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68節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權臣的心尖子、變O后揣了大將軍的崽(GL)、她怎么還不喜歡我、我靠敲代碼拯救悲情男二、渣了大佬后,我失憶了、我,胖頭魚,超兇、威爾德家族、大佬又在套路小朋友了、天使不會說謊(GB女攻)、天戮宇宙
居室內,兩名侍女在昭靈身邊忙碌,為他穿鞋戴冠,居室外,數名廚子捧著食盒,魚貫進入庭院。 府邸燈火明亮,人影幢幢,仆從如云。 公子靈的身邊總是有一群服侍他的人,他從不缺仆人。 喚越潛名字,不過是一時難以改口,以后總會習慣。 黃昏,城郊的別第寂靜極了,偌大的庭院,許久都不見一個人影。 越潛居住的側屋房門緊閉,沒有任何聲響,他在屋中沉沉昏睡。越潛清醒的時間很少,身上那一道道殘酷的鞭傷,摧毀了他健康的體魄。 夜風在郊野嗚咽,天色已暗,別第的庭院里亮起一盞燈,家宰帶著一名廚子,攜帶食物進入越潛的房間。 進食,睡覺,是越潛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做的。 當夜深人靜,整座別第如同死宅,越潛躺在床上,看著黑漆的房間,仿佛看見城郊的碼頭,一間落鎖的昏暗倉庫里,關押的越人之中有常父,還有那名哭泣著被士兵從集市帶走的越人男孩。 他們擠在窄小的空間,互相偎依。 越潛閉上眼睛,腦中的那件碼頭倉庫,已化作低矮而悶熱的船倉,被關押的越人蜷縮在角落里,他們不安而焦慮,聽著艙門外醉酒士兵粗魯的咒罵聲,還有浪花翻騰的聲音。 無論日后踏上的是一條何等兇險,九死一生的路,越潛都不在乎。 恍惚之際,越潛像似聞到了一股清淡的香氣,還有熟悉的人傳遞的溫暖氣息,他知道是虛妄,卻伸手想去攬抱。 懷中一無所有。 越潛感覺到胸口的鞭傷傳來陣陣的疼痛,這份疼痛一直都在,只是被他忽略不計,此刻感官像似被喚醒了。 無論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的痛苦,在今后的許多個夜晚,他都需要默默承受。 ** 一個下著雨的早上,藥師駕車前往城郊,來到公子靈的別第,他發現院門外守著數名士兵,這些士兵穿著甲胄,手持長戟,一臉兇惡。 給越潛換上最后一次藥,藥師面露憂色:“要是路上創口裂開,你得自己上藥,這一盒藥粉,你帶上吧?!?/br> 巴掌大的一只木盒,里頭裝著是醫者的仁心。 越潛沒接,只是說:“用不上?!?/br> “帶上吧,士兵要是搜身的話,越侍就找個地方藏好?!彼帋熯€是把那一盒藥粉留下,他很擔憂,一個傷重未愈的人,如何忍受那漫長且痛苦的流放路途。 藥師背起醫箱走出房門,望向庭院里淅淅瀝瀝的雨水,嘆了聲氣離去。 “熱水老奴準備好了,越侍在屋中洗吧,老奴叫他們將木盆搬進來?!?/br> 家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待越潛像對待主人那般殷勤,不是因為越潛深受公子靈寵愛,而是因為他時日不多。 在家宰看來,越潛性命堪憂,即便他有命抵達孟陽城,身為奴隸,在繁重的勞動下,惡劣的環境里也活不了幾年。 越潛慢慢彎下身,將鞋子穿上,他不贊同:“不必麻煩,我去浴間洗?!?/br> 臥床三日,蓬頭垢面,身上都有股血腥與藥物混合的臭味,雖說身上傷口不能沾水,但還是粗略清洗一下好。 