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2)
聽到熟悉的名字從齊闌口中說出,喝了藥后的傅陵眉眼舒展。 似是想起什么愉悅的事情來,他唇角揚起,眼神柔和:這罪值得受。 一場風寒換一個謝昭,是他占了大便宜。 傅陵覺得,那樣好的謝昭,便是讓他用更珍重的東西去抵,那也是值得的。 齊闌無可奈何:您真是把玉佩送給了人家,連帶著心魂也被人帶走了。 那日雨大,殿下回來后就病倒了,連著發著數日的高燒,之前略微養好的身體又立即消瘦了下去。 齊闌在旁邊瞧得心疼得不行,偏偏有些人有情飲水飽,明明受了那么大的罪,但還是樂在其中,甚至覺得自己這罪受的值得。 齊闌看著傅陵蒼白的面容,搖了搖頭:殿下與謝大人這般,倒真不知道是好是壞。 不想謝昭回來后見到一個病懨懨的自己,傅陵透了會兒氣,還是把窗子關上。 他回身看齊闌:謝大人的信還沒有來嗎? 謝昭去瞿州后,每過一兩天都會有信寄到京城里來。 他寫信隨心所欲,什么都同傅陵說:今天開心自己在路邊看到了一朵漂亮的黃花,明天抱怨驛站的床睡得不舒服,后天又說自己思念他的琴聲,晚上做夢都趴在墻頭聽他彈琴。 在最近的一封來信里,他說在驛站旁看到了螢火蟲,可卻沒了要送星星的人在旁邊。 每一封信,傅陵都看了又看,然后回:見字如見人,甚喜。 不知道謝昭現在在哪,這些信傅陵只能寄往瞿州。 見字如見人不是這么個用法,可傅陵還是寫了。 他想同謝昭說許多話,可是百轉千回,到紙上也只有這么簡單的兩個字甚喜。 如今謝昭離開,傅陵也沒了撫琴的欲望,在養病之余,整日就捧著些之前謝昭送的琴譜和書籍看,翹首以待謝昭的下一封來信。 只可惜再也沒下一封了。 聽到傅陵的問話,齊闌搖了搖頭:今日還是沒有謝大人的信。 還沒有收到? 傅陵垂眸,心中忽然有了不太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忙碌的謝大人(祈禱):牛逼轟轟的老爹趕緊附身! 等待的三皇子:淋雨沒什么,生病沒什么,只要給我謝大人。 感謝在20200705 01:16:25~20200705 21:09:3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慘綠少女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5章 交易 秋雨打落枝葉,夜晚的風裹挾著雨水打到身上,砸得人骨髓里都泛出冷意。 驛使戴著斗笠,駕馬冒著風雨趕到了五原驛站。 驛站里溫暖的昏黃燈光映在了身上,驛使吁了聲,用韁繩勒住馬。等馬在驛站門口停下,驛使下馬,脫下斗笠和蓑衣,帶著懷里的信件進了驛站。 這就是瞿州要送去京城的信件? 驛卒接過驛使遞來的信件,面上風平浪靜,眼眸卻深了深。 是的。今日雨下得大,險些打濕了這些信,幸好我護得嚴實。 驛使沒察覺出驛卒的異樣,他擰干了自己衣擺的雨水,一本正經地交代驛卒:這里面有幾封信很重要,邱大人吩咐不能出差錯,你們千萬要小心謹慎,快點送到京城才是,可不要誤了大人們的要事。 驛卒笑:這還用你說,像這種大人們的信件,那可是和我們的腦袋拴在一個褲腰帶上的。如果耽誤了,我們誰也逃不掉。 驛使點了點頭:正是這個理。 見外頭的雨稍微小了些,他又穿上了蓑衣、戴上了兜里,沉聲道:既然信件我已經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后續把信送到京城的事情就拜托你們了。 驛卒嗯了一聲:你放心回去吧。 外頭雨聲漸歇,驛使最后沖驛卒道別,接著再次一頭扎進雨幕之中。 他沒有瞧見在他走后,原本還面帶微笑的驛卒逐漸冷下來的臉色和眼神。 這些信的確重要,也的確和我的腦袋息息相關。 驛卒從包裹中把信取出,原本還要從一摞書信中翻出其中幾封,但想到今早上頭剛剛下的命令,還是冷笑一聲,把這一摞信全都扔進了一旁的火盆子里。 他眼眸沉沉:謝大人么真是可惜了。 既然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那么落到這般田地,也不過咎由自取。 這一摞信剛被扔到火盆子里,就被猙獰的火焰緩緩吞噬。 信封燒成灰,揚揚彌漫在空中。 獄卒低下頭,看著火盆子里最后一封寫著寄金吾衛沉桉的信也被燃燒殆盡,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 已經有十日沒有收到謝昭的信了。 