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早上梳妝更衣時,大娘曾差侍女送來一本冊子,說是叫蘇明墨出門前記得看,免得到了寧王府,寧王爺說她教導無方。 蘇明墨翻開看了一眼,發現里面都是講兩個男子之間是怎么 蘇明墨雖然只看過一頁就扔了,但翻開那一頁的畫面卻已經印在了他的腦子里。 寧王爺是真的 蘇明墨深思不屬,等回過神來,蕭潛已經扶著他在床邊坐下,還幫他褪去了一雙鞋:子遇不必與我客氣,時候不早,你今天也累了,不如一會兒洗完便早點歇息吧。 蘇明墨有些心涼,腦子里全是大娘給他那本冊子里的畫面,他心想,此一劫今晚莫非是怎么也逃不過了? 第4章 蘇明墨前世被關在大獄里時,牢房陰寒,有幾處監牢格外潮濕。 蘇泊遠老胳膊老腿,再加上因為其師魏良在朝中得罪過不少人,便有人花了點銀錢在大獄里使心思,想讓蘇泊遠吃吃苦頭。 蘇明琛還在北疆大營,宣成帝特赦其罪,牢房里一眾蘇家人,只有蘇明墨和幾個仆從是男丁。 父有難,蘇明墨不可能置身事外,幸好他被抓進大牢前特地往懷里揣了兩片金葉。 那玩意兒細薄,獄頭搜身時沒檢查出來,被蘇明墨拿來賄賂獄卒,和蘇泊遠換了間牢房。 那牢房莫說蘇泊遠,蘇明墨都受不了,一月下來,他腿腳便落下了寒疾。 這次幸而蕭潛重生的早,但也沒早多少,聽思青說,他在蘇府外面蹲守這兩天,蘇明墨的隨侍嘉易還去藥鋪里抓過藥。 我給你準備的補藥和補品不好用嗎?為何還要去藥鋪抓藥?蕭潛幫他洗著腳,忽然問他。 蘇明墨怔了一下,才想起他從牢里出來之后,蕭潛一直派了侍從在蘇府外蹲著。 蘇明墨想了想,低聲道:回王爺,您準備的那些藥材太貴重,明墨未曾學醫,不得要領,所以便都沒用。 簡單來說就是你送的都是些什么,我看不懂。 蕭潛: 大意了,應當順便寫張條子,將藥品補品的用法和用量都詳細說明的,思賢也是,陪著他去買藥時都不記得提醒他這些。 蕭潛有些懊惱,又問他:那大夫怎么說?可有落下什么病根? 蘇明墨怔然:只是寒氣入體,照大夫的方子泡幾次藥桶即可。 其實就是多泡泡腳。 蕭潛低頭看了看面前的木盆:那我去給你換藥桶 王爺不必了!蘇明墨忙阻止他,我晨起時已經泡過他臉有點紅。 知道要進王府,他自然在蘇家把該吃的藥,該泡的腳都泡了,萬一到了王府當著寧王的面泡腳,那成何體統。 蕭潛一想也是,又重新蹲了下來。 蘇明墨一直僵硬著身體,低頭看他。 都說寧王面冷心冷,可這幾日照蘇明墨看,外界言過其實了,除了今天明姍言語沖撞了寧王確實讓他看起來有些生氣,其他時候蘇明墨都沒見他露出任何不耐的模樣。 今日婚儀流程繁瑣,蘇明墨有幾次都快堅持不下去了,寧王卻一直安安靜靜地在旁邊配合,偶爾看他不便,還會伸出手扶他一把。 而且 他竟然還關心自己腿腳受寒之事 難道嘉易進了藥鋪之后,那侍從還特意跟進去問了? 一想到這是寧王的授意,蘇明墨就有點尷尬。 那本是私密的事 他不覺得寧王會圖自己什么,他孑然一身,父親在朝中又沒權沒勢,現在房間里就他們二人,寧王也無需做給誰看。 那到底是為什么呢? 好了。蕭潛擰干帕子,幫他把一雙腳擦干凈。 他顯然并不習慣干這些事情,有些笨手笨腳,卻擦得很仔細。 蘇明墨的雙腳白白的,腳趾頭蔥圓飽滿,有些可愛。 見蕭潛盯著他的腳趾看,蘇明墨悄悄地將腳趾頭蜷了起來。 蕭潛微微一笑,也不逗弄他了,端起水盆道:王妃早些歇息吧,本王去去就回。 蘇明墨僵硬地坐在床邊等了一會兒,最后合衣躺下。 蕭潛在思賢的伺候下,在外間簡單清洗,回來后手里捧著一床被子,他看見蘇明墨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被子也不打開,外衣也不脫,奇怪地道:子遇不蓋被子睡覺,不冷嗎? 王爺,我蘇明墨裝不下去了,又坐了起來。 蕭潛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可愛,笑著道:你放心,本王是正人君子。 說著將被子扔到一旁的臥榻上。 蘇明墨這才發現房間的另一頭擺著個三尺多寬,八尺多長的臥榻。 他見寧王像是想睡在那里的樣子。 寧王九尺男兒,睡在這上面定然勉強,說不定還有部分腿腳要露在外面。 