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第24節
宋卿源語氣略帶,“看什么?” 許驕如實道,“找剛才那只老鼠?!?/br> 她是怕它稍后又跑出來…… 她住偏殿。 偏殿同宋卿源的寢殿就隔了一道簾子,若是那只老鼠沒有竄出去,那就等于還在寢殿和偏殿內打轉,那她晚上都睡不安穩。 宋卿源眉間微微攏起,從七月初到眼下年關將至,她應當有半年沒見過他了,他還途中生死未卜,眼下他一個大活人就坐在她面前,她一聲噓寒問暖都沒有,一門心思在殿中看老鼠! 宋卿源心底頓時涌起一股無名火。 許驕也莫名感覺到了一陣怒意。 宋卿源:“你很閑是嗎?” 許驕:“你好些了嗎?” 兩人都頓住。 ——又被訓了,許驕臉色一紅。 ——宋卿源也終于舒坦了。 “大監,傳飯?!彼吻湓绰曇羟宓?。 御膳是早就備好的,宋卿源喚了一聲,大監便領了內侍官端了晚膳入殿中。 大監布菜的時候,許驕悄悄扯了扯大監的衣袖,大監疑惑看她。許驕悄聲道,“大監,寢殿中有老鼠,嚇死我了?!?/br> 大監溫和笑了笑,低聲應道,“相爺,那是山鼠,不傷人的,相爺別怕,晚些老奴讓人再看看?!?/br> 許驕忙不迭點頭。反正,宮中什么事情都找大監就對了,到了靈山行宮,也還是一樣的。 宋卿源瞥了她一眼。 許驕頓時不吱聲了。 許驕覺得,宋卿源可能很不喜歡有人提起這殿中的山鼠…… 整個吃飯的過程,和往常一樣。 兩人都不怎么說話。 抱抱龍應當是傷未痊愈,吃不下東西,吃得很少。大監布菜的時候,她拿大監的筷子給宋卿源夾了一筷子她喜歡吃的rou,大監眼珠子都險些瞪出來,但宋卿源竟然沒吭聲,一口氣吃了。大監朝許驕使了使眼色,意思是,相爺,你可使不得,許驕趕緊放下筷子。 結果筷子剛放下,又聽宋卿源慢悠悠的聲音道,“還要?!?/br> 大監和許驕愣了愣,大監想,陛下應當是愛吃這道rou絲。 大監拿筷子去夾,結果發現天子冷眼盯著他。 大監后背都被他盯出了一身冷汗,也忽然反應過來,糊涂啊糊涂,陛下這是想讓相爺給他夾菜,他怎么這么糊涂。 大監趕緊尋了法子,借故出了殿中,順理成章將筷子遞給許驕。 許驕接過,想起抱抱龍剛才說的還要,許驕夾了rou絲給他。 宋卿源吃得從容優雅。 許驕剛放下筷子,他又道,“通菜?!?/br> 許驕照做。 “雞rou?!?/br> 許驕終于意識到,大監要是不回來,抱抱龍臨時飼養員的活兒就得落在她身上…… 許驕光顧著給他夾菜了,自己沒怎么吃,不過總算將抱抱龍喂飽了,宋卿源放下碗筷, 許驕終于可以低頭吃飯的時候,宋卿源拿起了筷子。很快,許驕發現,可怕的不是宋卿源吃完了,是宋卿源開始給她夾菜。 許驕吃得很撐,撐得在寢殿的前苑陪著宋卿源一道散步消食。 南順的冬日不算冷,但山間夜風寒涼,兩人都各自披了大氅。 “說說這幾月朝中的事?!彼吻湓吹吐晢柶?。 許驕從東宮起就跟著宋卿源,知曉他想聽的,兩人也有默契。許驕挑了重點先說,而后的一筆帶過,提及郭家時,許驕目光偷偷瞥了他一眼,“我讓吏部將郭睿革職查辦了,然后動了戶部的整個架構,把郭石弘架空了?!?/br> “嗯?!彼吻湓春唵螒寺?。 許驕意外,他不驚奇嗎? 而宋卿源也轉眸看她,似讀出了她的心思一般,輕聲道,“你下午說過了?!?/br> 他記得下午的事? 早前是耳根子紅透,眼下是整個臉都紅透,似蒸熟的螃蟹。 “外祖母怎么樣?”宋卿源卻問起。 許驕應道,“老夫人有一次想陛下了,就讓人喚了微臣去,去的時候,老夫人還將微臣錯認成陛下,握著微臣的手說了好些時候的話?!?/br> 許驕如實應道,宋卿源也一邊踱步,一邊問,“她同你說什么了?” “老夫人她……”她總不能說老夫人說你知道我是女的了,許驕硬著頭皮道,“老夫人說,郭家的事,她不難為你,是她讓你為難了……” 許驕言罷,明顯覺得宋卿源眸色沉了下來,“所以你動了郭家?” 