傅陵皺緊眉頭站在窗邊,見齊闌又空著手走進院子里,他已經開始壓不住內心的煩悶與焦躁。 他漸漸覺得,謝昭或許是出事了。 殿下,您這是想太多了。 齊闌安慰他:謝大人身為巡按御史,身邊又有秉文跟著,瞿州的官員見了他一定恭敬得不行,哪還會讓謝大人出什么差錯? 他越說越篤定:謝大人一定是忙于公務,這才沒空給您寫信了。 忙于公務? 傅陵眉頭緊鎖:不,以謝昭的性子,哪怕忙于公務,也不會十天不來一封信。 隱隱約約的,他莫名覺得謝昭現在出了事情。 一想到謝昭可能有危險,而自己卻不在謝昭身邊,傅陵便覺得現在一刻都坐不住。 來大峪十年,傅陵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質子身份。 因為是質子,所以他只能被禁錮在這座城市,無法趕去謝昭身邊。 如果謝昭真的出了事 傅陵起身,沉聲道:齊闌,我要去找廖青風。 頓了頓,他眼神復雜,改口道:不,我們去找曾大人。 傅陵從后門進入珠寶鋪、來到二樓雅間的時候,曾程正斜倚在塌上,百無聊賴地聽一位下屬在輕聲述說最近打探來的消息。 成王那邊最近有動靜,在南邊好幾年的工部尚書裴書林也要回京了 成王,徐一辛,裴書林,林錚,還有御史臺那群瘋狗。 曾程瞇起眼睛,饒有興致地想:這大峪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北燕的人來沒出手,他們自己就有本事把水攪得渾濁不堪。 不過對北燕來說,這水越渾濁,也越方便他們渾水摸魚。 曾程遺憾地想:一切都很好,如果三皇子愿意跟他回去,那就更加好了。 說曹cao曹cao就到。 曾程剛這么想,抬頭就見門口立了個面色蒼白、瘦削俊美的黑衣青年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三皇子傅陵。 這就是心誠則靈么。 曾程一樂,揮手讓下屬退下。他起身朝傅陵行了個不怎么恭敬的禮節,伸手示意傅陵坐在對面的塌上,笑瞇瞇道:稀客稀客,下官以為再也見不到三皇子了呢。 這話綿里藏針,讓傅陵眼神更冷。 可是想到謝昭,他還是嘴唇緊抿,不言不語地坐在了曾程的對面。 您有什么事情需要下官效勞嗎? 曾程單手支著下巴,笑吟吟地看著傅陵,眼神卻是審視的。他試探道:能讓您青天白日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也要來這里找我,想必一定是什么您很看重的事情吧。 傅陵抬眸,懶得與他周旋,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 他定定看著曾程:我想要曾大人的人替我跑瞿州一趟。 瞿州? 曾程立馬反應過來,瞇起眼睛,語氣篤定:是謝大人。他一雙鷹隼般的眼眸直直看著傅陵,您是為了謝大人而來的。 傅陵沒有否認。 他淡淡道:我需要曾大人的人替我去瞿州看一看謝昭,如果他有危險,也能幫他一把。他對上曾程的眼眸,波瀾不驚道:謝昭去瞿州時是怎樣的,我希望他回來時也是怎樣的。 剛才還是懇求,如今直接是命令了。 曾程有些想笑,反問:我為何要幫三皇子的忙? 他給傅陵泡了一杯茶,把茶杯放在傅陵面前的小桌上:您上回讓我幫您查謝大人的事情,我幫您查了;可現在謝大人去了瞿州,您還要我的人跟去。 他懶懶散散道:這可不是過家家啊,殿下。 傅陵沒有端起茶杯。 他神色平靜地看向曾程,等待他還未曾說完的話。 如果謝大人真的有危險,而我們牽扯了進去,這意味著我們暴露的危險也更大。 曾程懶洋洋地笑了聲,雖然說著暴露的危險大,可是語氣仍舊漫不經心。他短促地悶笑一聲,挑眉看傅陵:我在京城經營數月的心血不能因為謝大人白費殿下,這么虧本的買賣,我不做。 傅陵靜靜看著他,半晌開口:我不讓您做虧本買賣。 曾程輕笑一聲:哦?殿下拿什么和我做生意? 雅間里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傅陵神情平靜,放在膝蓋上的手卻攥得衣袖都緊皺起來。 過往一年的光景一點點浮現在了腦海中,到最后,所有的碎片都合成了一人的笑臉。 傅陵閉了閉眼,在心中輕聲喊這人的名字。 謝昭。 他是謝昭。 再次睜開眼,傅陵的眼神已經變得堅定。 他抬眸看向曾程,一字一頓道:曾大人,我和您回去。 