之后流放的路途里,想要洗個澡,將是件奢侈的事情。 家宰立即過來,想攙扶越潛,被對方一把推開,就聽他說:“我走得動?!?/br> 又說:“勞煩家宰取一套粗布衣服來,我好更換上?!?/br> 很平靜,仿佛閑聊。 “老奴今早從府邸帶來一套粗布衣服,還有一雙布鞋,都是新做的?!奔以赘谠綕撋砼?,將人送至浴間,他邊走邊說。 這就有點奇怪了,別第里也有灑掃挑水的奴仆,用他們的衣服就行,為何得特意從城中的府邸里帶來。 在女婢的幫助下,越潛洗了頭,至于洗澡這件事,他全靠自己,沒讓任何人幫忙。 說是洗澡,其實只是擦身,濕巾避開傷口,往沒傷口的地方擦洗。 稍稍收拾一番,越潛拿起家宰遞來的衣服,那是件粗布制作的秋衣,而非夏衣。 明顯考慮到當他抵達云越故地時,已經是秋天,需要長袖長褲來保暖,這般細心,會否是公子靈叫家宰準備的呢? 穿上衣褲,拿來一條布腰帶纏綁腰間,就在此時,越潛摸到腰帶夾層里有一樣小物件,就一指長,一頭寬一頭尖,摸起來很平滑。 越潛把腰帶的夾層扯開一個小口子,從里頭發現一枚精美的玉器,是一件玉觽。 昭靈穿禮服時,會佩戴組佩玉,越潛對組佩玉上的每一件玉器都很熟悉,此刻在他手中的玉觽,便是從組佩玉上取下的玉觽。 觽,在成為禮器之前,它是一種解繩索的實用工具。 事實上,即便是成為禮器的玉觽,它仍有解繩索的功能。 奴隸的腳上戴著金屬質地的腳鐐,玉觽用不上,但它應該能解開束縛雙手的繩索。 捏住玉觽,越潛心中百感交集,看見這么一件小東西,他瞬間明白公子靈想要傳達的意思。 公子靈不肯見他,卻還是摘下自己佩玉的玉觽,藏在衣帶里,遞交給他。 沒有言語相告,只有這么一件充滿意味的小物品。 把玉觽塞回腰帶的夾層里,越潛將腰帶牢牢系綁在身上,他走出浴間,告訴家宰:“讓士兵進來?!?/br> 清早,士兵就已經在院門外等候,他們受太子差遣,前來押送越潛,要將他押往城郊碼頭。 最后一艘運載越人的奴船即將離開寅都,越潛也將登上這一艘船。 作者有話要說: 導演:太子很可能會派人在路上殺死越潛,所以越潛不能被束縛住雙手。 太子(煙):導演知道得太多了,一起宰了吧。 ———— 感謝在2021-07-26?17:21:11~2021-07-28?14:55: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旖旎、冠琪清姝?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愛f?25瓶;陳富足?20瓶;流盡最后一滴淚、安?10瓶;白玉苦瓜?8瓶;小紅薯、冠琪清姝?5瓶;xixi0604、夢中鳥?2瓶;林孝珉、呦鳴?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2章 雨水滴落在臉上,?雨珠不大,帶來冰涼意,越潛登上船,?望向河岸的碼頭,碼頭的樹木因為雨水而越發顯得青翠,生機勃勃。 越潛頭上沒有戴發冠,?僅是用布條束住發髻,身上的錦袍早就換掉,?穿的是粗布衣裳,他這幅模樣是庶民打扮。 行走時,?時不時傳出腳鐐聲,他的腳腕再次被戴上腳鐐,他連庶民也不是,?是奴隸。 身后的士兵時不時發出粗魯的催促聲,?他們押著一大群越人登上這艘即將啟程前往流放地的大船。 越潛走在人群之中,當他登上船時,?大批越人已經在船上,?他們被要求整齊站在一起,由隨船的官吏清點人數并做登記。 