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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嬌纏春山在線閱讀 - 嬌纏春山 第79節

嬌纏春山 第79節

    自從殷蕪離開,靈鶴宮的宮人盡數遣散,如今這里已荒廢了許久,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可偏偏又有種物是人非之感,一時父女二人均有些傷懷。

    郁岼在寢殿內坐了許久,閉了閉眼,道:“我與你母親相伴七年,分別時我讓她等我,誰知這一別就隔了生死?!?/br>
    殷蕪只是想想他們當年的處境,便覺得傷心絕望,她不想郁岼憂思,陪了一會兒便勸他去院中坐坐。

    郁岼坐在交椅上,接過殷蕪遞過來的熱茶,笑了笑道:“蟬兒不必擔心我,時過境遷,為父如今也釋然了?!?/br>
    其實是他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即將追隨殷臻而去,悔恨才可稍解罷了。

    “我當初被困在這靈鶴宮里,只覺得這宮殿的墻太高,想逃出去難如登天,如今回頭再看,其實宮殿并不大,宮墻也沒有多高,不過是囿于當時心境罷了?!币笫徯α诵?,給郁岼的腿蓋上薄毯。

    “是這個道理?!庇魨J也笑,他飲了一口茶,淡聲道,“我見你娘的時候,她也不過十幾歲,還是個天真的小姑娘,你和她很像,也比她要幸運很多?!?/br>
    起風了,郁岼住了話。

    風停之后,郁岼望向院中那棵尚未長出枝葉的花樹,道:“百里息雖不是世俗意義上的良配,對你確實極好,日后有他照顧你,我很放心?!?/br>
    殷蕪聽了這話,心中覺得不安,勸慰郁岼幾句,又故作輕松說了些趣事,總算驅散了這片愁云慘淡。

    謝暉陪郁岼先回府內休息,殷蕪則去臨淵宮尋百里息。

    臨淵宮外的竹林早已被砍盡,又鋪上了條石,倒是省去了許多功夫,如今百里息在宮外住,這臨淵宮已成了他辦公之所,至于原本的戒塔等處,則為了削弱神教的神性,都讓荒棄了。

    殷蕪聽殿內有交談聲,便沒進去,而是轉去了后殿。

    浴池內是清澈凜冽的泉水,殷蕪已許久未來此處,如今看見只覺心中唏噓,她在池邊略站了站,便折去旁邊小殿內歇息,羅漢榻的炕幾上,用泥爐溫著一壺清茶,殷蕪有些渴,便倒了一杯在小盞子里。

    茶湯入口清列,回味卻是桂花香,殷蕪覺得奇怪,正要掀蓋子看,便聽百里息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用鮮桂花窨了六次,自然有桂花的回味?!?/br>
    他入內,一身月白圓領袍,腰間束著玉帶,頭戴玉冠,因殷蕪多半是在夜里見他,偶爾回家早些,也立刻換了常服,并不似如今這般齊整倜儻,殷蕪便有一瞬間的驚詫。

    百里息自然留意到了她的神色,一條腿搭在榻上坐下,伸手拿過殷蕪的盞,抿唇忍笑喝了里面的殘茶,又給她斟上新的。

    殷蕪橫了他一眼,見他唇角依舊壓不下去,氣的“哼”了一聲。

    百里息手肘支著炕幾一角,眼中笑意更盛,“阿蟬方才是被我迷住了?”

    “你不要臉,光天化日的……”

    其實兩人成親后,百里息時常說些不知羞恥的話逗弄殷蕪,比如“快不快活”、“叫夫君”、“好好求我”之類的,但那都是在臥房私密的地方,殷蕪即便羞惱,也知道是閨房情趣。

    如今可是大白天的呀!

