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我倒覺得比姓韓的好多了。 那少年郎說完便一臉無趣的準備關窗,視線一瞥對上季無鳴的。 他愣了片刻,猛地坐起來,撫掌大笑,哪見半分醉意,阿蠻姑娘!原來你也來了淮陽城,當真是緣分! 幾人詫異的看向季無鳴,林月知狠狠皺眉,手按在腰間的流星錘上。 燕驚雨從少年那身顏色豐富醒目的異族服裝上想起什么,神色嚴肅的擋在季無鳴身前,冷冷的抬頭看過去。 嚯!那兇神惡煞的主竟也跟來了。少年郎挑眉失笑,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 燕驚雨渾黑的眸子一沉,嘴唇抿緊更顯得不好惹。 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季無鳴凝眉沉思片刻,開口,你見過我? 少年郎趴在窗框上,流露出受傷的神情,譴責道:你竟是不記得我! 他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負心人,眾人看向季無鳴的眼神變得微妙起來。 燕驚雨動了下肩膀,將兩人的對視徹底隔絕,才小聲說了句,滿香樓。 季無鳴還是沒想起來。 少年郎撇嘴,主動道,那日安陽城水一方,我在滿香樓二樓瞧了你一眼,你也是穿著今日的衣服,裹著大氅,驚鴻一瞥顧盼生輝。自此見之不忘,思之如狂,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滿心滿眼都是你。 阿蠻姑娘啊阿蠻姑娘,我想你念你,你卻連我模樣都記不清,當真好冷好硬的心腸。少年郎撐著下巴,笑得張揚肆意,表白道,不過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對你心悅臣服。 季無鳴神色越來越冷,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反手將大氅下的剔骨刀抽出,刀鋒遙遙指著他:你找死? 第14章 阿丑奴 14. 誰也沒想到看著冷冷清清的美人脾氣這般暴躁,大氅之下竟藏著一把用來剝皮碎骨的剔骨刀! 刀身比平常的剔骨刀要長三寸,輕薄鋒利,泛著森冷寒光。 掌柜的常年在柜臺里算賬,哪見過這陣仗,直嚇得腿軟,跌坐在臺階上。 季無鳴一抽刀,林月知和燕驚雨最先反應過來,先后按住自己的武器。然而不等他們動作,就見眼前黑影一閃,那半張臉毀容的黑衣男人運起一掌狠辣的當頭拍來。 高手間交鋒本就瞬息萬變,男人猝不及防一擊,眾人都沒來不及反應。 季無鳴眼底森寒一片,手腕一提橫刀去擋。 一掌一刀相接,一剛一陰兩種截然不同的內力碰撞在一起,兩人同時被對方的內力震退。 季無鳴撞在樓梯扶手上,樓梯踏板狹窄,他不免踩空,身形不穩的一晃,黑衣男人見狀再次運起一掌,欺身逼近。 燕驚雨手腕一抖,袖中短刀橫劈而去,側身將來者不善的男人攔住。 青衣少年沉下的眉眼兇狠非常,渾黑的一雙鳳目蓄滿殺意,讓人看著直打怵。 林月知隔了幾階樓梯,啐了聲混賬,直接踩著扶手高舉手中大錘劈頭砸過去,只是終究慢了一步。 流星錘的鎖鏈錚鳴,她怒不可遏嬌聲暴喝,吃老娘一錘! 黑衣男人避無可避,硬受了一錘,悶哼一聲捂著胸口被逼退數步。 哼!老娘可還沒死呢,豈能讓你等小兒逞威風!林月知半蹲在扶手上,因為剛才季無鳴受襲自己沒能及時阻攔氣惱的很,腳下一蹬揮著流星錘,張牙舞爪的就要撲砸而去。 黑衣男人雙手一沉擺出起手式準備迎擊,也是絲毫不懼。 阿丑!冷冷的一聲從樓上不輕不重的落下。 黑衣男人渾身一僵,林月知也被燕驚雨一把抓住后衣領懸空拎了起來。 豎子,休要阻我!林月知脾氣上來完全是不管不顧,扭頭就咬過去。 燕驚雨眼疾手快將刀翻轉,刀背往前一送,被一口叼住。鐵腥味從舌尖蔓延至整個口腔,林月知不甘心的在空中撲騰了兩下,卻掙不開青衣少年的鉗制。 燕歸天和南宮晟都沉著臉,忽而見到這一幕,瞬間有些繃不住,笑又笑不得,表情不由得有些扭曲。 季無鳴已經站穩收刀,讓燕驚雨將人放了下來。 他瞥了眼林月知的側腹,你打不過他。 算是解釋了燕驚雨攔住她的原因。 林月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有些不甘心,又咬著后槽牙不得不承認。 