他方才進房間時就看到這臥榻,和房間的擺設格格不入,一開始竟沒覺得奇怪,現在才知道用場。 蘇明墨忙穿鞋下來:這使不得,王爺,外面天冷,您睡這兒會凍著,我、我不然去外間睡吧。 外間是思賢睡覺的地方,你占了他的地兒,讓他去門口吹風?蕭潛一邊笨拙地抖著被子一邊道,你且先與我湊合幾晚,等改明進宮謝完恩之后,我再讓思賢給你安排別的房間。 圣上賜婚,新婚當夜若不同睡一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蘇明墨終于明白了蕭潛的用意,他慚愧至極,一方面又為自己方才的齷齪而感到羞愧,他道:萬不能讓您睡這里的,明墨皮糙rou厚,王爺您去床上睡吧,我在這兒將就幾晚就好。 皮糙rou厚?蕭潛輕笑道,是誰泡腳還需要藥桶呢? 蘇明墨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一張臉都漲紅了:可是 飽讀詩書的蘇明墨,第一次體會到一肚子道理大義說不出來是什么滋味:可是我不能讓您睡這里??! 為什么不能讓我睡這兒?蕭潛回過頭,故意道,是心里過意不去,還是道義上過不去? 若是心里過不去,本王是自愿的,自不會怪你。若是道義上過不去,這里又沒有別人,除了外間的思賢,沒有本王的允許,他亦不能隨便進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子遇,你有什么好過意不去的? 蘇明墨完全說不過他,最后他只好閉了閉眼,出主意道:那王爺,那不然我和您一起睡吧。 當真?蕭潛扔下被子,揚眉笑道。 蘇明墨只覺得他這表情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 但現在也沒別的辦法了,主臥那張床那么大,他一個人睡上面,卻讓蕭潛蜷縮在臥榻上,這成何體統。 當、當真。蘇明墨只好硬著頭皮道。 蕭潛舒了口氣:那也只好如此了。 天知道他根本沒干過這種下人雜役干的事,幸好子遇向來心軟,沒懷疑他抱著被子進來是在做戲,子遇果然還是心疼他的。 蕭潛心里喜滋滋地,換完衣服后就和蘇明墨一起躺到了床上。 床頭不遠處的屏風上并排掛著兩套紅色的喜服,紅燭已經被盡數吹滅了,只留下桌上的一盞油燈亮著微光。 蕭潛閉著眼睛,忽然聽見蘇明墨在一旁問他:王爺,你怎知道我叫子遇? 子遇是蘇明墨的字,是他親娘給他起的,除了親近的友人,外人不會這么叫他。 蕭潛睜開眼睛,道:我自知道。 子遇子遇,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的意思,對嗎?蕭潛低聲問他,我可以叫你子遇嗎? 蕭潛雖然跟他隔了一拳的距離,那低沉的聲音卻像是響在蘇明墨的耳畔似的,震得他耳根發麻,腦海里猶有嗡嗡的余響。 可以。蘇明墨輕聲道。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 他竟然第一次從自己的名字里,品出了一種宿命的味道。 蕭潛死后這半年多時間,幾乎夜夜在皇城的上空徘徊,或許是習慣了,每當夜深,總是他神識最為清醒的時候。 重生后,蕭潛就發現了自己患上了這種失眠的毛病。 只要一閉上眼睛,不是看到那些跟著他在前線流血犧牲的將士們,就是看見蘇明墨一身是血地躺在他懷里,告訴他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他保護不了蘇明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為自己擋刀而死。 是他無能。 蕭潛被魘在這魔怔里,滿頭大汗,找不到出路,直到聽見一個聲音在叫他:王爺,王爺? 蕭潛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推他,甚至有一只手放在他額頭上輕觸。 蕭潛驀然睜開眼睛。 天亮了。 您醒了?蘇明墨看他睜眼,舒了一口氣,巳時了,咱們該進宮謝恩了。 居然睡了那么久? 蕭潛扶著自己的額頭起來,道:思賢怎么不來叫我? 他叫過您,但我看您睡得香,便讓他晚點,看您額頭上都是汗,是不是著涼了?蘇明墨關切問道。 