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 第29節
林痕想了想,轉過頭來盯著顏喻的眼睛,提出另一件事:“那剛見面的時候,你還要殺我,不怕他以此為由造反嗎?” 顏喻聞言失笑:“眾口鑠金,明明是你驚擾圣駕在先,我可是在理的一方;再說了,我是輕易不動他,難道他就敢輕易動我嗎——誒!” 顏喻話音未落,就被林痕撲倒在床上,后腦勺砸在錦被中,不疼,就是有些懵。 林痕整個壓過來,和他貼得密不透風,呼吸撲在頸窩,很癢,他以為林痕傷心了,好脾氣地給少年順背:“行了,這翻舊賬的本事是跟誰學的啊,都好久之前的事了?!?/br> 林痕不答,在他頸邊拱了拱腦袋,悶聲說:“你以前從來不和我說這些的?!?/br> 顏喻一愣,驚覺還真是如此,他以前從不會和林痕談政事,今天怎么就沖動了呢? 還講了這么多。 一時無人說話,四下寂靜,唯有呼吸聲交錯。 顏喻稍稍轉了下脖子,看落在窗紙上的斑駁樹影,微晃,就像他此刻的心緒。 他恍然覺得,自己好像要栽到林痕身上了。 還真是荒謬,顏喻自嘲一番,穩下心神,反問:“所以呢?” 良久,無人答話。 撲撒在頸窩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林痕竟是睡著了。 顏喻嘆了口濁氣,不忍將其叫醒,就把人翻了個個推到枕邊,蓋上被子。 他剛躺下,林痕就迷迷楞楞湊過來,窩在他胸前。 幾根翹起的頭發扎得顏喻下巴癢,他抬手捋了捋,收手時順勢將人攬住,閉上了眼睛。 藥效作祟,顏喻一連近三月夢魘纏身,這一晚,竟一夜好眠。 林痕在顏府養了數日,眼底的烏青才消散,精神也恢復如初。 這天休沐,兩人窩在書房看書,顏喻看了一會兒便膩了,扔書起身。 林痕見他要往外走,連忙拿了架子上的狐裘往他肩上披。 系系帶時,顏喻扯了下林痕的廣袖,道:“去換身衣裳,帶你去個地方?!?/br> -------------------- 不出意外,這是破鏡之前最后一波糖(雙手合十) 第34章 “救一救可以嗎?” 京郊,鞠城,未及進入,歡呼聲就已響徹雙耳。 當值的管事認出顏喻,把人領到視野最佳的位置,布置好茶水,退開。 顏喻領著林痕坐下,示意對方往下看。 鞠城設計成了環形,比試的場地在正中間,四周是一層層的座位,座位處于上方,正好俯視全場。 場下塵土激揚,駿馬馱著身著勁裝的男子,在場地上靈活穿梭,拳頭大小的彩球被爭搶、傳遞,好幾次眼看就要射入球門,又被半路攔截或從邊緣堪堪擦過。 “擊鞠?”林痕問。 “嗯?!?/br> 他們來得巧,場下一局將盡,目前比分持平,只看誰能挺進最后一球,兩方人馬你追我趕,斗得激烈。 林痕注意力完全被傳來傳去的彩球吸引,目光緊緊追隨著,沒再和顏喻交談。 顏喻并不在意林痕的怠慢,相反,他還挺滿意的,畢竟是專門帶人來的,林痕不感興趣才難辦。 正想著,周身忽然掀起一陣高昂的歡呼。 原是分出了勝負。 兩方人馬主要靠系在腰間的絲帶區分,一紅一黑。 就在剛剛,在沙漏流盡的緊要關頭,黑色隊伍中有一人殺出重圍,截胡彩球,一桿入門。 “黑方贏了?!绷趾劢K于舍得轉過頭來給顏喻傳達戰果,眸子亮晶晶的,明顯正在興頭上。 “嗯,看到了,”顏喻反應不怎么大,只是問,“可玩過?” 其余的看客還在吵,林痕沒聽清,附耳過去,顏喻只好又重復一遍。 林痕搖頭:“沒有,只在小時候見過幾次?!?/br> 很小,三四歲的樣子,林修溯帶他去過幾次軍營,他在那里面見過,畢竟擊鞠本就用于練兵,尤其是騎兵。 顏喻了然,問:"想不想下去試試?” 林痕怔了下,競技比賽類的項目總能讓人躍躍欲試,他的確有點想,不確定地問:“可以嗎?” “這有什么不可以的,”顏喻無所謂道,他招手讓管事過來,“下一場隨機局安排他上,去把蜜餞牽來?!?/br> 管事在這工作多年,早就習慣了應對客人的各種要求,他剛開始還見怪不怪地點頭,卻在聽見最后一句話時沒忍住露出驚訝的表情。 原因無他,不過是那匹叫蜜餞的馬金貴得很,顏喻從不隨便讓人騎。 管事想著,探究地看了林痕一眼,想不通這是哪號人物。 林痕一直在看顏喻,沒發現管事的異樣,等對方離開,他才疑惑地問:“蜜餞是一匹馬嗎?” “嗯,很久之前挑的了,一直養在這,”顏喻回答,見林痕表情不太理解,于是問,“奇怪為什么叫這個名字?” 林痕點頭。 顏喻笑了笑,答:“沒什么特殊原因,蜜餞是我和容遲一塊挑的,他非要用花草什么的起名,我看不過,就與他比酒,贏了但沒什么好主意,于是就隨手指了桌上的一盤蜜餞?!?/br> 他當時純粹為了膈應容遲,容遲嫌棄,他就用對方常掛在嘴邊的大俗即大雅理論回懟,氣得容遲三天沒和他說話。 那段時光,還挺讓人懷念的。 