這是寅都的最后一批越人,?人數不少,越潛粗略一看,船上約莫六十余人,?正在登船,或者即將上船的有二十余名。 就在那二十余名越人之中,越潛尋覓到常父的身影,還有那個在城根集市有過一面之緣的越人男孩越娃子。 當時越娃子在集市哭泣,被兩名士兵押走,?還引起集市百姓的義憤。 “過去,都站好了!” 一名士兵命令越潛往前走,嫌他移動速度慢。 越潛拖著腳鐐慢慢行走,動作仍不見加快,任由士兵驅趕,他走進越人隊伍里頭,所站的位置是中央,因為個頭高大,面上毫無懼色,使他此時像是這群狼狽越人的領導者。 高大的個頭,粗實的四肢使得越潛引人注目,而且每一個注意到他的人,都發現他身上帶著傷。 臉龐蒼白露出病容,行走時一只手臂護在腹部,腳步緩慢,分明是個傷重未愈的人。 越潛看向那些尚在登船的越人,他打量常父,多日不見,常父除去身上的衣服臟些,頭發蓬亂外,變化不大。 常父剛登上船,抬頭往船上一望,認出越潛,又驚又急,但見到對方那張淡定從容的臉,又似乎意識到什么,漸漸也平靜了。 越娃子緊隨常父上船,他偷偷扯動常父的袖子,常父便牽住越娃子的手,帶著他默默走至越潛身邊。 他這個老頭子,實在想不到時隔多日還能遇見越潛,臭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混成這樣,和他們一樣得踏上流放之途。 身側的常父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聲,越潛見到他眼中的憂慮。 越娃子不認識越潛,好奇仰起頭打量對方,只覺得這人好高大,但又似乎很虛弱。 越潛和常父之間沒有交談,不想被士兵發現他們認識,是老熟人。 船上的士兵眾多,數十雙眼睛盯著越人,越人沉默不語,低著頭,顯得很順從。 “九十三,九十四,九十五……九十五名?!?/br> 等越人全都上了船,一名官吏在木牘上記錄這批流放人員的總數,回頭跟隨船的一名武將閑談:“這是最后一批,忙完活正好回城!唉真是份苦差事,不是日曬就是淋雨?!?/br> 天上飄著小雨,官吏被雨淋濕官袍,拍了拍肩上的雨珠,抖了抖袖子。 武將沒理會他抱怨,而是命令士兵:“將越奴都押下艙!” 士兵將越人逐入囚奴的專用船艙,艙門小,人比較多,且越人都戴著腳鐐,進艙的速度很慢。 越潛站在一旁,往岸邊望去,最后看一眼寅都郊野的景色,就在這時,他發現碼頭上的一棵大樹后面,不知何時??恐惠v四駕車。 再熟悉不過的馬車,那是公子靈的四駕車! 離得遠,只能看到車簾子被卷起大半,車中有個模糊人影,越潛認得,正是公子靈。 即便走至人生盡頭,他恐怕也忘不了此人的模樣。 挨受鞭笞也好,再次淪為奴隸也罷,對越潛而言都不算什么,他的心如同石頭一樣堅硬。 唯有公子靈,那是他的軟肋。 意識到公子靈前來送行,越潛心中不是滋味。 強迫自己從碼頭那輛四駕車上收回目光,越潛擠進人群里,貓下身,鉆入昏暗的船艙。 很快,他的身體消失在艙口,隱入黑暗之中。 即便再眷念,再不舍。 越潛不知道,當船起錨揚帆時,外頭的雨停了,陽光明媚,在大河前方出現一道彩虹。 昭靈正要放下車簾子,無意一抬頭,看見河面上的彩虹,他愣愣望著它許久。望向彩虹,便不必去看那條正在駛離的船,去想那個戴著腳鐐,被士兵押上船的人,此生再不會相見。 拉下簾子,遮擋去車廂外的陽光,昭靈身處于陰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