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他連連點頭,喜上眉梢:哎!奴才這就退下! 也不知是不是江隨舟的錯覺,他總覺得孟潛山的表情有那么一點說不上來的猥瑣。 待他退出去,江隨舟便走到池邊,俯身試了試溫度,便徑自除下層層衣袍,搭在旁側的架上。 此時周遭再沒有旁人,他思緒放松下來,又開始琢磨事情。 過兩日便又到了大朝會的日子,今日密信之事,似乎應當想辦法和那兩個幕僚商議一番 他一邊思索著,一邊寬衣解帶。就在他解開里衣的衣帶,正要將衣袍除下時,他聽到了身后一道清晰的聲響。 江隨舟回過身。 就見孟潛山推著霍無咎的輪椅,輪椅之上,霍無咎端坐在那兒,面無表情,活像被推進來的一尊佛。 在他后頭,孟潛山笑得猥瑣又含蓄。 江隨舟腦子一懵,下一刻,他便立即明白了,孟潛山這孫子在打什么算盤。 他居然敢把霍無咎弄來,讓他陪他洗鴛、鴦、??? 作者有話要說: 霍無咎:他果然對我懷著這種骯臟的心思。 第18章 江隨舟的目光由詫異轉為震怒,只覺一股血氣直沖自己的腦門而來,氣得耳根都有些發紅。 下一刻,他咬緊了牙關,壓低了聲音:孟潛山! 他覺得,孟潛山應該慶幸他不是原主,否則,想必他今日血濺當場,給個痛快死法都是他的好下場。 孟潛山一愣,才驚覺自己的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奴才奴才見主子不要下人伺候,就想著,想著池子挺大,也方便,就就 他自己都圓不下去了。 裸露在外的肌膚有些冷,江隨舟一把將自己敞開的里衣攏起,深吸了一口氣,盡量保持住了自己語氣的平靜:前兩日府醫才給他換了紗布,你忘了?再給他泡到熱水里,孟潛山,若是腦子沒什么用,本王尋人替你挖出來。 他身體病弱,此時一氣,嗓音都打著顫。 孟潛山顧不上其他,嚇得推起輪椅撒腿就跑。 即便跑,他也不敢磕碰到霍無咎分毫,一路跌跌撞撞,便將霍無咎推回臥房去了。 江隨舟松了口氣,重新脫下了衣袍。 讓孟潛山這般一嚇,他的思緒也被驟然打亂了。不過這湯池準備得精巧,水溫也極其適宜,乍一泡進去,仍是一件極其享受的事。 江隨舟便一門心思泡起池子來,直到在水中浸得有些乏了,才起身換上新的寢衣,回了臥房。 孟潛山早嚇跑了,此時臥房中只剩下靠坐在輪椅上看書的霍無咎。 江隨舟有點尷尬。 都是那個傻了吧唧的孟潛山硬要在自己洗澡的時候,把霍無咎往里推。 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走到了坐榻邊坐下。許是剛才霍無咎難得接了他的話茬,讓他放松了不少,此時便也直接開了口。 是孟潛山胡鬧。他說。 就見霍無咎放下了書冊,淡淡道:無妨。 便搖著輪椅,徑自往后間去洗漱了。 江隨舟悄悄松了口氣。 還真不是他的幻覺霍無咎如今雖對他仍舊冷冰冰的,卻已經愿意搭理他了。 雖然是拒絕。 不過這也能證明,他所做的努力是有用的至少,霍無咎感覺到他對他的照顧了。 江隨舟看著他背影消失在屏風前,收回了目光,拿過方才看了一半的書來,靠在榻上接著看了起來。 一在榻上躺下,他就覺察到了不同。 坐墊厚了整整一層,引枕也被換了一遭,甚至還鋪上了一床極其舒適的被子。 一看就是孟潛山信了他早上的瞎話,怕他因此受苦,專門給他安置的。 江隨舟立馬原諒了孟潛山剛才的冒失。 世上還有什么比能睡個好覺還快樂的事嗎? 目前來看,暫時沒有。 而他并不知道,霍無咎一繞進后間,輪椅便在原地頓了頓。 他手下微不可聞地滑了一下。 在他面前,濕熱的蒸汽撲面而來。氤氳的白霧之中,是空蕩蕩的湯池,和地上留下的水痕。 湯池中的花瓣隨著細微的水波輕輕蕩漾,旁邊銅架上還掛著那人換下來的衣袍。 這樣的場景,總是容易勾著人想起剛才看到的畫面。 比如說,那人墨發披散,中衣解開到一半,轉過身來時,乍然露出的一片瑩潤的胸腹。 霍無咎常年在軍中,男人的肢體見得太多了,到了夏日,還會一群大老爺們一同到河邊去洗澡。 但是他沒見過這樣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因他沒受過日曬雨淋,還是相貌過于出眾,只一眼,霍無咎便匆匆錯開了眼神。 他沒見過這么的男人,甚至讓他一時間想不出一個恰當的、且不帶情/色意味的形容詞。 