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說完便帶著蘇家眾人跪了下來:見過寧王。 蘇明墨忙也跟著跪下。 蘇大人無需多禮,蕭潛只扶起蘇明墨,淡淡道,下月初一是本王與蘇二公子的婚禮,蘇大人,望回去好生將養,屆時還盼您和您夫人能坐在王府堂前受禮呢。 蘇泊遠聞言神色驟變,忙道:不敢不敢 蘇大人不必客氣,以后您就是本王的老丈人了,這是您該受的,蕭潛又加重了語氣道,思青。 思青便又去車里,取了好幾盒補藥和補品過來,雙手遞給蘇明墨道:蘇二公子,這是王爺特意為您準備的,望您保重身體。 蘇明墨不敢推拒,伸手接過。結果那份量出人意料地沉,他竟然一下子沒接住,還是思青在旁托了一下才穩住。 如此,便不打擾蘇大人一家團聚了,等蘇明墨謝過他之后,蕭潛也沒看其他人是什么臉色,回過身道,思青,我們回去吧。 他本是想將蘇明墨接回府上休養,但一想到蘇明墨現在的處境,自己如此cao之過急,還不知道外人會怎么說他。 蕭潛是不畏人言,但他怕蘇明墨傷心。 那些不該他受的,還是別讓他受了。 蕭潛領著思青往回走了幾步,頓了頓,還是忍不住,又回過頭道:蘇二公子,初一貴府上見。 蘇明墨愣了一下,明白過來蕭潛是什么意思。 初一,寧王爺作為新郎官,要來蘇府迎親 和思青一起上了馬車,駛出一段距離,蕭潛才對思青道:帶你認了人,你這兩天便去跟著那蘇二公子,記得務必確保他的安全,順便看看他在蘇府可有受什么委屈,如果有,盡快回來告訴我。 是。思青有些匪夷所思,欲言又止,但想想這是寧王的命令,最終還是跳下馬車離開了。 大婚當天。 蘇明墨坐在自己的房里,身邊是蘇夫人請來的兩個侍女,一人幫他束發,一人手里拿著脂粉胭脂,便要往他的臉上涂抹。 下去吧,蘇明墨躲開那把沾著脂粉的刷子,擺手道,我讓嘉易來伺候我就行。 可是二少爺那侍女道,這是新娘妝,女子出閣前都要如此裝扮 我又非女子,計較這些做什么,蘇明墨猶帶著少年氣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你自去便是,若是大娘問起,你就說是我的主意。 是。兩名侍女福了福身,這才從蘇明墨的房里退了出來。 少爺! 不一會兒嘉易從外面進來:我出去探查過了,上回跟著寧王一起去大獄接我們的那個侍從,這兩天一直蹲在我們府外,他武功高強,我起初沒能發現。不過他好像并不避著我,幾次見我在找他,竟都出來跟我打招呼。 蘇明墨輕皺眉:寧王此為何意? 嘉易當然不知道,無法回答他。 蘇明墨又想起那天在大獄外,蕭潛對他如此關心的態度,竟又覺得寧王派個侍從來蘇府外守著,不像是有什么惡意。 蘇明墨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舒展開眉頭,對嘉易道:替我更衣吧。 好。嘉易拿起了一旁疊好的喜服。 換上喜服,蘇明墨整個人都明媚了許多。 他平日素來愛穿淺灰和淺青色的衣服,那些衣服顏色質樸,并不引人注目,乍然換上這身鮮艷的紅色,連嘉易都覺得有些驚艷。 少爺嘉易眼睛有些發直。 好看?蘇明墨低頭看了看。 嘉易連連點頭:好看好看! 大紅色的衣袍襯得他膚色更白,同色系的發帶將長發簡單束起,露出他細瘦的臉和一雙漂亮的杏眼。 蘇明墨平日里恬淡素凈,這顏色倒使他看起來有幾分難得的艷麗。 蘇明墨淡淡笑了笑,心里卻并不覺得輕松,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緩緩道:時辰應該快到了。 在蘇明墨的印象里,寧王應該和傳聞中的一樣,面冷嚴肅,對誰都無好臉色。 聽說他母親是西域人,八歲那年被圣上接進宮,在宮里頗不受寵愛。 后來還是宣成帝將蕭潛托給皇后照料,皇后推脫不得,才處理了一干在宮里膽敢欺負蕭潛的奴才,自此身為四皇子的蕭潛才在宮里慢慢成長起來。 去歲蘇明墨上街為大娘購置壽禮,碰上了偶然出宮的蕭潛。 那時候寧王府快建好了,蕭潛大概是出來為遷府做準備,蘇明墨起初不認識他,直到聽見周圍人都說他是四皇子。 蘇明墨見他氣宇軒昂,一身氣度不凡。 也許是因為有一部分的西域血統,蕭潛鼻梁高挺,眼睛卻是純正的黑色,只能說寧王爺太會長,樣貌看起來和漢人無差,卻吸取了西域人五官精刻的特點,每一分都恰到好處,多一分都顯得多余。 蘇明墨自此對他印象深刻。 正想著,外面有人喊:吉時到! 