    百里息知道殷蕪才從靈鶴宮出來,應是免不了一場傷懷,所以才故意逗弄她。

    他看向窗外的白玉浴池,輕聲道:“阿蟬,你之前站在浴池邊,說想做我的藥,你當時就如同勾人的妖魅,誰能不不墮落?!?/br>
    殷蕪自然知道他說的是哪回,那件披風之下并無一絲一縷,此時她依舊佩服起自己當時的勇氣和無畏來,如今她可做不到。

    “我騙人的時候,總是很能豁得出去?!币笫徸晕医獬暗?。

    百里息看過來,眉眼滿含笑意,食指撓了撓殷蕪的掌心,“多虧阿蟬肯騙我,才讓我有那樣眼福際遇,如今阿蟬對我沒有所圖,哪里還肯對我展露那樣的風情?”

    這副怨夫模樣,百里息一個月總要展露個一兩次,殷蕪已經見怪不怪,也不準備回應。

    上次她耐不住百里息的幽怨,被他哄騙著穿了件水紅色的紗質寢衣,就被他在榻上折騰了半宿,昏暗床帳內,他那雙鳳目星火點點,簡直像是要吃人,最后殷蕪氣急,踹了他一腳,威脅再來就一個月都不讓他碰,才算是保住了一條小命。

    有了前車之鑒,殷蕪如今哪里還能上當,她可是有記性得很。

    見殷蕪仿佛沒聽見似的,百里息又哀嘆兩聲,說了幾句如“阿蟬好狠的心”、“對我不好”、“沒利用價值就不在意了”之類的酸話,才算是揭過了這話茬。

    因這一鬧,殷蕪心中的悲苦之意確實紓解不少,她望向窗外,柔聲道:“方才在靈鶴宮,父親說了許多母親的事,我才知這么多年過去,他心中依舊是愧痛難解?!?/br>
    “你父親是個有擔當的人?!?/br>
    郁岼這一生并不容易,生而為奴,顛沛流離,艱難求生,后又被迫同殷臻生離,這一離開就成了死別。

    他被重傷,落下病根,卻不自怨自艾,若是旁人經歷了這些,只怕早已渾噩度日,郁岼卻能收攏族人,團結族人,黎族獲赦后,帶領族人在芮城興建房屋,他更是預料到剌族的侵犯,而早早加固城防,才能將剌族擋在城外,那場大戰,黎族婦孺未有一人受傷,這是他身為族長的責任,也是他的功績。

    “母親的離開一直是我心中隱痛,我時常夢見她渾身是血,她說不能陪我了,很對不起我,可我從沒覺得她是對不起我的,她離開時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那樣的折磨沒人能受得住……”

    殷蕪頓了頓,抬眸看向百里息,“真兒出事后,你曾將我攔在屋內,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女子亦然’,我當然知道這道理,我也知若我先去尋幫手,真兒多半也會被救下,可我聽著她的呼救,就想起了母親,我想著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將她救下來,所以才那樣不管不顧沖了上去?!?/br>
    “我知道的?!卑倮锵⒁笫徖M懷里,嘆息一聲道,“那時是我不對,我說話難聽,不該那樣訓斥阿蟬的?!?/br>
    殷蕪怕疼,很多有關殷臻的事都是憋在心里,這些話她放在心中許久,今日因郁岼之故,終于忍不住說了出來,誰知說完之后,竟有些釋然。

    百里息說今日無事,讓殷蕪在側殿等他一會兒,兩人一起歸家,于是中午兩人一起用了飯,百里息抱著她在榻上小睡片刻。

    等殷蕪醒時,百里息已離開,如今天氣回暖,殷蕪便在殿外的池邊散散步,半個時辰后百里息便來尋她,兩人一起出宮回家。

    回府后,殷蕪問郁岼情況,厲晴說他回來用過午膳小憩片刻,下午出門同謝暉上街了。

    正說著,郁岼謝暉便回來了。

    “下午怎么不好好歇歇?!币笫徤锨胺鲎∮魨J。

    他道:“中午歇過了,下午我和暉兒去街上看了幾家繡坊,族中的婦人擅長養蠶織布,可這些布料沒什么花樣,不過是賣個功夫錢兒,徐獻之如今走通了販絲的門路,他說若是能縫制些成衣、繡些花樣帕子,價格能高出不少?!?/br>
    “那下午你們有何收獲?”

