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一個人的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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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瑤繼續在笑著,笑得花枝亂顫笑得淚落如泉。 有些事時間長了堅持久了,別說是別人,就算是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絕對絕對是真的。 可是,到了最后,等別人翻出最后一張底牌,逼著你又不得不去低頭承認,這一切,自始至終,其實都是自己單方面的一個人的狂歡。 這樣的落差,這樣的感覺,說起來有多可笑,私底下就有多傷人。 眼見著她難得一見的失態,身邊的阿優,嘆息著依舊那般溫和的問道: “你怎么樣?你沒事吧,瑤瑤?” 仰起頭,把眼底所有淚意硬生生的倒憋回心底,方瑤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應道: “我沒事。笑話,我方瑤能干了一輩子,怎么可能會有事?!” “那就好,那人家就放心了?!?/br> 抬頭撫胸,阿優又做回了他素來的那個溫柔可親的良善人模樣:“瑤瑤,看你不開心,人家這里,其實也很悶很難受呢。阿優也希望瑤瑤好好的,阿優不希望瑤瑤有事呢?!?/br> 長長的噓出了一口氣,方瑤再也沒力氣說點什么了。 說得固然好聽,比那戲臺上的戲子唱得還要好聽。 可是,心尖上突然生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黑洞,如蜂巢蟻xue般一點點啃食掉她所有熱情所有活力的黑洞,又該怎么去修,怎么去補?! 不要有事? 你說得可真是 輕巧。 ……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宮人亂亂的跑來,慌作一團的稟報娘娘,國主病了,那位素來溫和良善好脾氣的國主楊雄,今夜不知是什么緣由,突然的病了。 據那些宮人講,國主這個病,來得好生的奇怪。 明明昨天晚上,國主陛下還是好端端的,笑咪咪的心情蠻好的喝了點小酒,早早的洗漱過早早的歇下了。此后有很長的時間里,寢宮里頭都是靜靜的,并不曾聽見陛下有任何的異狀。只是,到了今兒丑時,情況就有了很大的不同。 先是有人聽見陛下寢殿里的房門有重重的開合之聲,然后又聽見房間里有重物墜地的聲音。等宮人們急急的起身過去查看時,這才發現,寢宮里門戶大開,那只陛下最愛的美人斛花瓶碎了一地,而躺在臥榻上的陛下,居然正發著高燒,面色潮紅,昏睡不醒。 有些興致缺缺的打了個呵欠,方瑤這才懶懶的應道: “這是宮里遭刺客了么,什么人竟敢如此的大膽??烊ゲ椴?,寢宮里丟了什么重要的物件沒有。陛下這個病么,來得這么突然,莫不是不小心受了風寒?趕緊的宣御醫進宮診治就是了,一點小事就亂成這樣,一個個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br> 話雖這么輕描淡寫的說,歷來屬于行動派的方瑤還是不曾有半點怠慢。急趕著的梳洗停當了,第一時間趕了過去,看望了那位傳說中身體有些不爽利的阿優。 等她到時,阿優己經醒了。他身上穿著一套質地精良的白色寢服,斜倚在腥紅色的鵝毛靠枕之上,有氣無力的看著方瑤。 “寡人有疾,又勞動吾家瑤瑤了?!?/br> 直了直身體,他作勢要起,簡單的兩句話,更是說得殷勤體貼滴水不漏無可挑剔。 瞧人家這樣子,很真的很像那么回事的! 暗贊了一聲,方瑤順勢一步坐到榻前,抬手虛虛的按了一下: “陛下身子不爽,理當好好躺著安生休養,還勞這個神起身做什么。只是,陛下這病,御醫那邊怎么說?” “胡先生說了,陛下是受了風寒,倒致虛火上升陰陽不調,已經開了方子了?!?/br> 一側,一位宮女垂頭答道。 