她如今舊傷未愈,能以一當十打過不入流的匪盜,可若上擂臺比武的話,對上顧從都不一定能百招之內獲勝。 這個黑衣男人打眼一瞧就知道內力深厚,就算是全盛時期的她對上,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是我莽撞。林月知低頭認錯。 季無鳴沒責備也沒寬慰。 林月知武功高強,在宮中地位是僅次于他的護法之一,向來我行我素慣了。她若是意識不到錯誤,那說一千道一萬也沒用,她若意識到了,便不用人廢話,自己會盡力改正。 季無鳴垂眸理了理衣服。 那少年郎從窗口探身望下來,一臉擔憂的看著他,是我這家奴無禮,阿蠻姑娘可有大礙? 季無鳴頭也沒抬,反而是燕驚雨黑憧憧的一雙眸子死死盯著他,兇神惡煞的像一頭盯住獵物的惡狼。 忽而有人喊了鄧捕頭來了,就見幾名衙役分開人群直闖進來。 領頭的是個滿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便是朝廷招安的綠林好漢鄧捕頭。 誰人在此鬧事?鄧捕頭聲若洪鐘,瞧著倒是威嚴。 掌柜的已經定了心神,也沒想到捕頭們會來,往常報官都不定來的! 他哎喲一聲麻利的爬起來,飛速跑下去招呼官家,當然也不忘讓其他下人給季無鳴這伙不好惹的家伙們引路。 季無鳴提步上了三樓,聽到樓下的說話聲。 鄧捕頭,這是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掌柜的諂媚的迎上去,一邊給人奉茶一邊解釋,哪有什么鬧事,不過就是客人們發生了些口角,已經講清楚了。 鄧捕頭看他一眼,果真? 不好惹的已經都上了三樓,掌柜的往周圍一指,倒是十分坦然,您瞧瞧。 鄧捕頭便沒再說什么,只道,我在附近巡查,聽聞這里鬧事,便來瞧瞧,沒有更好。 掌柜的眼珠子一轉,探聽道,怎么還巡查?城里也不太平了? 是有些不太平鄧捕頭話頭頓住,不知想到了什么打了個哆嗦。 在掌柜的百般討好之下,才壓低了聲音透露了些許,淮陽城外的亂葬崗出了怪事,一夜之間多了十多具死狀可怖的新尸體,無一例外都是被吸干了血,縣官派了不少兄弟去查 季無鳴停在天字一號房的門口,被樓下的交談分去了心神。 他眉頭蹙起,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阿蠻姑娘且等等!一道聲音突兀插進來。 那異族少年郎推開天字二號房的門出來,笑逐顏開的拱手作揖,一副與他很熟悉的樣子,邊關偌大,能再次相見著實是緣分,方才家奴沖撞姑娘,羅七理應向姑娘賠罪。 季無鳴被他打斷思緒,又聽他一口一個姑娘,眼中寒氣凝聚,語氣冷淡,不必。 羅七放低姿態:我 阿蠻,我覺著你那間房好一些,我們換一下吧。本來已經走到天字六號門口的林月知忍無可忍,猛地轉身大步走過來,徑直進了與天子一號房正對的天字二號房。 她瞪了死皮賴臉的羅七一眼,砰的一聲大力甩上門。 季無鳴無可無不可,往長廊深處而去。羅七還要開口,燕驚雨刻意繞到中間,再次截斷他的話。 晚上想吃什么?他裝作不經意的問。 樓下鄧捕頭已經走了,季無鳴卻還想著他提起的事,隨口便說吃面。 燕驚雨應了,送他進了房間,才又走回天字四號房,他敲了敲門房,還沒說話就被里頭的老頭罵了一頓。 老頭忙著呢,不吃不吃! 燕驚雨二話不說轉身要離開。 羅七開口與他攀談,你 燕驚雨面無表情的下了樓,轉進了二樓的長廊。 羅七: 在小二戰戰兢兢的視線里,少年郎倏然莞爾,精致漂亮的五官讓他看起來親和極了。 待房門合上的瞬間,那張笑臉頃刻便消失不見。 阿丑奴。 他平靜的轉過身,拿起了桌上的漠北彎刀,手腕一轉就朝跪在地上的黑衣男人劈去。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邪宮的勢力壓縮在清州界內,甚至在漠北都有不少消息渠道,然而出了安陽之后,就有些麻煩起來。 淮陽城作為邊商貿易的中心城市,各種勢力錯綜復雜,金發碧眼的異族人到處都是,叱羅嬋又是只身一人入的兗州,她也不像叱羅原衣一樣大肆使用幽冥奴,沒有明顯的特征,想要找到一個人的行動蹤跡并不容易。 即便林月知早就先行派了官渡鴻等手下前來調查,一時之間也沒有什么消息。 一連好幾天,才有了點苗頭。 叱羅嬋在入兗州之前似乎與人交過手,是誰還在查,入了淮陽城待了數日,我們入城前已經動身往南去了,如今應該已經到泗水了。 