他想,為了謝昭,怎樣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短小,但是也是二更嘛,聊表心意聊表心意(頂鍋蓋跑走) 第56章 貪污 有了傅陵這句話,曾程哪還會不同意。 生怕傅陵會下一刻就會反悔,他連忙叫了下屬把消息遞回北燕。畢竟在京城發展地下勢力、打探消息不過是順手而為,他來京城的真正目的,還是要帶傅陵回北燕。 雖然大峪暗流洶涌,可嚴格說起來,北燕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圣上前幾日也命人來警告他動作快一點。如今傅陵主動送上門來,曾程當然喜不自禁。 這謝昭雖然是個麻煩,但也算是個有用的麻煩。 至少現在看起來,他還是非常有用的。 交易達成。 曾程直起身來,笑瞇瞇地看著面前清清冷冷、面無表情的傅陵。迎著對方平靜的眼眸,他指尖在身前的小桌上輕輕叩擊了幾下,好心情道:您要保謝大人,下官自然唯命是從。 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勾唇一笑,眼中明滅難辨:為了讓您放心,這一回,我親自走一趟您覺得這樣如何? 傅陵攏了攏衣袖,也站了起來,淡聲道:好極。 他抬眸:靜待曾大人的好消息。 曾程咧開嘴,張揚一笑:定不辱命 在傅陵為了謝昭與曾程做了交易的同時,京城也有其他人敏銳地察覺到了謝昭現在可能身處危險之中。 這人自然是裴邵南。 在謝昭當朝受封為巡按御史那一日,萬旭曾經與謝昭隱晦地說過不宜出行之類的話語。 這話謝昭沒放在心中,裴邵南卻牢牢記住了。只是圣旨一下,謝昭自然不會莫名其妙地因為萬旭的只言片語就推脫職務,因此裴邵南雖然心中隱有擔憂,但也沒有阻止謝昭前去瞿州。 為了防患于未然,裴邵南出發前給謝昭送去了瞿州的地勢圖。 地勢圖對于任何一個國家來說重中之重。在戰亂發生之時,一個地區的地勢圖、城市分布圖一旦落到心懷鬼胎之人手中,那危險不言而喻。 裴家不過是因為世代為官,所以才有了這些東西。 裴邵南知道,對于這種相當于底牌一樣的東西,他其實不應該給謝昭的。 只是他還是給了。 兩人幼年相識,裴邵南自認比誰都要清楚謝昭的性格。 他無比堅信一點:謝昭是個值得托付后背的人。 所以裴邵南把瞿州地勢圖給了謝昭,還讓謝昭每過五日遞一次消息回來報平安。距離謝昭出發,他至今只收到了兩次謝昭的信。 在第二封信中,謝昭說自己即將到達瞿州。自那之后,十日已過,裴邵南卻再也沒有收到過謝昭的信了。 謝昭決不是馬虎之人,他不會忘記給自己寫信。 那么他沒有收到信只有兩個可能:一,謝昭出了事,沒法親自寫信;二,謝昭寫了信,可是信卻沒有到達京城。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說明謝昭如今處境都是危險的。 裴書林剛戴好官帽出來,就見到裴邵南正站在門前看著還未徹底明亮的天色出神。他眉頭緊鎖,嘴唇抿起,從裴書林的角度來過去,正好能瞧見青年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修長的脖頸。 原來蕭儀已經長得這么大了 裴書林這么想,目光難掩驕傲。他生了個聰明卓絕又溫潤如玉的兒子,誰見了不羨慕?畢竟就連林錚那個臭脾氣的人也曾經和他嘆息過,恨不得蕭儀是他的親生兒子。 父子倆一起上了馬車。 等兩人坐穩后,車夫這才駕著馬車向禁庭的方向駛去。 裴書林拍了拍裴邵南的肩膀,笑道:也真虧我有這樣的好福氣,有朝一日居然也能和我的親生兒子一起上早朝。 今日不是朔朝也不是望朝,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員才能參與朝會。 裴書林想到自己兒子年紀輕輕居然能官居五品,與自己同朝為官,一時間滿心滿足難以自已。 如今在京城,這個年紀就走到如此品級的人,除了自己的兒子,也不過只有一個廖原的兒子廖青風而已。 裴邵南聽到父親的夸獎,面上卻并沒有顯示出幾分喜悅之色。 他寵辱不驚,平靜道:是祖父和父親教導得好。 裴書林不置可否,問他:蕭儀剛才在想什么?我昨日回京時就發現你神不思蜀,整日心事重重的模樣,是遇到了什么問題嗎? 裴家與謝家關系匪淺,上兩代都是至親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