蕭潛擺手道:無妨。 雖然閉眼都是噩夢,但他好歹睡了一晚上。 蕭潛這才留意到蘇明墨已經換好衣服了。 又是他習慣的一身淺灰。 你打算就這樣一身進宮?蕭潛揚起眉尾。 有、有何不妥?蘇明墨低頭看了看自己。 子遇大概忘記了,你是我寧王府的王妃,新婚第二日,你便穿得這么樸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王府虧待了你。蕭潛起身,隨手取過一旁的中衣換上。 蘇明墨不敢看他換衣服,轉過身去:那 蕭潛揚聲:思賢! 思賢機靈地進來:王爺您可醒了,這是給您和王妃準備的面圣用的衣裳,需不需要伺候您換上? 不用了,蕭潛大方道,你去伺候王妃吧。 嘉易跟隨蘇明墨來了王府,但這畢竟是王府主臥,蘇明墨不好隨意放他進來,只好任憑思賢幫他穿衣,偏偏這衣裳還真穿起來十分復雜,寬襟廣繡,光腰帶就束了一層又一層。 方才還很大方的蕭潛看見思賢的手在蘇明墨纖細的腰間穿來穿去,腰帶多一層,便更襯得他腰細身長。 蕭潛終于忍不下去了,對思賢道:我來吧。 思賢:? 他一頭霧水退到一邊,看著蕭潛幫蘇明墨把腰帶上的搭扣扣上,笑著道:思賢手笨,上回就因這搭扣壞了我一根腰帶。 思賢:??曾幾何時啊王爺?! 馬上就要進宮了,可來不及再去讓匠人趕制一條。 蕭潛說完,退后一步,欣賞了一下蘇明墨這一身,點頭道:君之風采,對比潘安尤甚。 蘇明墨臉一紅:王爺謬贊了。 第5章 蘇明墨這一身是蕭潛特意找衣匠定做的,選了蘇明墨喜歡的灰白色,但那手工縫制的暗紋刺繡和柔軟舒適的面料已經比蘇明墨原來的衣裳要好太多。 蘇明墨從小就沒了親娘,雖蘇大人好歹也是個禮部侍郎,但因蘇明墨對穿著方面并不格外講究,均以得體為主,因此他衣柜里的衣裳都看起來格外樸素。 蕭潛看著這件衣裳襯得蘇明墨風采翩然,明艷動人,心里忍不住想,看來以后要多給子遇準備幾身好看的衣服才行。 兩人乘馬車進宮。 宣成帝在明心殿召見了他們。 他下了朝剛從御花園賞梅歸來,心情頗好地賞了蕭潛和蘇明墨各一盒御膳房新出爐的梅花糕,又讓李有德給他們準備了好些賞賜,這才讓他們離開。 蕭潛雖然不喜歡宣成帝,但不得不承認,他在位時素來勤勉,最看不得王公大臣們散漫和不守時。 但今天蕭潛和蘇明墨進宮晚了,宣成帝竟一句怪罪他們的話都沒有。 蕭潛在心里冷笑了一聲。 給宣成帝謝完恩,還要去給皇后謝恩。 二人穿過回廊,還沒到永安宮,迎面碰上了剛從東宮出來的太子。 這個點,太子似乎要去文華殿聽學。 自從魏良告老還鄉之后,宣成帝又為其安排了另一位太傅,是當朝丞相唐安和,太子的親舅舅。 太子一見到他們,便一臉譏誚地道:喲,這不是我那四弟和寧王妃嗎? 蕭潛淡淡看了太子一眼。 上一世,蕭潛便是因為受盡了太子的冷嘲熱諷,才導致了端王一向他示好,他便貪念著那點兄弟親情,對端王掏心掏肺,替他賣命。 要是重活了一世,還不能讓蕭潛看清人心,那他便算是白活了。 蕭潛輕笑著道:見過太子,太子這是要去文華殿聽學呢? 太子臉色微變。 身為一國儲君,太子在宣成帝的幾位皇子中才學并不算出眾,魏良還是太子太傅時,常常會對著太子交上來的課業唉聲嘆氣。 這一國儲君不但文章做得不好,還寫得一□□刨字。 上一世,有一次太后壽辰,文武百官前來朝賀,宣成帝當著眾人的面要文武百官寫詩為太后祝壽,小輩們也寫,只不過要先由宣成帝親自過目。 宣成帝此舉,不過是為了考校太子,看看他在諸位皇子和官宦弟子中到底水平如何,結果太子交上來的課業惹人發笑。 他先是把萬壽無疆的疆字寫錯了,后來被宣成帝發現這簡簡單單的祝壽詩竟還是由他人代筆,氣得他當場想把桌子掀了。 思及此事,蕭潛便覺得頗有意趣,看向太子的眼神也多了一分同情。 太子:? 課業一事是太子的痛腳,他不愿與人說道,只對著蘇明墨道:蘇二公子,你這蘇家上下的命還是我救下的呢,如今你能有此風光,難道不應該多謝謝我? 蘇明墨垂著眼睛,纖長的眼睫覆蓋在眼瞼上。 蕭潛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便擋在他身前,對太子道:如此,本王便要替明墨多謝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