伸手端過藥碗,方瑤甚是體貼的親手喂了阿優小半勺nongnong的藥汁: “陛下啊,這風寒么,雖說不是什么大癥候,也該好好的養著,眼下可是不能再勞心勞神了。對了,這寢衣,又是誰給陛下穿了這身白的了?料子單薄不保暖不說,顏色也刺目扎心得很。趕緊的給他換了!須知,陛下身子嬌貴,可不能再有什么紕漏了。再有什么事,那不是擺明了,想讓陛下不能夠安生么,真要是那個樣子,本宮可絕對絕對做不到……” 守在那邊,也不過是多絮叨了幾句,阿優居然又弱弱的睡著了。引得方瑤又不住的怨道: “陛下目前身子這么虛,你們這些跟前侍候著的,定是不曾盡心盡力也。往后,你們這些人商議一下,直接就分成幾班,日夜不休的輪著守著看護著陛下。本宮就不信了,這么多人,這分分刻刻的盯著,陛下還能出什么狀況,得著什么風寒來!” “是,娘娘!” 所有人都齊齊的低頭,恭謹的應道。 守在那間寬大的御書房內,方瑤反復把玩著手上的那只雙龍玉佩,默默的想著心事,那些與自己有關卻從未曾靜下來仔細想過的心思。 在她曾讀過的所有書里,都一再的篤定的說,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可是,如今,眼下,屬于她的前程,又著落在哪里呢?哪位大師大能過來,也給她好好的說道說道?! 燈影一閃,幽暗的御書房內,突然就添了一個人。 依舊把玩著那枚雙龍玉佩,方瑤頭也不抬的問道: “怎么,你還敢過來嗎?宮里人多眼雜的,你就不怕被別人發現嗎?” 重重的坐在阿優素來愛坐的御座上,楊雄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 “事到如今,也顧不了那么多了?,幀幇?,我只想問你一句,阿優今兒那個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對這件事,就沒什么要說的嗎?” 方瑤聞言,終于慢慢的抬起了頭。 燈影里的楊雄,依舊是一襲白衣,風釆依然。 可是,細細的看起來,他的臉上,還是有那么幾分怎么也掩飾不住的憔悴。 老了哇。 不用做事,單憑著片言只語的忽悠住了別人使喚上了別人,自己躲起來享著清福做著春秋大夢,過著這么好的小日子,原來,居然也會老掉? 或者,是他家里那個心愛的阿優,實在是太難纏太磨人了吧?這一天一個花樣一天一個想法的,他也實在是消受不了,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的傷心傷神? 淺淺的一笑,方瑤也答得懇切,十分十分的懇切: “閣下,您是不是喚錯了呢?這里,沒有什么瑤瑤,只有皇后娘娘,如假包換明媒正娶的皇后娘娘。而且,這宮里只有一位國主陛下,正病了,躺在寢宮里養病呢。如今,本宮正派了人,日夜不休輪番的守著他看護著他。就不知道,閣下想找那個瑤瑤,在哪呢?到底又想要做什么呢?” 先是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了一會,楊雄這才面有愧色的說道: “唉呀,瑤瑤,這兒不是沒別人嘛,你拉下個臉子做什么。哥哥知道,這么些年,實在辛苦瑤瑤你了,哥哥也覺得挺對不住你挺感激你的,一直都想著,要補償瑤瑤你呢?,幀幇?,你幫哥哥這么些年了,哥哥即便是把這大成國全都送給你,也彌補不了哥哥對你的虧欠啊??墒?,瑤瑤,現在實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阿優不是病了嘛,而且,還病得那么厲害?,幀?,你就真就忍心坐在這里發呆,而不去幫阿優想想法子?瑤瑤,不怕你知道,阿優對我,是真的真的很重要!為了他,我真的是什么都肯的!” 阿優,又是阿優。 為了他能放下一切割舍一切無視一切的阿憂。 可是,為了你自己的一段不容于世的畸戀,便可以這么理直氣壯的在別人的心尖上跳舞么。 這么長的日子里,你可以這么肆無忌憚隨心所欲的活著,仗著的,無非不過是一個傻瓜給出的滿腔子的熱忱罷了。 你唯一能給的,卻不過是一聲抱歉。 可是,你難道就不曾想過,再多的熱情,其實也都有耗盡的時候。 方小俠的耐心,其實也沒有別人想像中的那么多的。 