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謝豐年將所有的銀子都換成了草藥,各種各樣的草藥。 他試著用別的藥去替換缺失的那幾味,而后,一個個地去敲那些病人的家門,若得了他們家人的同意,便不要錢地去為那些將死的人治療。 可是,盡管這些病人大多都會稍有好轉,最終在兩三日之后,卻依舊撒手人寰。 而就在謝豐年仍在不斷嘗試之時,何獵戶的腋下慢慢地腫了起來。 或許是鄰居來借糧時不甚小心,或許是某種老鼠順著小洞鉆了進來。 謝豐年眼睜睜地看著何獵戶脖間腋下的腫塊越來越大。初時他只是輕微的咳嗽,而后愈發劇烈。他的身上發起了燒,觸之燙手,謝豐年卻無可奈何。 謝豐年仿佛住在了他家的灶堂里。一罐一罐的草藥燒起來,一碗一碗的藥湯灌下去,也只是稍好一些,不過幾個時辰,情況便又更加惡劣。他渾身打起了冷顫,有絲絲血沫隨著咳嗽流出來。到了此時,余下的,大約只有不到兩三日的時光。 謝豐年讓何嬸子呆在另一個屋里,她卻不肯。沒日沒夜地以淚洗面,讓她的眼睛高高腫起,宛如桃子,直到最后,甚至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了。 可是,眨著迷蒙的雙眼,她說:“小謝,我的娃啊,嬸子知道你盡力了。你看你都幾天幾夜沒睡了,實在沒有辦法,就算了吧!叔不會怪你,嬸子也不會怪你,閻王爺要收人,有誰能攔得住。算了吧,去歇一歇吧,???” 謝豐年想了一夜。 這一夜,他沒有去琢磨該如何搭配草藥的藥性,去思考哪一味藥可以針對這惡疾的何種癥狀。他想,他是誰?他為何在此處?他身為所謂的“神農后裔”,這十幾年將自己困于山中,困于囹圄,到底是所為何故? 頂著將將亮起的熹微,謝豐年站起身,又進到他早已熟悉的何嬸家的灶房,燒起火,熬起了最后一鍋藥湯。 這一回,他沒有加入任何自己調配的藥品。 他在灶房里尋了一把小刀,探入火上烤了一烤,而后,在自己的手心,用力地一劃。 謝豐年攥起拳頭,高高舉起。 他手心里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落入guntang的藥罐之中。 -------------------- “大脖子病”其實就是缺碘咳咳,“黑殺病”就是“黑死病”,都是查資料隨便云的,有錯漏請不要在意(不 第113章 謝豐年 何獵戶好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人紛紛驚奇地跑來看他,百般詢問,問他是怎么好的,是不是喝了他家“小謝”的藥湯,何獵戶緘口不言。 在家呆了許多日,缸里的米快要見底,囤積的野味已經吃完,他立刻又背著弓弩上了山。 那一夜,何嬸因擔心他而來到灶堂,看到謝豐年滿手滿地的血,趕忙為他包扎。謝豐年只道是他切割草藥根須時沒握好小刀,不小心切到了手。 為了以防萬一,他讓何嬸也喝了一碗藥湯,叮囑她莫要出去宣揚。 可是,這小鎮畢竟個小鎮,所有人都互現太過熟悉。當何獵戶病好的消息傳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人求到了他的家里——謝豐年此前在不同的病人家百般試藥,鎮里的人早都知道了他。 何嬸推脫了一日、兩日,最終在第三日一個她的姐妹哭倒在她腳下時心軟了。 她為難地來找謝豐年,問他可否將那湯藥施舍出去一碗,哪怕只是沉底的藥渣,人家也絕不嫌棄。 謝豐年認識她的那位姐妹。在他最初坐在大石頭上看馬車時,那位大嬸曾經從他身旁路過,與同行的人一起笑話了他,又給了他一根從沒吃過的細米糖。 謝豐年讓了步。 而后,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在灶堂里熬出一鍋一鍋的藥,分發給一個一個排在院子里拿著碗等他的人。這些人總是會給他些什么?;蛟S是一點銀子,幾個銅板,又或是一只草雞,幾個雞蛋。何嬸會替他一一收好,又做給他吃。 他從不讓人進入灶堂看他熬藥的過程,哪怕有藥鋪的人來探頭探腦,也總是被何嬸干脆地趕了出去。 只有一次,剛剛從山上下來的何獵戶背著獵物推門走了進來。 看到謝豐年的手舉在藥罐之上,布條解開,早該痊愈的傷口仍在汩汩淌血,又看了一眼謝豐年日益蒼白的臉色,何獵戶什么也沒說,只在他身旁坐下,利落地將他剛剛獵到的牝鹿拆了骨剝了皮。 當天晚上,謝豐年就喝上了何嬸燉出來的美味的鹿rou湯。 那段時間,謝豐年有很久沒有睡上一個整覺,似乎總有人在外面的院子里等著他。守在灶前不斷地熬藥讓他渾身是汗,持續不停地流血讓他渾身發軟,可他從未像那時一般,覺得自己如此真切地活著。 一日,謝豐年仍關著門在灶房中熬藥,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他將手上的綁帶扎好,打開門,門口露出何嬸膽怯地臉。她支支吾吾地道:“小謝,有人來找你……” 她讓開身。謝豐年的心沉了下去。 站在何嬸身后的是謝豐年的族長和祠堂的幾個叔伯。其中一人擠開謝豐年,闖入灶堂,見了堆在灶臺旁的草藥,墩在火上的罐子,又掃了一眼謝豐年裹著綁帶的手,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陰沉。 他回過身,質問謝豐年道:“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瞧見仍守在門口的何嬸,又閉上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