想來也是,他見過的男人,即便坦誠相見,互相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從沒有像靖王這樣,還沒說話,就先急匆匆地把衣服裹好,還會因著羞赧而紅了耳朵根的。 像個大姑娘。 雖說對于霍無咎來說,他對姑娘的印象也是一片空白,但卻在想起江隨舟時,驟然生起了這么個惡劣的想法。 連帶著心臟,也緊趕著多跳了兩下。 江隨舟這一夜睡得踏實極了,徑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早,只覺神清氣爽,身體都輕快了些。 孟潛山一早就備好了早膳,也不知是不是因著昨天夜里惹了江隨舟不高興,今日桌上菜色尤為豐盛,還全是按著江隨舟最為偏愛的菜色布置的。 江隨舟淡淡看了孟潛山一眼,就見他笑得尷尬又討好。 他沒說話,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嚇唬他一下也好,省得以后再做這種自作聰明的事,給他惹麻煩。 于是,一直到吃完了飯,江隨舟才冷淡地開口,跟孟潛山講話。 是不是到霍夫人換藥的日子了?他問道。 孟潛山連連點頭:府醫今日晚些時辰便來,王爺放心。 江隨舟嗯了一聲,頓了頓,繼而道:今日是幾號? 孟潛山忙道:回王爺,初八了。 江隨舟點頭。 四日了。一會派人去顧夫人院子里說一聲,本王今晚去那里用膳。 孟潛山傻眼了。 王爺!您這這話怎么能當著霍夫人的面說呢! 孟潛山一時間愣愣地盯著江隨舟,直到沒得到回應的江隨舟側目看他,才愣愣點頭道:是奴才一會兒就去辦 江隨舟瞧了他一眼,皺了皺眉。 這小子什么表情,當著霍無咎的面,就好像他是負心漢一般盯著他! 這萬一讓霍無咎看見了,想歪了可怎么辦? 江隨舟連忙偷偷看了霍無咎一眼。 就見霍無咎一門心思垂眼吃飯,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似的。 也是,自己自從把霍無咎娶進門,就一直跟他相安無事,半點出格的事都沒做過。想來霍無咎心里也有數,知道自己跟他的關系,和跟顧長筠他們的關系不一樣。 雖說他和顧長筠他們的關系也極清白就對了。 這么想著,江隨舟也算放下了心,瞧著時辰差不多,便起了身,徑自到禮部接著摸魚去了。 唯獨剩下個孟潛山,一臉愁容地看著霍無咎。 他總算知道,什么叫皇上不急太監急了。 這男人,上半身與下半身果真是分來來算的。就像王爺,昨日還對自己那般深情誠懇地說,他對霍夫人何等深情,深情到連糟蹋他都不忍心,今天就當著霍夫人的面,要去旁的妾室房里。 孟潛山發愁地看著神色冷漠,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霍夫人。 多少勸勸夫人吧?雖說夫人如今也還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但總歸不好讓王爺在他心里留下個花心的壞印象。 斟酌片刻之后,他出了房門,尋來了個侍女,讓她把王爺的命令遞到顧夫人房里,自己又折回來,在霍無咎面前站定了。 顧夫人進府早,主兒您也是知道。他臉上堆著笑,小心翼翼地說。 這聲主兒已是孟潛山極給霍無咎面子的稱呼了。平日里,都是后院里那些伺候妾室的下人稱呼自家妾室的。他這種王爺身側的大公公,自然不會這般紆尊降貴。 霍無咎掀了掀眼皮,看了孟潛山一眼。 就見孟潛山面上堆著討好的笑,勸慰道:顧夫人性子嬌貴一些,幾日見不著王爺便要鬧騰。王爺不耐煩他這樣,就是怕他鬧,也不見得真多寵愛那位夫人。 霍無咎皺了皺眉。 他對自己說這些干什么?靖王要去干什么,跟他有什么關系? 這話說得,好像他是個爭寵的后宅婦人似的。 就聽孟潛山絮絮叨叨地接著說:況且,那位顧夫人也不是個講理的。雖說王爺日日將您護在院子里,也不一定擋得住那位爭風吃醋,來找您的不痛快,是吧?王爺在那兒過一夜,也全是為了您好 霍無咎聽他扯這些閑話,只覺得聒噪,正要讓他閉嘴,卻猝不及防地聽到了過夜二字。 昨天夜里他乍然看見的場景,又在他面前浮現了片刻。 他想起了那人盈潤纖細的腰腹,以及他羞怒之時泛起薄紅的耳朵,以及那日隔著門扇,他低聲地、輕緩地說他心悅自己已久時,清潤磁性的嗓音。 