便有兩個侍女進來,在蘇明墨的頭上蓋上蓋頭,接著有人將一個繡球塞到蘇明墨手里,讓他牽著一頭,過了一會兒,有一人過來牽起了另一頭。 透過蓋頭,蘇明墨只能隱約看到對方挺拔的身型,以及那十指纖長,牽著繡球另一端的雙手。 跨過火盆,蘇明墨被送進了轎子里。 外面爆竹聲響起,他感覺到轎子被人抬起,一起一伏,帶著他往未知的方向去。 第3章 拜完堂,蕭潛還需得在前廳應付一眾賓客們。 這一次宣成帝雖沒有露面,李有德卻來了一小會兒,還當著眾人的面送來了源源不斷的賞賜。 寧王府里熱鬧非凡,蕭潛有許久不曾體會過這種熱鬧了。 他在角落里坐著,既沒有受人敬酒,也沒有接那幫貴胄們的話茬,仿佛只是個充門面的泥塑。 蕭潛上輩子就是這樣,因為在皇宮里備受冷眼,所以被封為寧王后便不愛搭理那些勢利的官員們。 直到他的二哥端王找到他,說想請蕭潛助其成就一番事業。 蕭潛剛入宮時不太會說漢話,話音里透著古怪腔調,被太子拿來當話柄嘲笑。 太子囂張跋扈慣了,蕭潛與他結下梁子,自看不得他好,便同意了端王的請求。 他上輩子之所以會將蘇明墨娶進門,也是因為端王帶著這個理由來勸,蕭潛便答應以此明志,證明自己此生不會背叛他,這才娶了蘇明墨。 現在想來,蕭元齊上輩子不但拯救了蘇家,還是他蕭潛和蘇明墨的媒人呢。 蕭潛輕笑一聲,飲下了杯中的最后一口酒。 眼見時辰差不多了,蕭潛站了起來,朝后屋方向走。 想到蘇明墨還在等他,蕭潛不由加快了些腳步。 王府屋廊上掛滿了紅色的燈籠,墻面上還貼著精巧的剪紙。 上輩子,蕭潛和宣成帝鬧得僵了,婚禮排場、賞賜統統沒有。莫說賓客,發下去的請帖便如石沉大海,當天來賀喜的王公們只不到半數,見蕭潛臉色不好,他們更不會自討沒趣,只待了一會兒便走。 今天這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的氛圍,也算是全了上一世一個應有的排場,就連思賢在前堂報宣成帝和各路官員們送來的禮品清單時,蕭潛也認真聽了。 算是一一感謝他們。 還沒到后院,蕭潛便聽見了兩個陌生女子的議論聲。 這蘇明墨也太不要臉,早點兒去求寧王不就好了,害得我們全家在大獄里關了那么久,我爹爹回來以后甚至感染了風寒,在病床上躺了好幾天,眼瞧著他竟然對此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 你二哥當真如此薄情? 那還有假?先前說話的女孩道,你看這寧王府今日的排場,來的王公大臣那樣多,估計那家伙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呢,真那么不想嫁給寧王,以死明志??!裝得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蕭潛沉默了一會兒,緩緩繞過柱子:先前說話的那位,想必是蘇家三小姐,本王的姨妹吧? 兩個女孩未料到蕭潛會出現,忙回過頭俯身行禮:見過寧王。 姨妹倒也不必多禮,蕭潛笑著道,今夜王府人多,恐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蘇明姍沒想到傳聞中的寧王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這里有兩個人,他卻只與自己說話,顯然是給足了她面子。 前來賀喜的女眷們不得去堂前觀禮,蘇明姍被和其他官員的女眷們一起安排在了王府的一處別院里,方才是出來透氣,這才撞上了蕭潛。 內院和別院通往前院的只一條路,會撞上也不稀奇。 這是蘇明姍第一次見到蕭潛,只覺得他高大俊逸,比她大哥要好看上幾倍。 蘇明姍這輩子見過的男子不多,他大哥算一個,蘇明墨算一個。 蘇家人都有優良基因,兄妹幾人長得都不差。蘇家大哥蘇明琛遠在北疆鎮遠軍麾下參軍,自此躲過蘇家一劫,即便是這樣,這兩年為了蘇明琛上門向蘇泊遠提親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至于蘇明墨嘛,蘇明姍是不屑拿他和大哥比的。 一個短命小妾所生之子,怎配和她大哥比。 蕭潛始終和那兩名女眷維持著幾尺距離,笑著道:姨妹大概不知道吧,若想在圣上賜婚時以死明志,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蘇明姍臉色驟變。 