    謝暉從懷中掏出幾條帕子,一一鋪在八仙桌上,道:“京城的花樣都十分精致,拿回去,即便不能模仿得十分像,七八分卻是沒問題的?!?/br>
    百里息點點頭,道:“這樣雖然可行,但到底不是長久的法子,不如在京中開個繡坊,招募些繡娘,讓黎族的婦人來京學些時日,或者兩月,或者半年,再換一批婦人來,那些回去的婦人又能在芮城內再教別人,京城又多了份產業,日后想要嘗試別的生意,有了繡坊這個據點,也方便許多?!?/br>
    百里息這樣一說,郁岼便想到了這樣做的好處,芮城畢竟是偏隅之地,黎族若想富起來,閉門造車確實不行,若是在京中有繡坊,無論什么時興的花樣,都能第一時間學去,且也能對其他生意的行市有所了解……

    “若是你們覺得可行,我手上正好有一個空鋪面,就在東市,只是地段一般,但做繡坊應該無礙?!卑倮锵⑹种写_實有個鋪面,是買這座宅子時一起附送的,哪知如今竟派上了用場。

    郁岼似乎還有些猶豫,百里息倒是也并未再勸,只道:“那鋪子閑置了許久,你們若不用,我也不會往外租,若是不想白用,便每月給阿蟬做兩件衣裳抵租金?!?/br>
    郁岼想了想,終于點頭,道:“阿蟬的衣裳想做多少便做多少,租金另付便是?!?/br>
    百里息也不勉強,幾人討論了一會兒,便在廳內用了晚膳,飯后殷蕪煮了一壺清茶,又說起京中時興產業,快到子時才散。

    殷蕪有些累,簡單梳洗后便上了榻,一炷香后百里息才回來,他應該是快速洗了個澡,頭發還在滴水就要上床。

    殷蕪“唉唉”兩聲,手臂撐著他胸口阻止他上榻,嗔怪道:“我今日才換的新被褥,你頭發還滴水呢!”

    百里息斜眼睥著殷蕪,“嘖嘖”兩聲,“你怕我弄濕了被褥,就不怕我頭發不干明早頭疼?”

    殷蕪方才確實是本能反應,如今被百里息一說,自然覺得理虧,她訕訕收回手臂,趿著鞋去取了干帕子回來,軟聲哄道:“我給你把頭發絞干?”

    百里息往后退了一步,陰陽怪氣道:“還是怕我把你的床弄臟吧?!?/br>
    “不是不是,”殷蕪忙搖頭,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我是怕夫君明早起來頭疼?!?/br>
    百里息顯然不信,殷蕪拉著他坐在床上,殷勤用棉帕子給他擦頭發,百里息便伸手摟她的腰,把臉埋在殷蕪胸前,悶聲道:“阿蟬不喜歡我了?!?/br>
    殷蕪挑了挑眉,沒應聲。

    百里息深吸了一口氣,又嘆息了兩聲,一副委屈無奈的模樣,殷蕪依舊不吭聲。

    他不再開口,仿佛心情不好,由著殷蕪擦干了頭發,自顧自上床躺下,只是背對著殷蕪,一副生氣的小媳婦樣兒。

    殷蕪熄了燈,上床后規矩躺下,百里息沉默片刻,便再次開口:“人人都說男子薄情,我家卻不同,是阿蟬始亂終棄……”

    殷蕪扯了被子蓋在頭上,不聽百里息的醋言酸語,打定主意不中他的陰謀詭計,又加上今日實在是累,聽著百里息那絮絮叨叨的話,竟真的昏昏欲睡,即將入夢之時,身上卻一輕,被子被掀開。

