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楚纖把一早準備好的菜單拿了出來,這些日子病著不能為籌備鋪子而跑腿,索性他就在家里給做了菜單。 瞧著眼前的食客也算是衣冠楚楚,想來是識字的,于是他把菜單放在桌上,一邊讓客人看,一邊推薦。 賈四爺瞧了幾眼,眉頭卻沒松開過:番茄炒蛋?番茄蛋湯?還有一溜兒的蓋飯是什么? 他看著菜單兩眼一抹黑了,番茄是啥玩意兒?縉城里就沒聽說哪家有這道菜。 楚纖面對食客的質疑,非但不慌,反而自信道:這些菜式在縉城只咱一家,味道絕不差,咱們的飯館兒雖小,但主廚昔日可在富月齋上工的。 賈四爺將信將疑,但是漂亮男人說的話總是讓人覺得說服力要強一些,就算是被騙,想著明眸皓齒的小哥兒,好像也值當了。 那就來一份番茄炒蛋吧。 好,這就上,您稍等片刻。 雖說點的菜不多,但畢竟是第一筆生意,楚纖心里喜滋滋的,他連忙去招鄭江停進來做菜。 鋪子里進了客人,這當兒也有別的食客陸陸續續來,鄭江停便不在門口招呼,轉而進了廚房,讓楚纖招呼客人點菜,鄒筠負責上菜。 起火,炒菜,不多時小飯館兒里便飯菜飄香,勾的外頭的食客直咽口水,鋪子里的客人又多了起來。 第21章 三張桌子很快就坐滿了人,楚纖把零散進來的客人安排到長桌上,針對不同客人推薦不同的菜式。 他一般從衣著和談吐分辨客人,像年節的日子里,百姓大多都會穿新做的衣服,單從衣著來看還是不易看出一個人的底子,但他針線功夫好,素愛縫制些東西,因此布料好壞衣服款式一眼就能有個評判,在富月齋時他又接觸過不少達官顯貴,結合著客人的談吐,那便很容易推薦菜品了。 像是幾個一道的客人,又出得起銀錢的,纖哥兒推薦的便是單獨的小炒和大菜,若是獨個兒簡樸的客人,他推薦的便是蓋飯,像番茄炒蛋,木耳rou絲,燉豆腐,宮保雞丁什么的,好些名字他自己都覺得稀奇古怪,也不知鄭江停是怎么想出來的。 他看人準,再者也少不了生的好看的優勢,客人很買賬,多數都聽他的推薦點菜,而菜上來后也確實沒有讓人失望,稀罕獨特,味道又好,在柜臺結賬時客人的夸贊聲絡繹不絕。 剛開始時他心里還默念著收了多少錢,十五文二十文,五十文,六十文,后頭結賬的客人一多,這兒吆喝,那處吆喝,進來的客人又尋位置點菜,他忙的腳不離地,收到的銀子點過數目后只能匆匆放進錢柜里,全然沒了心思去記。 下午些時候,冰糖葫蘆和干果都給送完了,后頭來的客人聽說沒有了免費東西送,有的到了門口也都折了回去,生意多多少少受了些影響,已經不如中午時火爆,人少了以后三人倒是還稍稍松散了一些。 約莫辰時,正是晚間酒樓飯館兒生意旺的時辰,他們食鋪準備的食材卻已經賣光了,鄭江停只得提前打烊,聞聲來的晚的客人沒有吃到東西還頗為惋惜。 鄒筠打掃桌椅板凳,清理著殘局,累了一天腰都快直不起了,晚間的客人沒接到而錯失了生意,她還是十分的心疼。 鄭江停去把打烊牌掛在了門板上,輕松的拍了拍手,不知覺間就忙碌了一日,這當兒小販收了攤子,街道又寬了,小娃娃圈成一團在街中玩樂,嬉笑成一片。 今日你們可吃到街尾小飯館兒的糖葫蘆? 我吃到了,我吃到了!