有些人的臉,也實在是太大了一些的。 偷偷的紅了眼眶,拚命忍住總想要溢出眼眶的淚水,方瑤還是語氣平淡的輕飄飄的說道: “阿優只是病了,今兒不是已經傳御醫看過了么。才一天而已,哪有那么快就好了呢。欲速則不達嘛,閣下這也是太心急了吧?!?/br> “他那個癥候,御醫能治?那些庸才能辦到的事,你覺得,在下還能拉下臉來,再三再四的在這里求你?” 一反剛剛的心虛之態,楊雄突然又翻了臉,目光如炬的咄咄逼人了起來: “瑤瑤,有些事,別以為別人看不明白。哥都求你半天了,你到底還要鬧哪樣?你莫不是覺得,只要是坐在這里,就能夠玩轉一切嗎?!有些事,當年的哥都沒這個能耐做得到,你覺得你能行嗎?真的能行嗎?你確定,你到時候不會后悔?!” 晃了晃身體,方瑤覺得,她的腦袋都快要炸了。 忍了這么久,所有的這一切,在她那個簡單率直的認知里頭,其實已經接近極限。 楊雄要是肯一直的軟磨硬泡下去,說不定,她其實也能繼續的啞忍下去,試著去跟自己講和,慢慢的原諒這一切的。 可是,可能是關心則亂吧,楊雄居然又拉下臉子直接的錘她了。 這是在軟硬兼施威逼利誘吧? 天家手段,果然是深不可測! 只是,每一次,這一個個的,為何總單單的對她?她又何辜?她果然就有那么那么的傻么?! 心底里最后一根弦終于崩斷,方瑤終于滿臉淚水的站起身來,有些木然的問道: “這么說,又是方瑤錯了。沒關系的,都已經錯了一輩子了,再添個一點半點的,還真就算不了什么。說真的,方瑤還真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個樣子,能讓現在的方瑤后悔?!?/br> 楊雄終于怒了,沖冠一怒。 咬咬牙,他對著那個倔強不聽話的小東西,輕輕的拍出一掌。 數十年來,楊雄棄了一切,守著他的一隅之地,專心的精研著他的武學。 武癡之名,從來都不是白叫的,他如今所擁有著的武力,放眼整個大陸,能在他手下安全過上幾招的,怎么算,都是屈指可數的。 有著這么強大的武力依仗在,所以,這么長時間內,他對身邊所有人的所作所為,一直都是一笑置之不屑理睬的。 可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可以毫無底線的容忍一切。 比如,眼前這個囂張的小家伙,就不該動了他的阿優,那個從小就陪著他長大一直小心侍奉他到現在的阿優。 誰都有自己特別在意的事情特別在意的人。 他特別在意的,就是阿優。 當年,那些老家伙們都不曾敢認真的下手毀了阿優,今天,這個小家伙,更加沒這個理由去加害阿優。 阿優那般溫和善良的一個孩子,到底是招誰惹誰了,這一個個的,都想著惦記著要害了他?! 難道,就因為他一直是他在意著的人嗎? 可惡啊,可惡! 這么想著時,楊雄的掌風,終于含怨帶怒的就這么拍了下去。 滿腔子怒意的方瑤,就這么給輕輕巧巧的給一股大力推得飛了起來,又不帶一絲猶豫的給重重的拍到了鋪著木地板的地上。 “哇”的一聲,一大口鮮血,一下子給狂噴了出來。 雖然,曾經的方小俠,也是有那么幾分真本領的存在,可是,那一點點的微末之光,在現如今的楊雄面前,則是完全完全的不夠瞧了。 若非是楊雄有意識的手下留情悠著了一點,方瑤這一摔,怕是半條命都要給整沒了。 饒是如此,方瑤還是感覺,自家的五臟六腑齊齊的,都像要學著她要去造反一般,都步調一致的擠在一處,直接往方瑤的胸腔子那邊竄。就這么一大陀子的涌在一處,擠得她的心肺突突的生疼,很疼很疼。 然而,這還不是讓她最難受的。 讓她最感到難受的是,這個楊雄,這個小白花楊雄,終于按徠不住的對她動手了?! 先前的愧疚呢? 先前的感激呢? 這么快就忘了么?!這個人的心,還真就是硬得很! 又吐了一大口鮮血,方瑤還是掙扎著笑著,緩緩的抬起了頭: “就那么個小賤奴,那個渾身都是心眼的家伙,您還真就這般的喜歡嗎?為什么?閣下的口味,可實在是有些重,重得有些與眾不同??!可笑啊,這可也實在是可笑極了!” 單手撐地,方瑤還是仰著頭,不管不顧的脆聲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