她自己做那個惡人,外祖母和他都不必為難。 宋卿源又不傻。 許驕原本以為宋卿源會說她,宋卿源卻問,“郭石弘有為難你嗎?” 許驕搖頭,“我為難他了?!?/br> 宋卿源惱意看了看她。 他真是咸吃蘿卜淡cao心才會擔心她。 見宋卿源這里沒再問了,許驕主動問起,“陛下,梁城的事……” 宋卿源打斷,“梁城的事,等過了年關再說?!?/br> 言外之意,他不想提。 許驕噤聲。 他知曉宋卿源一直不想她多插手梁城的事,當初沈凌就是因為梁城出事。若是去梁城的人是她,那回不來的人興許也是她。 大監早前偷偷告訴她,梁城之事同宋卿源的叔父有關。 在宋卿源很小的時候,曾在越王處呆過一小段時日,宋卿源一直很敬重越王,若是梁城之事的背后黑手是越王,還如此狠戾,一定要取宋卿源性命,那對宋卿源來說,等同誅心。 “回殿中吧?!彼吻湓绰曇艉艿?。 許驕跟上。 …… 殿中,大監正帶人雞飛狗跳找山鼠。 相爺怕山鼠,大監更怕相爺大半夜的,在寢殿隔壁的偏殿尖叫,擾陛下清夢,折騰得整個行宮不得安寧。 下午相爺的聲音響徹云霄,若不是他先入內,見陛下正抱著相爺,連忙攔下暗衛和侍衛,恐怕暗衛和侍衛都沖進來了。 山鼠傷不傷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相爺怕不怕…… 眼下,許驕跟著宮人看四下看搜索山鼠去了。 宋卿源在大監身側,冷聲道,“你要是這兩日腦子不怎么好用,就歇兩日再來?!?/br> 大監嚇得連忙躬身,宋卿源踱步離開。 等大監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恨不得抽自己耳光,他今日這是怎么了! 腦子竟然這么不靈光! 大監連忙使了眼色讓內侍官都離開。 許驕嘆道,“大監,還沒找到呢!” 大監為難道,“相爺,陛下在,哪有將寢殿翻得亂糟糟的道理?奴家也讓人找了,確實沒找到山鼠,相爺先稍安勿躁,若是稍后有山鼠,您再喚老奴一聲,老奴馬上遣人來找?!?/br> 許驕也知大監為難。 “只是……”大監又提醒,“相爺,陛下受了傷,夜里睡得輕,相爺就算是見到山鼠了,也萬萬不可一驚一乍的,擾到陛下歇息,陛下還病著呢?!?/br> 許驕嘆息,“知曉了?!?/br> …… 等殿中安靜下來,宋卿源又同許驕在寢殿的案幾前對坐,聽許驕說起朝中之事。 他在慶州,雖然有所耳聞,但聽到了,和實際許驕見到的總有出入,尤其是眼下梁城事態不明的時候,朝中官員的態度。許驕清楚宋卿源想知曉的,有詳有略,但宋卿源問起來的時候,許驕都一一能應聲。 兩人分明都覺得只是眨眼的功夫,但龍案上的清燈都已燃燼,大監入內添燈盞的時候,也提醒道,“陛下,夜深了,太醫說陛下的傷勢要早些休息,才能盡快康復?!?/br> 宋卿源目光看向許驕。 許驕這一路都在馬車上顛簸著,尤其是最后幾日,為了能趕在年關前抵達,幾乎夜路沒有停過,好容易今日到了靈山,其實困極。趁著大監說話的功夫,許驕偷偷打了哈欠。 宋卿源斂了目光,低聲道,“睡吧,明日再說?!?/br> 許驕如臨大赦。 臨到宋卿源起身,許驕又忽然道,“你的傷,還要緊嗎?” 她又不好說,晌午時,她看見他手臂上的結痂和印痕了…… 宋卿源瞥她,溫聲道,“來了這么久,舍得開口問了?” 又被訓了! 許驕心中不免腹誹,不關心被訓,關心也要被訓。 宋卿源低聲,“朕沒事,睡吧?!?/br> 許驕應好。 *** 群山環繞,重巒疊嶂,夜里的靈山很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