俺娘特地去給我買的,小飯館兒的糖葫蘆可好吃了,比尋常的糖葫蘆都要甜,有黃的還有紅的,還不用吐核兒咧! 鄭江停遠遠聽見孩子們清脆的笑聲,笑了笑,圣女果做的糖葫蘆果然很討小孩子的喜歡。 明兒飯館兒里就不做贈送活動了,圣女果干倒是沒什么,烤干就成,但是糖葫蘆還得花錢滿糖做,成本可不低,白送的事兒討個新鮮還成,長久下去可干不成。但若是這些孩子當真喜歡,市場前景不錯的話,抽空他還能做些,到時候也能小賺一點。 鄭哥在看什么? 纖哥兒幫著鄒筠把鋪子收拾了干凈,瞧著鄭江停杵在門口發呆。 無事兒。鄭江停沖纖哥兒笑了笑:今兒可累著了? 楚纖斂眉輕笑了一聲,一邊朝柜臺前去,一邊道:說不累反倒是不真切了,嗓子都快說啞了。 鄒筠附和:得虧纖哥兒招呼著客人,我手忙腳亂的險些上錯了菜。 廚灶就安置在鋪子里,那么大的一點兒地,鄭江停一抬頭就能瞧見纖哥兒招呼客人,想不看見他的表現都難,小哥兒能言善辯,一點也不手生,今兒開業能這么順利,纖哥兒當真是功不可沒了。 纖哥兒聰慧,是做生意的料子。 楚纖卻沒把他的話放進心里,會做生意來作甚,總歸是要嫁人的,他可對生意場上的事兒不太有心,不過是鄭江停的肯定,倒是要比尋常人的夸獎要中聽許多。 他打開柜臺放錢的抽屜,將今日賺到的錢盡數拿了出來,三人關了門在桌子前清算今日賺的錢。 我數了數,今兒一共進賬五錢四十文。楚纖把銅板兒盡數推到了鄭江停跟前,一堆銅錢散開,鋪了小半張桌子,一眼過去還挺震撼。 鄒筠光忙活著,錢都沒有過她的手,竟不知短短一日就賺了這么多錢:真有這么多,這可都比我在主家做一個月的工還多了! 她心里突突直跳,一時間都忘了酸痛的腰板兒。 鄭江停倒是鎮定的多:今天開業咱們送了不少干果糖葫蘆出去,客人才來的多,光是免費送出去的東西都將近一錢銀子了,除去米糧蔬菜rou的成本,所剩也不多了,且還不敢算置辦鍋碗瓢盆以及租用鋪子的錢。 鄒筠和楚纖聞言,恢復了些理智,喜悅之情也隨之減弱了不少。鄭江停也不想打擊兩人的情緒,轉而又道:不過到底是開了個好頭,開業客人來的多,轉頭宣傳的人就多了,到時候回頭客加上新客又是一大波客人。再接再厲下去,賺的肯定會比以前要多,至于能多多少,就要看怎么奔了。 鄒筠笑的溫和,開鋪子沒那么容易,若是真一日就賺足了錢,那恐怕人人都爭搶著開鋪子了,時下她也很滿足:總歸一家人在一起做事兒就是好的,咱也不求大富大貴,只要日子能好起來,娘就心滿意足了。 鄭江停應了一聲,日子慢慢悠悠,和和美美是最好的:好了,今兒也累了,夜飯想吃點什么,就在鋪子里吃了再回去吧,我去做。 飯館兒菜單上的菜家里人都已經嘗過,各自都有喜愛的,但是今兒著實累著了,反倒是對吃的沒有太多講究,索性看廚房還剩下什么,就將就著吃了。 晚飯后鄭江停還得拾掇飯館兒,另外再去rou市把明兒需要的rou給定下,今兒開業的消耗量大抵給了他一個參照,也不用盲買食材了,至于蔬菜一類的,還得明兒起早去買,如此才能挑到最新鮮實惠的。 鄒筠想著先回去燒了熱水洗漱,也省的鄭江?;厝ピ倜β?,于是同著纖哥兒,兩人先行結伴回去。 鄭江停忙完時,天色已呈青灰,回去一路上都是關門打烊聲,溫黃的燈籠光從身邊亮起,他偏頭瞧見是家果糖店,掌柜的掛起新年的照路燈籠,已經準備打烊了,他望了眼鋪子,忽的想起了什么。 