想起自己方才說的話必然是被蕭潛聽到了,她干巴巴地道:那我們關進大牢時圣上還不算正式賜婚吧 那可不是你說了算,若圣上早有此意,你卻要你二哥以死明志,你將這大晉朝君主的顏面置于何地? 蘇明姍的臉都白了。 她咬了咬牙,猶不死心地道:那既然早晚都是要嫁,他為何不在牢里給您遞封信去,王爺,相信您不會見死不救? 若換做是從前的我,還真是會的,蕭潛笑了一下,心道這蘇家三妹怎會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和蘇明墨全不像是一家人,隨之換上了淡漠的表情,現如今蘇二公子是我寧王府的王妃,蘇三小姐,你怕是忘記了,在我府上詆毀寧王妃,出言不遜,你可知該當何罪? 蘇明姍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 剛才還在蘇明姍旁邊陪她說話的王公小姐見蕭潛變臉,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慌忙跪了下來:王爺恕罪。 蕭潛冷冷地看著她,又看向蘇明姍:蘇三小姐,你又可知在我大晉朝,犯了以下犯上的大不敬之罪,會受什么懲罰嗎? 蘇明姍瑟瑟發抖。 蕭潛涼薄一笑:輕則流放,重則殺頭,念在你是本王姨妹的份上,本王倒可以留你一具全尸,蘇三小姐,你看如何? 他雖是笑著,面上的表情卻如修羅,簡直似從地獄里走出來似的,蘇明姍簌簌地落下眼淚,說不出話來。 王爺。另一個聲音從一旁響起,打破了這僵局。 蕭潛回頭一看,發現蘇明墨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房里出來了,他應該是出來透氣的,沒蓋蓋頭,和蕭潛一樣穿著一身紅衣,一張恬靜的臉在燈光下顯得溫潤如玉。 蕭潛臉上冷峻的表情來不及收斂。 蘇明墨行至近前,垂著眼眸在蕭潛的面前跪下:舍妹年幼,不懂事沖撞了王爺,還請王爺恕罪! 蕭潛沉默了一下:子遇多慮了,本王只不過是和姨妹開了個玩笑,他說著神情變得和緩,伸手將蘇明墨扶起,你怎么出來了,穿得那么少,不冷嗎? 他順手捻了捻蘇明墨胳膊上的衣料,發現只有薄薄的一層,忙道:咱們進屋去說。 說罷便要帶著蘇明墨離開,卻發現蘇明墨還一直回頭顧看,似乎在擔心著他meimei。 蕭潛順著他視線看去,見那兩人還跪在地上,冷冷地道:還不快滾。 蘇明姍忙行了個禮,和另一名女子匆匆站起來,飛奔離開了。 回到屋里,這主屋臥房被好生布置了一番,到處都是紅色的綢緞、蠟燭,床上還有大紅色的錦被,上面鋪滿了花生紅棗。 蕭潛環顧四周,微微一笑:李總管還真有心了。 蘇明墨不知蕭潛是不是還在生氣,沉默著不敢說話。 蕭潛看到被他扔在一旁桌子上的蓋頭,以及邊上放著的一根秤桿和一壺酒,兩個酒杯。 他想了想道:是本王的錯,子遇既然不想走這洞房的流程,你且稍等。 說完他又轉身出去了。 蘇明墨望著蕭潛的背影,杏眼里閃過一瞬迷茫。 過了一會兒,蕭潛端了個木盆進來,木盆里盛著熱水。他將水盆放到蘇明墨的腳邊,抬起頭道:這是西域婚嫁的規矩,新婚之夜新郎要給夫人洗腳,子遇,你坐。 他就這么蹲在地上,一臉認真地看著蘇明墨。 蕭潛的五官在明亮的燭光下更顯精致,烏黑的眼眸里盛著蘇明墨的倒影。 他竟然在仰望自己。 蘇明墨怔住了。 王爺這使不得,蘇明墨忙在他旁邊跪下道,我自己來就好。 蕭潛悄悄看了他一眼,道:可我娘從前在世時,和我說過許多西域婚嫁的禮俗,我從小向往,況且,我這一輩子大概是再也回不去那里了吧 他臉上露出些許傷感的表情。 蘇明墨以為他是喝了點酒,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和去世的前沁妃,觸景生情,不由地松口道:那王爺不若坐著,由明墨來服侍您。 蕭潛心頭一動,還是道:子遇何需生分,你是本王的王妃,對外你稱呼本王一聲王爺,對內自然是要由本王來服侍你。 蘇明墨怔了一下。 他還以為自己和寧王只需要維持表面夫妻的關系。 畢竟寧王先前曾為了拒婚絕食三天,雖然宣成帝賜婚此舉,若換成是蘇明墨易地而處,怕也是會抗爭到底。但這樣的情況下,蕭潛是真愿意跟他行夫妻之實嗎? 蘇明墨雖飽讀詩書,但腹里卻都是些四書五經,那些閑散書籍看得甚少,更枉若研究夫妻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