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 第36節
假面人撫掌感嘆,眼中盡是戲謔。 “那些刺客是你派來的?”林痕崩潰過一場,沒了情緒波動,平靜地問。 “怎么會呢?”假面人搖頭,“我只是個想見見故友的生意人罷了?!?/br> 見林痕不信,他又道:“不過,我的確知道是誰雇的刺客,怎么樣,既然林公子不喜高官厚祿自由身,那在下拿這幕后之人的身份和你換,如何?” 林痕瞇了瞇眼,道:“指使之人顏大人會查,輪不到你?!?/br> “我若說他查不到呢?林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他們一日查不到真兇,你就始終是最可疑的兇手,你說,以顏相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性子,他會容許林公子你繼續守著他嗎?” 林痕垂在身側的手猝然攥緊。 假面人施施然一笑,繼續道:“相比于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查出來的結果,我這的答案是不是更誘人一些?” 林痕閉了閉眼,問:“你到底要見誰?” “江折?!?/br> “你是江陽王?” “林公子說是就是吧,時間地點,回京后我自會給你,林公子按我的要求做便是。另外,”假面人還在笑,“生意嘛,講究個誠信,林公子總得押我這一樣東西,好讓我放心不是?!?/br> 林痕搖頭,視線偶然掠過桌上的腰牌,有些意外,一時竟然回想不起來是何時摘下的。 見對方還在等,他便道:“我身上沒有值錢東西,你不信便罷?!?/br> “怎么會,”假面人聲音拔高,“我可記得林公子手上有一枚由和田紅玉打磨而成的上好玉佩?!?/br> …… 林痕見到顏喻時,已是天光大亮。 他不被允許靠近,只能遠遠地看上一眼。 顏喻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像一捧脆弱柔軟的雪,稍不注意便會融化消散。 錢紫山說那支箭偏離心臟半寸,也幸好無毒,不然就算神仙來了也無計可施。 林痕沉默地聽著,心臟刺痛。 他寧愿讓那支箭正中自己的心臟。 顏喻昏迷了很久,直到第五天傍晚才醒過來,當時林痕也在,顏喻當著他的面叫來程風,詢問調查的情況。 程風無奈搖頭,他們雖是抓到兩個活口,但無論如何逼問,那兩人就是不說。 早就料到的結果,顏喻沒為難程風,讓他繼續查。 程風退出去后,林痕扶顏喻半靠在床頭,后退兩步拉開距離。 “對不起……”林痕道歉,“都怪我,我若不亂走,大人或許就不會遇刺了?!?/br> “行刺之事常有,是我一時大意,你不必自責?!鳖佊鞯?,想讓他死的人多得是,他早已習慣。 這時,房門被敲響,是下人送藥過來。 顏喻剛醒,手腳還沒恢復力氣,林痕就端著藥坐到床邊,用勺子舀了喂他。 傷口還痛著,顏喻自醒來眉頭就沒舒展過,吞咽的動作也很慢,林痕不著急,配合著速度慢慢喂他。 直至烏黑的湯汁見底,林痕才又開口:“大人難道就不懷疑那些刺客和我有關嗎?” 顏喻側頭躲開最后一勺藥汁,淡淡道:“我若懷疑,你早就去見閻王了?!?/br> “為什么?”林痕問。 顏喻瞥了他一眼:“你什么時候問題這么多了?” “就是想知道?!?/br> 顏喻無奈,道:“只能說暫時還是信你的,下次就不一定了?!?/br> 林痕聞言和顏喻對視,窺見對方眼中如往常般的寵溺,懸了多日的心才落回腹中。 他把藥碗放到桌上,從胸口掏出個紙條,交給顏喻。 “我在祭天那天遇見了一個假面人,他要我幫他見江折,我假意同意,這是他要求的見面時間和地點?!?/br> 顏喻有些驚訝,打開紙條:“三日后酉時,京東舊染坊?” “嗯?!绷趾郯雅c那人兩次碰面的過程一并講給顏喻聽。 顏喻沉吟一番,道:“知道了,那天我會派人過去,你等著就行?!?/br> 林痕想了想,問:“他會不會就是江棣?” 顏喻搖頭:“江折于江棣,早就是棄子了,江棣犯不著為一個棄子冒險。不管如何,先把人抓到再說?!?/br> 時間一轉來到三日后。 顏喻把事情安排好后就要出府,卻被林痕阻攔:“你傷口還沒愈合好,不易走動?!?/br> 顏喻拍了拍林痕的肩膀,寬慰道:“我去去就回,無妨?!?/br> “不行,”林痕依舊堅持,“你休息,有什么事我幫你去做便是,或者我陪你去?!?/br> 顏喻搖頭拒絕:“我親自去,耽誤不了多久,你在府上等我回來便好?!?