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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改一張圖而已,費不了多少時間。 導演張了張嘴,只能是佩服林秋亮的敬業精神,他認識林秋亮也是有一段時間了,林秋亮做事一向都還可以的,但這么拼命還是頭一回見。 這讓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似乎人到中年,就少了打拼的那一股子血氣沖勁兒。 他看著林秋亮畫圖,一開始還勉強打起精神,后面又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這一次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是完完全全被餓醒的。 胃里一陣燒心的難受。 他看向窗外,外頭的天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導演神色一怔,一偏頭,林秋亮依舊坐在原先坐著的那個位置上,連姿勢也沒怎么變過,半趴在那張不是很高的桌子上,一筆一筆地畫著圖。 他一動,桌子上“嘩啦啦”掉下來一片的圖紙,差點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他頗有些驚悚地往后躲開,差點被身后的椅子絆倒。 這一動靜,終于驚醒了正全神貫注在畫圖的林秋亮。 他抬起頭看向導演,“怎么了?” “沒、沒事……”導演終于穩住了身體,但他其實也不知道現在這情況到底算不算沒事。 他看向桌子后方的林秋亮,“秋亮,你……是不是沒叫我吃飯?” 林秋亮眼睛眨了眨。 此時導演也終于看清楚了林秋亮的樣子,比起下午的時候,林秋亮看起來整個人更加干巴了,就像是從這一具驅殼里將所有有靈魂的東西全部抽干了,變成了一座白蠟做的雕像。 而此時,他一臉茫然、眼神空洞,仿佛完全不知道他問的話是什么意思。 導演越發覺得不對,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林秋亮的面前,輕輕握住了林秋亮的手臂,拿掉了他手里的筆,“你一直在畫?……” 鋪滿了大半個房間的分鏡圖和人物解析圖似乎已經給出了答案。 林秋亮被奪走筆之后,終于從木楞的狀態中醒過來了,他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想要從導演的手里拿回他的筆,“筆先還我,就差幾筆這張圖就改完了……” 導演避開了他奪筆的手,拉扯之間,林秋亮整個人仿佛紙片一樣,忽然就被推倒在地。 但他全程只是在躲,根本沒有用力推林秋亮。 林秋亮大概已經整個人被掏空,沒有哪怕能夠站穩的力氣了…… 林秋亮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可能拿不到那支筆了,立刻站起來,迅速地走到自己的行李箱面前,在里面掏啊掏啊,因為太過著急,他將整個行李箱里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導演看著眼前這個仿佛工作機器一般,失去了所有其他感知能力的林秋亮,心底陡然生出了幾分寒意。 他見過很多工作狂,或者說,能在這個圈子里留下來,甚至還混出幾分名堂的,幾乎沒有哪個不是工作狂。 為了趕工,為了臨時出現的變故,為了額外增加的任務,工作一天一夜,甚至幾天幾夜不得休息其實也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 困了就用大量黑咖啡懟下去,實在累得受不了了,咖啡也不管用的時候,就閉著眼睛隨地躺了一會兒,二十分鐘以后起來再干。 吃飯都是什么方便吃什么,隨便賽幾口就成。 但,無論是多么極端的工作方式,他們是知道累的,是知道餓的,是有極限的。 宗眠青的那番話陡然出現在導演的腦海當中。 林秋亮這個情況真的正常嗎?又或者是烈火烹油、宏圖大展下熬干的心血? 他顧不得許多,一把從后面抱住了林秋亮,“林秋亮,你給我清醒一點,” 林秋亮卻跟瘋了一樣,“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隨后他才發現自己被制住了。 “你放開!你放開我!……” 他拿著手里的筆,瘋狂地揮舞著,揮舞過程中,鋼筆的筆帽掉了,那尖銳的鋼筆筆尖猛地扎進了導演的胳膊。 導演發出一聲慘叫。 他疼得想放手,又硬生生忍住了,強忍著痛想要去摸林秋亮上衣口袋里的那張黃符。 黃符沒摸到,他就先感覺自己的手背上一片溫熱。 他微微一怔,伸頭一看,就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全是血。 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不是林秋亮又給他手背上來了那么一下,再仔細那么一看,這才發現是林秋亮流鼻血了,大片大片的鼻血從他的鼻子里用處,全部落到了他的手背上、小臂上,還有林秋亮自己的身上。 一片慘烈的鮮紅色,刺痛了導演的眼睛。 林秋亮拿著筆,夠不到紙,竟直接趴到了地上,在酒店的地板上畫了起來,“就差幾筆了,就差幾筆了……” 導演看著這一幕,身體抖了一下,大約是怕了,他終于松了手。 他顫抖著身體,倉皇地去撿起了自己落在不遠處的手機,下意識地想打給宗眠青,可是他并不知道宗眠青的電話號碼。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緊著先撥打了120。 就在120急救隊敲響了酒店房間大門的那一刻,林秋亮竟也真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了那一幅分鏡圖。 就在他畫完最后一筆的同時。 “咚……” 他整個人頭一歪,倒在了地板上。 而此時,他的鼻血已經浸了大板塊的地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