林痕頓了頓,說:“我都沒有與你一塊喝過酒?!?/br> 很平靜的語氣,顏喻卻品出點醋味,他覺得好笑,擺擺手:“行了,下去準備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問他們?!?/br> “好?!绷趾叟d致明顯下滑,起身離開。 顏喻若有所思地看著林痕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 隨機局是這家鞠城獨創的,規則很簡單,就是將所有的人員打散,以抽簽的方式組隊,如此,整個比賽的走向與結果都不再被輕易預知,趣味性增強的同時,也方便了觀眾下注討刺激。 很快,人員依次入場,林痕騎著一匹紅棕色駿馬,跟在一眾人的末尾。 林痕應顏喻要求換了身純黑勁裝,此刻唯腰間有一抹紅,是抽完簽剛系上去的布條,布條系結之后還有一段游離著,自腰間垂落,戛然而止于膝蓋往上兩三指的位置,格外扎眼。 明明是條再普通不過的劣質布條,在林痕身上卻生出了別樣的意味——衣裝的輪廓從寬肩處流暢下滑,又在此處被盡數收攏,紅帶緊緊纏著,繃出令人垂涎的弧度,欲蓋彌彰似的,勾得人愈發想要撕開,往里探究。 顏喻表面漫不經心,眸色卻是暗了又暗。 恰在這時,管事湊過來,詢問顏喻是否有下注的打算。 顏喻收斂了心緒,往管事拿的牌子上看,已經有很多人下注了,但因為是場趣味性為主的隨機局,大都圖一樂,是以金額都不大。 管事也只是例行一問,畢竟他不覺得顏喻會無聊到參與這樣的賭注。 “蜜餞一月的口糧是多少?” “啊……”管事沒想到會突然跳到突擊檢查上,他愣了愣,隨后回答,“回大人,這還要核對,恕在下不能立刻給您準確的數目,但自大人不再來之后,我們一直有請專人細心照料蜜餞,吃住皆選最好的,若真要個數目……我們馬廄每半年與貴府賬房對一次賬,大約二百兩上下?!?/br> 顏喻點點頭,說:“你們這還剩它幾個月的花銷?” “嗯……上次對賬是九月,今兒剛好進入臘月,正好還有三個月的?!?/br> “押上?!?/br> “……???”管事震驚且猶豫,“大人可要再考慮考慮,這樣的比賽,十兩左右的注已經不算小了,主要是,萬一輸了,這蜜餞可沒飯——” 管事收到顏喻淡淡的一瞥,識趣改口:“好,在下這就記錄上?!闭f罷,忙不迭地退下。 比試已經開始,林痕應該是因為沒接觸過,動作明顯比旁人生疏,鞠杖幾次撲空,揮了個寂寞。 整個上半場,林痕都還在熟悉的階段,臨近結束才堪堪揮到一球,還與球門失之交臂。 身邊時不時會響起一兩聲的唏噓,顏喻并不在意,反正林痕離得遠聽不到。 林痕學東西很快,一番休息過后,就明顯游刃有余起來。 天空逐漸陰沉,醞釀著雨意。 煩悶的空氣漸漸讓人變得煩躁,顏喻認真看了一會兒,見林痕逐漸放開,駕馬在場地中肆意馳騁,就開始變得百無聊賴了。 直到—— 不知是不是因為紅隊一連失了幾球心生挫敗,除林痕之外的幾人明顯有點不振,還有一人竟然在一個簡單的傳球上出現了失誤,本該從右后側方傳到蜜餞腳邊的球越滾越偏,竟然與蜜餞拉開了足有一人之長的距離。 而前方,正好有兩位黑方隊員等待截胡。 看客本就有些煩躁,見紅方竟然失誤到給對方送球,便不再收著脾氣,連連唏噓。 顏喻也開始揪心。 他本意是看這幾天林痕強顏歡笑有點心疼,帶人出來發泄發泄放松一下的,誰想到他們一個個的這么不爭氣,一場下去,怕是會讓林痕更郁悶。 就在他琢磨著一會兒該如何哄人時,就見林痕雙腿夾住馬腹,高喝一聲“駕”。 蜜餞得令,向前沖刺。 蜜餞跑起來后,林痕攥緊韁繩,同時左腳抽離腳蹬,身子向彩球的方向傾斜,直至半個身子都伏下來,探出去。 右臂長伸,去夠滾動的彩球。 可還是不行。 彩球的速度很快,轉眼就來到了守株待兔的兩人近前,兩人一守一攻,志在必得。 千鈞一發之際,林痕身子再度傾斜,隨著動作,左腳上滑,堪堪勾住馬背,同時身子極度下壓,幾乎快要碰到地面。 姿勢太危險了,這要是掉下來,不被馬踩死也得落個半殘,觀眾都沒想到竟然有人在一場毫無意義的比賽中拼命,發出不少抽氣聲。 林痕就在這一陣陣的抽氣聲中揮桿,彩球飛得很高,直接躍過守株待兔的兩人,傳到同隊人員手中,還好對方及時反應過來,揮桿將其投入球門。 球進了,林痕也回到馬背上,過程還算順利,炸出一堆歡呼。 顏喻沒忍住皺起了眉,又想起林痕和江折拼命的場景,他算是看清楚了,林痕骨子里有一股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拿命去賭的瘋勁,平時之所以讓人覺得好欺負,不過是這孩子的底線比平常人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