泗水就在淮陽邊上,坐船只需一日,且是泗水內城區,走陸路的話要經過一亂葬崗,才到泗水的郊外村莊。 季無鳴沉思著點了點手指,再往南走,便要入冀州了。 大周朝疆土以州府劃分九塊,由北到南分別是清州、兗州、冀州、同州、景州、揚州、寒洲、南蠻及沿海的嶺南。 其中江南在揚州,南寧在同州,京都洛陽則在冀州。 林月知倒吸一口涼氣,叱羅嬋不會去冀州吧? 幽冥教在漠北作威作福,中原武林人士不知道正常,朝廷卻不可能不知道。不管是漠北還是南疆,凡是游牧一族便是大周的心腹之患,幽冥教在大承國內如此活躍,怎么可能不被當權者注意呢。 于朝廷,幽冥教絕對比邪宮要更扎眼。 叱羅嬋去冀州,無疑鋌而走險。 林月知不相信叱羅嬋真敢一人去。 季無鳴低聲道,那得要看她想要的東西到底值不值得。 說罷他動作一動,隱約聽到些聲音,側耳仔細辨認,果然片刻,房門就被敲響。 吃飯。是燕驚雨。 林月知被他嚇了一跳,你是屬老鼠的還是屬貓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放出腳步聲不要嚇人!不要嚇人! 燕驚雨視線都沒在她身上停留,直接看向季無鳴。 三人一出來,羅七果然也打開了房門,還故作驚訝的說著阿蠻姑娘,這般巧,然后厚臉皮的跟他們一起下去。 飯吃到一半,外面哀樂哭嚎陣陣。 季無鳴看去,率先看到了失魂落魄被人摻著的鄧捕頭,就見衙役們抬著一具具白布蓋著的尸體進城,各個行色匆匆目露驚懼。 第15章 死人 15. 那些尸體一一細數來竟有七八具之多,由三輛板車運送,皆蓋上白布 或許不能說蓋,而應該說裹才對。長長的白布四個角都被卡在板車縫隙里,不夠長的兩塊拼在一起,生怕露出一點面目,若非是隱約能瞧見白布下攏起的形狀,怕也只以為是運的什么貨物,而不是尸體。 季無鳴還注意到,不僅一道兒返回來的衙役們神色驚懼,負責推車的更是始終目視前方,連余光都不敢往白布上落,時不時手往脖子上擦一擦。 這數九寒天的,北邊天寒地坼,港口做苦力活的勞工來回奔忙一白日都不見得有汗,可他們竟跟在磚窯里被烈火烹燒一般,出了一身的汗。 便是不細心的林月知都察覺到不對,淮陽城果真不太平,這案子怕是不簡單。 簡單不了。南宮晟神色難得端肅,扇子指了指經過一輛車上堆起的衣物,應當是從尸體身上扒下的,你瞧瞧,那里面有幾件衣服同這些衙役們身上的顏色一樣,露出的紋路也能對上。 衙役們穿的是縣衙提供的官服,也就是說,這里面死了不少官家的人。 雖說大多都是些泥腿子出生,只是披上官服的地痞流氓,但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便是賊匪輕易也不會打殺官家人。 一次性殺了這么多,不用想也知道是個窮兇極惡之徒。 客棧里議論紛紛,人心惶惶,有眼力好又消息靈通的道,這些人是從亂葬崗那邊運來的,前些日子亂葬崗那邊出了兇案,死了不少人,泗水城不受理,案件便挪到我們縣衙來了,縣官派了幾波人去查,一直沒有眉目呢。 嘶,難怪淮陽城戒嚴了,昨兒個我出去一趟,光這條街上就有三隊巡邏的! 天可見的,這要如何是好? 我聽說啊,不是沒有查到眉目,而是事情太玄了,說是鬧鬼 眾人一陣嘩然,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一道嗤笑插進來。 近來把自己關在房里幾乎閉門不出,從下樓開始就一直埋頭吃飯的老頭終于抬起了臉,他桀桀怪笑兩聲,聲音陰森鬼魅的嗤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不過都是些鼠輩宵小拿出來誆騙人的。 有人不樂意了,叉著腰理論,那可不能這么說,我家先前可不太平,后來花大價錢找了天玄門李道長做了場法事,現在就 原本的討論歪到了那些胡編亂造的靈異故事上。 老頭沒再搭理他們,將自己的藥瓶擺成一排,嘴里絮絮叨叨的說著別人聽不懂的小話。 老頭向來瘋瘋癲癲,我自由心的,季無鳴沒察覺異樣,燕驚雨卻敏感的看了他一眼。 忽而,外頭有人縱馬而來。 只見兩匹馬一前一后奔馳,前頭是個高束馬尾的紅衣少俠,正是先前一道兒進城的鎮遠鏢局少當家顧從。 后頭那緊追而來半張臉戴著雕花木制面具,腰間別著木劍的中年男人自然就是時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