掌柜的,稍等。 喲,客觀想買點什么?可還是要些白糖? 鄭江停做糖葫蘆的白糖就是在這家鋪子里買的,掌柜的眼力好,竟還記得他。 不過今兒他可不是來買白糖的:可有蜂蜜?給我拿一點。 有,有!上好的野蜂蜜,前不久獵戶才送來的,一罐子四十文。 鄭江停打開一只手就能蓋住的罐兒,一股子香甜的蜂蜜味兒卷進鼻腔里,聞著真不錯,價格卻也是真的貴。 他沖店掌柜打趣:貨真價實的蜜罐兒啊。 可不是,去年收到的蜂蜜不多,鋪子里也沒多少存貨。 得嘞,包起來吧。 鄭江停果斷付了錢后,出門天已經黑了,不過過年里街道上的燈籠都亮著,倒是不用摸黑走路。 到了青梧巷,他沒急著回去,而是先扣響了纖哥兒的院門。 好一會兒后,他才聽著熟悉的咳嗽聲,院門嘎吱一聲打開,里頭探出個頭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淡淡的香味兒,不似他以前聞到的脂粉味兒,也不是纖哥兒身上常帶著的草藥味兒,更接近于一種剛剛沐浴后的清爽香味。 他下意識抬起頭,少年墨發披散雙肩,發梢還帶著些未干的水汽,一件寬大的披風裹著瘦弱的軀體,隱隱能看見纖白不染的褻衣。 你鄭江停后頭的話沒有問出來,只覺得大晚上的風吹過,不冷反而還有些熱,他凸起的喉結不動聲色的滑動,別開目光,微微側過軀體,迅速將手里的蜜罐兒遞過去:拿著。 楚纖雙手接住塞來的蜜罐兒,披風往后滑了些,他連忙扯住披風,殊不知鄭江停在風口已經站得難耐。 蜂蜜? 沖著熱水喝,可以護著嗓子。鄭江停匆忙道:以后喝了藥,也能喝一些,解解苦味果糖鋪的掌柜說的。 楚纖嘴角上翹,抱著蜜罐兒貼在胸口,垂眉乖巧的點了點頭,隨口一句話竟然就被人給記在了心里,還沒喝著蜂蜜,蜜汁卻像是先流進了心口,甜絲絲的。 好。 鄭江停應了一聲,轉頭就要回去,方走兩步,他又頓了頓,忍不住扭頭回去:那個 楚纖偏頭:還有事? 以后晚上別穿那么單薄出來開門。 楚纖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也未曾露出一塊兒皮膚來,連腳踝都遮擋的嚴嚴實實,何來單薄一說,他若有所思,神色疑惑的看向鄭江停。 鄭江停被看的像是腳底板起了火,一把就燒到了發虛的心:你趕緊回屋吧,外頭冷,我也先回去了。 言罷,他幾大步鉆進了自家院子去。 第22章 飯館兒開起來以后,生意連著忙了好幾日,多數都是些來嘗鮮的客人,大概過了有十來日,開業的熱潮退下去,每日來的客人大抵也有了定數,鄭江停起早貪黑的忙碌,忙中倒也逐漸走上了正軌。 他當初開飯館兒的時候就找了飯館兒的定位,小食鋪位置偏,占地兒又不大,做不得什么貴而有賣相的大菜,索性針對便捷,快和美味出產了蓋飯炒飯,尋了個適中的價格,葷菜十八文,素菜十五文,很適合一個人下館子。 平民大眾吃食這一塊兒其實還是挺有市場的,薄利多銷下,也是能掙不少錢,很適合他們家當前的情況。 縉城又不似一般的小縣城一樣消費群體小,地勢閉塞,相反,縉城沿著城邊有條大河,時常都有貨船經過,可謂是水陸兩通,四通八達的,不單是原住民,來往做生意途徑的人都很多。 