥箱。 里面的藥品種豐富,常用的基本都有。唐渡在藥箱里翻找了很久也沒拿出什么,找東西的聲音很響,卻能聽出速度很緩。原溪走過去把唐渡的手拍開,拉著藥箱偏向自己這邊,快速地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他拿出溫度計在空氣中抖了很多次,借著燈光看了看水銀的位置,覺得可以了才拿到唐渡面前。 但對方遲遲沒有接過,原溪抬眼看唐渡,才發現他垂著頭,眼神松散地看著自己。 原溪的手還舉在半空,唐渡抓著他的手腕,彎下身親了親他的臉,一面說對不起,一面又順著原溪的手背摸到溫度計,接到自己手里。 唐渡坐到沙發上,解開睡衣的前幾??圩?,露出肌rou明顯的前胸,將溫度計放進了腋下。 其間原溪像走了神一樣看著他,等唐渡弄好了溫度計才回過神來,把清理出來的退燒藥和感冒藥抱起來,很不好惹地扔在唐渡旁邊。 唐渡笑了一下,覺得他可愛。燒起來的唐渡連笑都是軟的,似乎和那個只會我行我素的、冷漠嘲諷的唐渡不是同一個人。 但原溪還是提醒自己,照顧唐渡不是他的責任。他背過身想要上樓,唐渡突然用不經意的語氣問他:頭孢五粒夠不夠??? 原溪皺起眉走回來,從唐渡手里一把抽走了那一板藥,拿起來一看,藥盒上寫著:維C銀翹片。 原溪大概覺得唐渡很無聊,根本不想理他,彎腰把藥放回去時被唐渡摁著后頸親到了額頭。 他溫度很高,貼著原溪的皮膚讓他產生被燙到的錯覺。原溪抬頭看他,兩雙眼睛之間距離極近。 算了,唐渡說得很像原溪也想怎么樣一樣,不能傳染給你。 原溪掙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原溪獨自待在房間里,身邊甚至連一支筆都沒有,他習慣于在紙上記錄每一天的話,但現在忍不住用了手機:唐渡好像出了一點問題。 寫完以后原溪又去給戴安娜醫生發短信:假期結束之后,我希望可以盡快來見您。 接近中午的時候原溪有點餓了,他這時才想到別墅里除了他和唐渡似乎沒有別人,原溪絲毫不相信唐渡有能力解決午飯的問題。 他下了樓,看到唐渡竟然還躺在沙發上,閉著眼睛像睡著了一樣,原溪故意弄得很響的腳步聲也沒有把他吵醒。 好在停止供暖的通知里沒有包含這一片地區,室內暖氣充足,至少是能讓原溪只穿一件很薄的睡衣到處跑的程度。 原溪走過去挨了挨唐渡的額頭,茶幾邊上放著半杯水和一些開過的藥盒,原溪看了一些,覺得唐渡即使是發燒了,好在也沒有很傻。 這時唐渡才睜開眼,原溪沒有來得及移開手,但是也不驚慌,自然地拿起溫度計遞給唐渡。 唐渡接過來又量了一次,五分鐘后很乖地給原溪看。 溫度仍然接近三十八度,不過從原溪感覺到的來看,應該是降了一些。 唐渡往原溪身后的墻上看了一眼,那里掛了一個小鐘,顯示著當地的時間。 餓不餓?唐渡問完之后停頓了片刻,又說,往常這個時候,就該帶你去吃飯了。 原溪不是很想聽唐渡提起以前的事情,放下手上的東西進了廚房。 冰箱里食物非常充足,看起來是為這次雪災所做的準備。 原溪挑好了菜,在廚房里翻找出鍋碗瓢盆,都是全新的。 才搬過來,阿姨也沒有請。唐渡不知道什么走進來了,拿走原溪手上還沒拆開的圍裙,站在垃圾桶前撕起來。 原溪沒有阻止他幫忙,自己站在流理臺前洗菜。 冬天水很涼,沒多久就將原溪的手凍得很僵,但菜好歹是能洗干凈。 他正處理著葉子上的一點黑色,暫且沒弄明白到底是爛掉了還是能洗掉的臟東西,唐渡的手從他的腋下穿過,快速地關掉了水龍頭。 原溪,我懷疑你是想氣死我。 唐渡虛弱的時候,罵原溪也沒有讓原溪覺得很可怕。 你就是想折騰我,我倆一塊兒在家里燒死得了。 唐渡說他時,一只手貼著原溪的腰側撐在流理臺上,呈現一種將原溪抱在懷里的姿勢。 他的頭微微側著,guntang的吐息落在原溪耳邊,讓原溪有些走神,手拿著那片葉子,不知道是否應該摘下來。 很快唐渡重新打開了水,溫熱的水珠濺在原溪手背上,唐渡拿走他手里的菜扔到水池里,抓著原溪的兩只手伸到水柱下。 往左邊能開熱水。唐渡捏著他的手在水下沖。 其實原溪很想告訴唐渡沒有人會用熱水洗菜,因為會導致青菜的維生素流失,假如這種青菜是燙一燙就能好的,那情況就更糟糕了,原溪今天極有可能吃到半生不熟的菜。 但是原溪最后也沒開口,而是在唐渡的監督下用了熱水。 因為他太用力,讓原溪的手在被凍過之后又很疼,何況和唐渡解釋,要求唐渡做出什么改變是一件困難的事情,他們不過是吃一頓飯而已。 唐渡并不知道原溪會做飯,但又并沒有因為原溪能做飯這件事感到多少驚訝。 他主動忽略了暴雪天沒有阿姨能過來的客觀條件,認為原溪這樣就是對他例外。 盡管唐渡精神很差,沒有胃口,這仍然是他在失去原溪一年半的時間里,吃過的最好的一頓飯。 下午原溪又要回自己房間,但是唐渡拿手貼著額頭,和他說:我現在情況很不穩定。 原溪站在原地看著他。 不信你過來摸,感覺比之前熱一點了。唐渡放開手。 原溪沒有過去,唐渡瞇了瞇眼,只好又說一些來讓原溪相信他。 發燒本來就是容易反復的。 唐渡這么說,原溪還是覺得很虛假。因為這些明明就是小孩子才會有的情況。 原溪問唐渡:那么你想怎么樣? 唐渡說出他早就想好的答案:我下午應該會一直躺在床上。 原溪知道沒那么簡單,果然唐渡很快又說: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可以來我房間。 原溪又發:那如果我想看電影呢? 唐渡怔了一下,似乎沒有明白為什么看電影就不能和他在一個房間了。 原溪解釋道:你不會覺得吵? 剛剛發完他就有些尷尬,原溪覺得自己和唐渡這么毫無意義爭論的行為實在是有些幼稚,于是極快地點頭算是答應了。 唐渡給原溪找了一塊平板,如他所說那樣躺在了床上,才慢慢地說:我希望你能來吵我。 唐渡很少感冒,也很多年不曾發燒。 偶爾來一次,感覺非常不好。 即使原溪坐在他旁邊,唐渡也沒有精神,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所以你讓我過來有什么用呢? 原溪一邊想一邊再次試了試唐渡的體溫。 很平穩地下降著,一點問題都沒有。 唐渡像做夢也帶著意識,雙手從被子里拿出來環住原溪的腰,頭也往他這邊拱了拱,非常依戀的姿態。 原溪有一會兒沒動,坐到覺得半邊身子都僵了才撥開唐渡的雙手,輕巧地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