/br> 說罷,顏喻繞過林痕往外走,臨出門時回看了一眼。 林痕還站在原來的位置,滿臉糾結不安,像只想跟隨卻被主人呵斥在家的可憐小狗,他無奈笑了下,擺擺手讓林痕回房去。 林痕還是放心不下,又不能惹顏喻生氣,只得可憐巴巴道:“顏喻,你快些,我等你回來?!?/br> 顏喻端正神色,點頭應好。 他去的是容遲的住處,容遲事情辦妥之后便回了京,只是一直沒在人前露面。 “我就說差人給你送過去得了,你用得著非得親自走一趟嗎?”容遲不耐道。 “誠意問題,”顏喻回了句,“我的東西呢?” “這么有誠意又何必托人做呢?”容遲翻了個白眼,把巴掌大的錦盒推給顏喻,“喏,就這個?!?/br> 顏喻打開看了眼,挺滿意,無奈回答:“這不是最近太忙又不幸受傷了嗎,不然還真就不麻煩師傅了?!?/br> “嘖嘖嘖,誰家男寵的待遇能比得上你家那位啊,現在只一個生辰禮物就這么上心了,以后還得了!”容遲陰陽怪氣,末了食指點著錦盒,問,“說實話,你認真的?” 認真是何,兩人心照不宣。 顏喻挑眉,和容遲對視一會兒,正要應答,房門就被暗衛敲響:“大人,宮中有人行刺陛下?!?/br> “什么!唔……”顏喻猝然起身,扯到傷口,只是他無暇顧及,“情況如何?” “陛下受了傷,太醫正在醫治,其余的暫時不清楚?!?/br> “立刻進宮,”顏喻邊疾步往外走邊厲聲下令,“關城門,封鎖消息,妄議者格殺勿論……” 顏喻趕到時,乾極殿內燈火通明,江因坐在龍榻上,垂眸盯著太醫處理傷口。 他右臂的衣袖已經折了上去,上面有一道長而猙獰的的傷口,傷口很深,血rou已經翻向兩邊,血也才堪堪止住。 江因原本還只是紅著眼睛,強忍著沒有哭,一看到顏喻,淚水就決了堤,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舅舅,手好疼啊,稚兒是不是快死了?”江陰哆嗦著嘴唇問。 顏喻心疼得說不出話,只趕忙過去把人抱住。 江因靠在他胸口,小聲嗚咽著,聽得顏喻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生生揪了起來。 “稚兒很快就會好的,放心,舅舅在呢?!鳖佊鹘o江因順著背,用眼神詢問太醫情況。 “大人,所幸陛下這傷沒有傷及筋骨,只是傷口太深,老臣只能嘗試著將其縫合,不然傷口怕是難以愈合?!?/br> 太醫還未說完,江因就攥緊顏喻的衣袖,哭著道:“舅舅,我害怕?!?/br> 顏喻越發心痛,他揉了揉江因的發頂,哄道:“稚兒乖,再堅持一下,等好了舅舅帶你出宮玩好不好?” 江因哭著搖頭,想把手臂從太醫手中抽出來,掙扎間,傷口又開始流血。 這時,侍衛來報,說他們按紙條上的指使找到了舊染坊,可時辰到時,對方并沒有出現。 至于皇宮之中,除了陛下遇刺之外,還有幾位公子盡數喪命,死狀慘烈。 顏喻聞言,心里咯噔一下。 眼下正是五年之約的最后階段,那些質子眼看就能離京,卻在一日之間死了多個,這讓他如何向諸王解釋? 又如何平民怒? 原來對方步步籌劃,調虎離山,目標在那群質子身上啊。 事已至此,顏喻只得認栽,他氣極反笑:“真是好計謀?!?/br> 侍衛沒敢應話。 “刺客呢,都死了?”他又問。 “回大人,是?!?/br> “傳令,徹查近日出入皇宮的所有人,務必找出幕后指使之人?!?/br> 安排完后,顏喻忍著頭痛,把江因按在懷中安撫,讓準備妥當的太醫開始施針。 大庸目前沒有有效的止痛藥,所有的痛苦只能硬抗。 江因從小就沒受過多少傷,這一次哭得撕心裂肺。 顏喻恨不得傷在自己身上,可是無法,他只能一遍遍安慰著,越發抱緊江因。 一刻鐘后,傷口縫好,江因已經痛昏了過去。 其余人熄了蠟燭出去。 寢殿陷入昏暗,顏喻把江因輕輕放枕頭上,用帕子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他坐在床沿守著。 傷口在按江因時被扯開了,血跡洇透衣物,留下斑駁的血跡。 胸口還在一抽一抽地疼,顏喻黯然地垂下眉眼,江因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最想做的便是護住江因。 可偏偏是因為他,讓江因受了這么重的傷,吃了這么多苦。 顏喻握著江因攥緊的手,暗暗發誓,定要讓傷害江因的人都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