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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態,她弱化了很多沈蘊之的負傷狀態。 若此刻有過路弟子看見,便可見一位黑衣壯漢正背著昏迷不醒的美少年走在夾道上,往山下的宿區走,而要是再仔細些,還能看到少年容色慘淡,藏青衣衫上許多血漬。 天色漸晚,越往山下越安靜,不遠處山林間還可見飄帶絲絲的霞光流云。 莫遲遲在青瓦白墻間一路尋摸著人少的小道,終于回了草舍。 門派大比外頭熱鬧,相對的,宿區里便人少許多,安靜非常。 她推門入內,安頓沈蘊之的房間很是干凈,甚至干凈得和她一開始專門收拾好等著沈蘊之時一模一樣。 果然沈蘊之的潔癖已經病入膏肓了。 莫遲遲想把沈蘊之放到一側床榻,可惜經驗不足,將人從背上松勁放下來的時候少了點護持,沈蘊之上半身直接倒到塌上,還能聽見咚一聲響。 她被這動靜驚得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卻在轉臉的時候看見被一番動作蹭亂的軟枕和鋪蓋,她送給沈蘊之的那套寬松荷絲織錦中衣,被緞帶系著,好好放在枕頭下邊。 他沒穿嗎? 多謝。 不知道是不是被撞的,沈蘊之竟然悠悠醒轉過來。 莫遲遲很快收回視線,轉身看向對方,發現沈蘊之已經有些遲緩地坐起身來。 雖然面色還是不大好,但看起來已是恢復些許,不像剛剛下練武場時那么形容狼狽。只是仍舊眸色朦朧,像是沒太清醒的樣子。 她一時忘了自己身上還裝著易容術。 沈蘊之像是花了些時間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在哪,他又慢慢對焦到莫遲遲如今的黑衣壯漢馬甲上,神色難得帶了幾分怔然。 是師姐讓你帶我回來的嗎? 莫遲遲古怪地從他的問句里聽出幾分期盼來。 然而還沒等她想好裝著易容術該如何回答,他卻先沉寂了神色,重新低下頭去。 罷了,是我多問了,想來只是閣下好心相助。敢問是哪門弟子,可是之前在何處共事過?若有任何想要的謝禮,只要沈某可以辦到,都愿答允。 莫遲遲有些驚訝,一是因為沈蘊之打斷了她原本想說的話,二是因為她察覺到,面對旁人時的沈蘊之,似乎和在她面前有些不同。 雖然他面對她時大多數時候也是寡言沉靜的,但并不會像現在這般十足冷靜從容,十足公事公辦,十足沒有人情味,倒有些像是對了,讓她想起那日偷偷尾隨時看見的,那個用陣法讓高個國字臉手舞足蹈的沈蘊之。 她說不清自己是不是起了幾分探究的心思,便只虛虛抱手道:沈兄弟不必客氣,我也是自門派大比起便關注你許久了。但今日一戰,似乎并不是沈兄的真實水平??? 莫遲遲緊盯著沈蘊之,發現他聞言后神色rou眼可見的更加冰冷起來,那雙漂亮的眼睛掃她一瞬后又撇開。 沈蘊之只是站下床后走到儲物柜前背對著她翻揀起藥瓶來,答她的話語很是冷硬:若這位兄弟認真觀戰了,便知我確實先天靈力不充沛,所以只能尋些巧勁對付敵手,今日確是我的真實水平。 我怎么不信。 莫遲遲撤掉易容術,回復了本來的樣貌和嗓音。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對方便飛快回頭,本來垂著的眼睛微微睜大,神色間滿是震驚。 好了,這是熟悉的沈蘊之。 她轉個身,把桌角放著的小冊子抽出來翻開,約摸是主人嫌頁間空隙不夠,所有筆記又自己拿紙新寫了夾在其中,密密麻麻都是她之前教過的東西。 你明明都記下了那個新陣法,怎么不見你今日用?就那樣生生硬對上林澤芳。她說到這突然也生出幾分火氣來,出口的話便有些刻?。哼€是你想輸? 沈蘊之就站在柜門前再次垂下眼,又露出那種仿佛做錯了什么事情般的神情,過了半晌他才答莫遲遲的話:我沒說錯,我確實靈力不夠用,這陣法太難了。 他在撒謊。 以莫遲遲對他的了解,沈蘊之絕不可能因為太難了這種理由放棄練習,而且她撰寫時特意估量了沈蘊之的情況專門改良了一番,絕不會出現靈力不夠用的情況。 他并不是沒有弄懂,那為何今日不用?而且還硬要對她說自己不會? 莫遲遲百思不得其解,進而愈加惱火起來。 她還以為他們是相互信任的,她這么費心費力地想要幫他順利升入內門減少路上的麻煩,毫不藏私地把自己的最新研究成果分享給他,甚至都短暫地拋開了對于他是未來反派的偏見,他卻這樣和她撒謊。 想到這她也瞇起了眼睛,冷下神色道:那便罷了,你好好休息,明日還有決賽大比。 說完也沒看沈蘊之是什么反應,轉身推開房門離去。 然而等她出了草舍走回山道上,一時間又忘記自己還有哪里能去。 陸鳴那邊肯定是不用再去多看了,他已經勝出,又有小云在,應是不必擔心;師父那邊也不必叨擾,想來無崖子一定又找浣花劍派的長老出去瀟灑了。 這個沈蘊之,虧她還讓他住到草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