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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小姐擅思有謀,但是戴雪并不認為她能在戰事上有所作為。 相對而言,戴雪更希望曹盈能更在乎她自己的身子:“小姐別愁壞了自己的身子?!?/br> 她重揚起笑容,若無其事地向曹盈告道:“先前讓廚房備下的糕點應該已經蒸好了,小姐與霍少爺聊一會兒,我去將糕點端來?!?/br> 稍顯慌亂的步伐透露出戴雪的內心,實際并不如她表現出的平靜。 曹盈的視線追著她離開,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語氣有些低落地自責道:“是我對戴雪的關心少了?!?/br> 她這才意識到,因為過于習慣戴雪的存在,自己竟然從來沒有主動去了解過貼身侍女的過往。 為了讓她不再沉浸于這個想法中,霍去病執了她的手,續上自己先前的話題,重新講起了自己與舅舅的這一趟收獲。 這種話題的轉移顯得頗生硬,但是對于曹盈來說卻很有效,因她對于她未知的事物總會不自覺投以更多關注。 “經面見過趙信,舅舅就下了決定以匈奴軍為先鋒,但又擔憂他們那一脈匈奴兵戰敗會逃回咱們國中。他們原就不屬漢軍編制,心思更是難料,一旦逃回國很可能行不軌事。猶豫到底該怎么界定對他們的處罰?!?/br> 霍去病一說起自己擅長的軍事領域,態度上也輕松了不少。 “大戰中就算是就地處死逃兵也沒什么錯處,但匈奴人不同咱們漢軍將士,如果真的一開始就選擇不容他們性命,他們做逃兵后怕是會直接選擇與大漢為敵,仍是咱們邊境的百姓受苦?!?/br> 曹盈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衛青的擔憂。 漢軍當然也會出現逃兵,但作為漢人,即便得知逃兵必死,為著親朋家人也頂多抱著僥幸心隱姓埋名茍且偷生。 然而匈奴兵不一樣,霍去病已經看得很透徹了,他們的性質就只是雇傭兵,還是并不守信的那種。 所以他們不會為大漢死戰,在已知戰逃必死的情況下,選擇與大漢為敵根本不是需要猶豫的事情。 況且通過他們救下的舞姬所說,即便是之前,他們也時長會偽裝來掠奪邊城,對他們根本就用不著客氣。 “我已向舅舅說了,戰時自然該有戰時的規矩,為了將這可能為禍的火苗徹底掐滅,戰時試圖進出城池的匈奴面孔,不用驗證是否有通關文牒,就地格殺就是。守軍們從前自發衛城一直未得軍功,若有了這些功績,也可得些賞。一會兒舅舅應就會將這一條報給陛下?!?/br> 曹盈手輕顫了下,瞳孔也微微放大:“這樣做倒是可以簡單有效杜絕匈奴逃兵混入邊城,但不經驗證是否為賊就動手殺人……怕是會有不少無辜者喪命吧?” 邊城的匈奴牧民不少,一些不與大漢為敵的匈奴部落也已經率眾遷入城中居住,如果實行這條例,豈不是這些人也很有可能無辜被殺。 “盈盈?!被羧ゲ÷暼鐕@息般喚了她一聲:“在戰爭面前,從來就不該去仔細討論刀鋒所指是否無辜,只需思量出這一刀是否有利?!?/br> 霍去病其實不想和曹盈討論這么沉重的話題。 他嬌嫩可人的小姑娘生來尊貴,長于錦緞堆中,秉性善良是她足可稱道的美德,何必糾她的天真迫她面對殘酷呢? “咱們還是聊點別的吧,我知你好奇北邊的風土人情,我去將輿圖先為你繪下吧?!?/br> 霍去病想要將討論就此打住,卻被曹盈牽住了手:“你與我說完吧,我不通戰術,但我想知道我是錯在了哪里?!?/br> 她的聲音很輕但是很堅定,霍去病與她對視一會兒明白她是固執要聽了,只得嘆了口氣道:“其實也不是你想錯了,只是角度不同罷了?!?/br> 既然決定要講,霍去病就準備將這個話題徹底挑開:“盈盈你從本心考慮,認為生命可貴,無辜者不當死,這當然說不上是有錯,但盈盈,那些匈奴人當真無辜嗎?” 霍去病的問話并不是真的想要曹盈給自己一個答案,因此在她開口前,他就順著自己的話講下去了。 “當然,能遷入邊城內居住的匈奴人,應也有這一生不曾行惡的存在,一些婦孺可能還與城中居民相處的不錯。但從我的角度看,不說她們的丈夫兄弟,至少她們的父祖一輩必然曾經參與對大漢的掠奪,否則她們的部族不可能存活至今?!?/br> 曹盈咬著下唇沒說出反駁的話,但是霍去病看得出她并不認同將父祖輩的罪名冠給后輩的看法。 “這么空講確實難以將我角度的看法共享給你,那盈盈,我問你,你是如何看待我舅舅上一次受陛下命龍城大勝的?” 理論上的東西難以達成共識,霍去病便直接以事例來問曹盈。 曹盈卻被他問的愣住了,因為這根本都算不上是個問題。 “衛將軍神勇闖入龍城,讓匈奴對咱們有所忌憚,邊境危情也暫緩,是當之無愧的功臣?!?/br> 霍去病扯動嘴角,笑容卻沒多少溫度:“但是匈奴人可是直接對他咒罵說他是帶去毀滅的惡魔。舅舅將匈奴部族的牛羊口糧都帶走,便等于讓那些匈奴老弱面對死亡,盈盈,這樣看你不覺得舅舅的行為殘忍嗎?” 曹盈張張口就想要否認,但是與霍去病的眼神撞上,忽然也失聲了。 是啊,如果按自己之前那一套理論,衛青的行為無疑是殘忍的,他的行徑被匈奴人罵說是惡魔也是理所當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