正因為如此,縉城的客棧比一般的縣城都要多很多,酒樓飯館兒也不是個小數目,在正街一帶,飯館兒酒樓一排溜,這些食鋪既能攬著本地客人,又能接下外地客人,生意很是火爆。 當時鄭江停也有考慮,只不過正街的鋪子實在貴,沒有點家底當真不敢租用,再者正街一帶的飯館兒為了宰割外地人,飯菜價格都比尋常的高,久而久之,縉城本地食客都不太愿意在正街吃飯了,若非特殊情況,有空閑時多半都會尋著別的街吃飯。 綜合考慮下,鄭江停也就放棄了做外地人的生意,老老實實把消費群體放在了本地人身上。 午后,鄭江停送了一把干果給回頭客,送最后一位客人出了飯館兒,介于午高峰和晚高峰之間的悠閑時間就來了。 這段兒時間吃飯的人少,生意很是蕭條,大家都可以閑著,纖哥兒在柜臺前拾掇算盤,鄒筠在洗中午堆積下來的碗,他也無事兒,干脆在門口剝蒜理蔥,若是有人經過,還能吆喝兩嗓子把人叫進來吃飯。 鄭師傅,要一份兒番茄炒蛋蓋飯,可有空給任老爺子送過去? 來的是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肩上扛著個麻袋,也不知裝的什么,鄭江停沒有過問,只道:能送,什么時候要? 酉時那段兒送過去就成,話帶到我先去忙了,主家還等著咧。 纖哥兒聞聲放下算盤過來,疑惑的瞧了一眼已經走遠的男子:如何不問住處,任老爺子是誰? 鄭江停沒落下手上的功夫:是咱的主家,鋪子就是任大爺租給,前兩日他還來過咱們鋪子,我讓你送點干果給老爺子,他說牙口不好,只拿了一把嘗鮮,不知你還有印象沒。 日里來來往往的客人不少,男女老少都有,混著眼熟的客人鄭江停就讓送點干果,他送的多了,還真不太有印象。 鄭江停瞧他有些迷糊,笑道:不礙事,下回他過來我指你認認就是,他家就在旺民街后頭的民巷里,不遠,幾步路就到了。 楚纖答應了一聲:任大爺還是第一個讓把飯菜送上門的。 一句感慨,鄭江停卻若有所思:不知可是出了什么事兒。 去瞧瞧就知道了。你忙著,我去看咱有沒有食盒,送出去的吃食也不能涼著。 酉時已經是飯館子生意好的時辰了,鄭江停為了不耽擱,提前了一些把任大爺要的菜準備好,近來吃番茄炒蛋蓋飯的客人很多,為了不讓客人久等,他一般都會先做好一大份番茄炒蛋,客人要蓋飯的時候,直接一勺子就能出菜,至于其他菜就不敢這么做了,怕銷量不夠高,到時候剩下就不熱乎美味了。 任大爺,我是鄭江停,您在飯館兒點的飯我給您送來了。 旺民街后的民巷不似青梧巷有個院子,這是直接開門進屋的,他敲了一會兒門,老爺子才慢慢吞吞的過來把門打開。 等久了吧。任老爺子打開門來,人一瘸一拐的,鄭江停連忙扶了一把,將人攙到桌子旁。 不礙事兒,屋子里的幾步路還能走。任大爺笑呵呵的坐下,毫不掩飾嘴饞的揭開了食盒蓋子,聞著熟悉的酸香味兒咽下了口唾沫,指著飯菜道:我這幾日可好這一口,這番茄啊酸酸甜甜的,就著湯汁泡著飯啊,吃起來可美,就是不知道這番茄是什么?沒聽說過也沒見著過。 開業以后不乏有客人問過這個問題,鄭江停從善如流:是外地拿的種子,以前我干貨郎的時候見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