    殷蕪咕噥了一聲,軟聲求饒:“今日別折騰了,好累?!?/br>
    “阿蟬,明日在浴房好不好?”他聲音有些啞,手也不老實地摸上殷蕪的腰。

    殷蕪昏昏欲睡,他便又湊過來,親親摸摸不準殷蕪睡,最后實在鬧得殷蕪沒了脾氣,只盼快些讓她睡覺,胡亂應了一聲。

    第二日起來,百里息早已離開,殷蕪也把昨夜的事忘得干凈,洗漱用膳之后,尋了江茗來,江茗道:“主上今早已吩咐過,屬下已備好了車馬,稍候便能去看那鋪面?!?/br>
    于是殷蕪去尋了郁岼和謝暉,三人一道出了府。

    那鋪子在東市,坐了半個時辰馬車便到,江茗扶殷蕪下車,指著不遠處一閉著門窗的兩開間道:“便是這里了,之前這里是個綢緞鋪,前主人出售了宅院和此處后便離開了京城,之后一直空著的?!?/br>
    幾人進了鋪內查看,才知前面雖然只有兩個開間,后面竟還連著個小院子,只不過院子內并無主屋,只在東側起了一排廂房,應該是做庫房之用。

    “這房子有些老舊,不若扒倒重蓋,東側南側各蓋兩排,日后一面廂房做繡活兒,一面繡坊做繡娘的住處?!币笫彽?。

    郁岼點點頭,覺得這個想法倒是極好。

    在鋪子內轉了兩圈,幾人便準備去街上看看,出了門往東走,不過十多米,人便多了起來,在東市轉了半日,又在酒樓吃了午膳,郁岼還要和謝暉再去看看東市成衣鋪,讓殷蕪先回去。

    殷蕪一個人坐在馬車上,也不知是發起了飯昏還是累了,眼皮沉得抬不起來,竟就這樣睡著了。

    “阿蟬醒醒?!卑倮锵⒌穆曇粼谒呿懫?。

    殷蕪哼唧了兩聲,艱難睜開眼,就見百里息正蹲在她面前。

    揉了揉眼睛,她伸手扶著百里息的肩膀坐起來。

    “累,身上沒勁兒?!彼洁煲宦?。

    百里息輕笑了一聲,抱著她下車往府內走,揶揄道:“這是想起昨夜的事,準備要糊弄過去?”

    “昨夜什么事?”她是真忘了。

    百里息掃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腰,提醒,“今夜浴房?!?/br>
    她想起來了,后悔不已,便想耍賴,求饒道:“今日真的好累,饒了我吧,改日好不好……”

    “既然累了,正好泡泡澡,我為夫人捏捏背,也好解乏?!?/br>
    殷蕪還想求饒,卻覺得有些惡心,下一刻忍不住干嘔起來。

    “這是怎么了?”百里息忙將她放下來,幫她拍背。

    半晌殷蕪才緩過來,她搖搖頭,道:“應該是中午吃得有些油膩,直犯惡心?!?/br>
    兩人回屋,百里息讓她坐在羅漢榻上,給她把脈。

    起初殷蕪只當吃錯了東西,并未覺得怎樣,誰知百里息臉色卻有些難看,殷蕪便想起最近她確實覺得乏累,心想莫不是得了什么絕癥,否則百里息的臉色不會如此。

    她小聲詢問:“我這是……得了什么大???”

    “另一只手伸出來?!?/br>
    殷蕪乖乖伸手,百里息摸過脈之后臉色愈發難看,問:“你上月癸水可來了?”

    年后他們去了冠州,回來后到了日子,殷蕪的癸水卻沒來,她以為是舟車勞頓的緣故,百里息那幾日又有些忙,所以并未告訴他。

    見殷蕪搖頭,百里息便更加肯定了。

    “可是沒救了?”殷蕪以為是寒癥厲害了。

    “傻阿蟬,你懷孕了?!?/br>
    “誒?”殷蕪訝異,“你不是一直有用藥?我怎么會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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