那樣一個男人,同男人一起過夜時,會是怎樣一番模樣? 他一愣。 在想些什么! 那番想法來得很突然,讓他回過神后才驚覺猝不及防,進而便難免有點煩。 他抬眼,冷冷看了孟潛山一眼。 只一個眼神,嚇得孟潛山喉頭一哽,立馬閉上了嘴。 他膽戰心驚地看著霍無咎。 霍無咎抬眼看著他,雖是自下而上的仰視,那陰鷙的眼神卻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跪倒在他面前。 霍無咎頓了頓。 他同個腦子缺根弦的太監較什么勁啊。 他收回了目光。 他如今雖是江隨舟名義上的妾室,但對他而言,不過是換個地方坐牢罷了。他既不會在南景的天牢中被打斷脊梁,自然也不會在這種地方被磋磨同化。 自然,他也不至于因著這樣的事,跟個太監兇神惡煞。 這么想著,霍無咎抬眼,看向孟潛山。 滾出去。他說。 并不見半點和緩,反而更添了幾分兇勁兒。 第19章 江隨舟這天夜里再到顧長筠房中時,不出預料,臥房中仍舊是顧長筠和徐渡兩人。 桌上已經布好了飯菜,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留下。 見著江隨舟進來,二人對他行了禮,顧長筠便替他倒上了茶。 江隨舟在上首坐下。 主上今日一早說要來,屬下便專門讓人做了道松鼠鱖魚。顧長筠笑著一邊說,一邊將那盤魚挪到了江隨舟的面前。 主上嘗嘗? 江隨舟不免有些疑惑。 自己原本就不愛吃甜,尤其是這等酸甜的江南菜。來了江南幾日,他房中的飯桌上,也向來是北方菜居多。 難道原主愛吃甜食?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顧長筠,就見顧長筠挑了挑眉毛,面上露出了幾分詫異。 主上不吃嗎? 江隨舟沒有作聲,伸筷從那盤魚上夾走了一塊。 魚rou入口,一片甜香,膩得江隨舟的眉頭不由自主地便要皺起。 他筷下頓了頓。 雖說如今靖王身上的魂魄是他,但身體結構卻仍是靖王的。能影響人飲食喜好的,除了經歷,就是味蕾了。他原本就天生不愛吃甜,沒什么心理障礙,那么他的身體對這筷魚做出的反應,定然是來源于身體本身。 原主亦不愛吃甜,顧長筠的這個舉動,分明是在試他。 江隨舟咀嚼了幾下,淡淡看向了顧長筠。 就見顧長筠面上露出了幾分淡笑,似是疑慮打消之后的如釋重負。 江隨舟沒有言語,只冷冷看著他,目光中帶著兩分審視和警告。 顧長筠立馬便覺察到了,微微眨了眨眼,笑瞇瞇地道:果然,主上還是不愛吃甜。只是可惜了這道江南名菜,三年都入不得王爺的眼。 江隨舟卻緩緩放下筷子。 你膽子很大。他垂眼看著桌面,淡淡說道。 顧長筠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江隨舟問道:可試出了你想要的結果? 顧長筠頓了頓,繼而輕輕笑出了聲。 主上這說的哪里話?屬下不過是瞧著這幾日府上運來的鱖魚新鮮,想讓他們做與主上嘗嘗罷了。 江隨舟的指節緩緩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扣。 若是了解他的人在這兒,一定能看出,這是他看穿了對方的謊言,思考對策時習慣性的動作。 江隨舟知道,他們是看出自己不是原主了。 他有過心理準備。畢竟這二人,是原主頗為信任的幕僚,不說朝夕相處,也定然知根知底。而這兩人既能被原主納入麾下,便絕不可能是等閑之輩,想要糊弄住他們,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 但他沒想到,在見第二面時,對方就開始試探他了。 這證明,從他們見第一面開始,這兩人就覺察到了他與原主的不同。 指節和木制桌面一下一下地碰撞,聲音輕緩,在安靜一片的室內蕩開。 就在這時,一直候在一側的徐渡開口了。 主上恕罪,長筠不過是有些淘氣罷了。他站起身來。 江隨舟看向他,就見徐渡沖著他深深行了一禮。 但是,主上放心,無論發生什么,他對主上的忠誠都天地可鑒。 這就是在表忠心了。 江隨舟知道,他是在告訴他,無論他如今變成了誰,只要仍舊是他們的主子,他們都會忠于他。 他垂下眼,喝了口茶,將滿口的甜膩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