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甫一進門,一樣東西瞬間吸引了顧山青的注意力。 那是一個九層琉璃塔,擺在正對門的黃花梨木香桌上,金棟銀梁,白玉作臺,寶石為瓦,罩在一頂冰鑿出來一般剔透的琉璃罩中,端的是金光燦爛,美輪美奐。塔的周圍還有些房屋建筑,比它矮上許多,不似寶塔那般金光燦燦,依然精致無匹。 謝豐年見他看那塔,也在他的身邊停住了腳,哧道:“據說是不知道哪一任人君送的。本來是想按照鎮異司的建筑原樣做一個,但是金石匠人到鎮異司里外轉了一圈,回去就改成做這個了。你就說,我們個地方是有多破?!?/br> 顧山青啞然。 寶塔之后是如外面一般的木架,分作左右兩列,右邊架子上的東西不比門外雜亂無章,無一例外,全都裝在盒子里。 這些盒子或是木制,或是鐵制,或是石制,若不是盒子表面本身就刻滿咒文,盒子外必定一張疊一張貼滿了用朱砂、陳墨或石青畫就的鮮艷符箓。甚至有個別箱子外纏滿了刻著細小字符的粗大鐵鏈,仿佛單單只是符紙封印不足以阻止箱子里的東西出來。 一眼望去,便讓人覺得一股陰森之氣撲面而來。 而左邊架子上,卻是一列列新舊、薄厚不一的書籍。 顧山青走到架前,隨手抽出一本,翻了兩頁,是一本術法秘籍:“怎么這里還有書?” 謝豐年也跟了過來,隨意地掃了一眼,道:“危險血腥的儀式法術,蠱惑人心的志記著書,某些人想隱藏的事實真相,你應該問的是,在這里藏著的書怎么居然只有這些?!庇值?,“先別管這個了,我帶你去看一個好玩的東西?!?/br> 說著,便往架子深處走。 顧山青回頭看了一眼,見小李他們已經拐了一個彎,見不到人影,有幾分猶豫,卻耐不住謝豐年催促,提腳跟了上去。 謝豐年左拐右拐,幾乎走到大廳盡頭,在最后一個柜子前停住。與別的鏤空架子不同,這個柜子是全然封閉的,兩扇柜門正中畫著一個小小的陣法,謝豐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破了陣,伸手一拉,拉開了柜門。 柜子中當當正正地放著一個精巧的木架,木架上鑲嵌著兩片打磨得比琉璃塔的罩壁更加剔透的琉璃,而在琉璃之間,夾著一張古舊泛黃的卷紙。 顧山青遲疑地看謝豐年一眼,謝豐年眼里閃著亮光,興奮極了。他示意顧山青去讀紙上的字。 紙上的正文僅有短短一行,字跡文秀—— “孤于此與愁胡立約,誓不毀諾?!?/br> ——落款只有一個“山”字。 而在落款底下,另有字跡不同的幾個名字,無疑是對這個不知具體內容為何的誓約的見證者。 顧山青在原地立了許久,方才開口道:“這個‘愁胡’……” 謝豐年斷然道:“沒錯,就是特別有名,一堆話本里的那個!” 顧山青凝眉:“那這個‘山’,就是山君了!可是,他們兩個不是一直在打仗嗎?最后愁胡死在戰場上,山君獲勝之后大赦天下,達成人妖和解,才有如今的太平。他們是什么時候立的約?立的是什么約?” 謝豐年的神情更激動了:“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我翻遍了和他們兩個有關的所有典籍,沒有一本書上提到過這個約,肯定是有人特意把它抹去了!而且,你猜這底下簽字的都是什么人?” 顧山青:“是什么人?” 謝豐年突然壓低聲音:“他們全都是鎮異司、扶正按察使和御城軍的第一代創始人?!?/br> 這時,突然有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謝豐年連忙忙把柜門合上。 張文典的腦袋從一個柜子后探了出來:“你們兩個躲在這干嘛呢?讓我好找!”接著似反應過來什么,帶著幾分無語對謝豐年道,“你是不是又給山青看那個‘誓約’呢?” 謝豐年顯然被他的語氣冒犯到了,惱怒地瞪著他。 張文典無奈地對顧山青道:“我和他說,這肯定只不過是某次山君想和愁胡商量議和時留下的便條,不知道怎么流到鎮異司,就被收起來了,他非不信,總覺得背后有什么驚天大陰謀?!闭f完,也不等謝豐年抗議,“走吧,出去了!息壤已經收好了?!?/br> 從藏寶閣出來,來到日光下,顧山青輕舒一口氣,才發覺藏寶閣里無處不在的封印是多么令人壓抑。 雖說小李早上遇到葉一時已經跟她說了個大致,但他們還是得去一劍堂匯報一番。走在路上,他突然想起昨夜的夢,問道:“對了,你們知道二十年前王都發生過什么嗎?” 謝豐年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顧山青道:“我二十年前曾經和用牽絲戒鬧得沸沸揚揚的丘無忌打過照面,現在回想起來,他的法力其實并沒有那么高超,當時鬧得那么兇,全仰仗牽絲戒的力量。不知道為什么鎮異司和按察使的人很長時間都沒有捉到他,所以想問問是不是二十年前王都出過什么事,讓他們都分身乏術了?” 張文典搖搖頭:“我沒聽說過他。不過,”他微帶自嘲道,“鎮異司每一代人會的東西的都不一樣,招人全靠緣分,沒準那時候正好缺人呢?!?/br> 不空道:“小僧也沒聽說過這個人?!?/br> 謝豐年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在書上讀到過這個人。不過,你要是這么說,我倒聽說過一個捕風捉影的傳聞,說的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