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低低的驚呼從各個角落傳來。然而裝著息壤的木箱并未如所有人預想中那般四分五裂。在一聲如金戈交碰的鏗然嗡鳴之后,原本光滑平整、扣得嚴絲合縫的木箱突然顫抖起來,抖動之劇烈仿佛它即刻就要散架,接著,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塊從中浮現出來,靜靜地躺在箱蓋正中。 謝豐年從身邊隨手摘了一片葉子,用葉子裹起那木塊,放入他隨身攜帶的小木盒里。他一邊將木盒揣進袖中,一邊扭頭得意地壞笑:“哈哈,我就知道你們誰也過不了我這一關!” 張文典:“你……這是怎么做到的?” 謝豐年抖抖袖子:“告訴你你也不信?!?/br> 張文典:“你說不說?!” 謝豐年一勾嘴角:“你去問白鴻吧?!?/br> 張文典:“……他怎么會知道?” 謝豐年:“就是從他那來的,他怎么不知道?” 張文典認真地盯住他的眼睛,見謝豐年坦然回視,不似在信口開河,終于勉強道:“好吧?;仡^我去問問他?!?/br> 立在一旁的不空輕咳一聲,從懷中摸出一桿狼毫細筆,道:“那接下來,小僧就開鎖了?”顧山青微笑點頭。 昨夜他同樣是用這根筆在木箱上寫寫畫畫,在箱蓋與箱體交接處畫了三個樣式不一,精雕細琢的水墨大鎖,畫的不是尋常掛鎖簡單的外形,而是如同將一把鎖沿著截面層層剖開,又一層層畫了上去,畫一層,消失一層。 此時他彎下腰來,又如昨日那般畫了起來,一層疊著一層,只不過畫的不是鎖,而是里出外進、參差不同的三把鑰匙。待一把畫完,那鑰匙便自發而動,自如地插進現出形來的鎖中,和它一同消隱而去。 三把鑰匙畫完,不空直起身,輕快地道:“好了?!?/br> 之后便是顧山青和張文典。顧山青隨意一招,招回了他如麻繩般密密纏在木箱上的草靈,而張文典則直接拿出一張提前備好的符紙,往木箱上一貼,箱體上讓人眼花繚亂的符文滾滾而過,盡數收入了符中。 四人設下的禁制全部解開,張文典正要搬起箱子,藏寶閣里立刻跑出了兩個人,顧山青認出其中之一是昨夜值守的人,旁人都叫他小李。 小李忙忙道:“我們來吧,張大人!”說著,一人一邊,也不等張文典推辭,麻利地將箱子搬進了藏寶閣。 四個人緊隨其后,也進入藏寶閣。 藏寶閣門一進了門便是前廳,四周都是書架,負責編纂造冊的幾個人趴在桌上異常專注地低頭寫著些什么,仿佛誰也不曾扒著門往外看。 小李將木箱放下,對其中一人說了幾句,那人點點頭,起身從書架上找出一本又大又厚的冊子,翻到空白一頁,連同手上的筆一起遞給了他。 大致的來龍去脈昨晚已經說過,無需再多言,很快登記完畢。 小李對他們說了一句“請跟我來”,又和另一人抬起箱子。兩人沿著書架一路走到底,拐了一個彎,不見了。 顧山青這才發現書架后還有一道敞開的小門,連著架在水上的通廊,通廊盡頭則是兩扇刻著復雜符文的木門——無疑這才是真正的藏寶之處。 在小李拿出令牌開門時,顧山青避嫌地移開眼,隨謝豐年一道垂目望向清澈的池底。五彩的錦鯉群聚成團,在水中活潑潑地游動,不時翻起尾巴,濺出一點水花。 謝豐年滿臉嫌棄:“葉一那個死板的女人,玉鱗金翅鯉我都給她抓來了,她居然不讓養!” 張文典輕咳了一聲,問不空:“那個鯉魚的全稱叫什么來的?” 不空答:“巨齒玉鱗金翅鯉?!?/br> 張文典又問:“葉司臺的原話是怎么說的?” 不空作批閱文書狀,頭也不抬,惟妙惟肖地道:“‘如果你來承擔它餌料的費用,我就讓你養?!?/br> 謝豐年:“……” 顧山青忍住笑意,聽見小李劇烈地嗆咳了幾聲,道:“幾位大人,可以進了?!?/br> 顧山青來到鎮異司之后,總共只帶回來過一個核桃,而那枚碩果僅存的核桃直到現在還在謝豐年手里,一時半會沒有要上交的跡象,因此除了門廳,他其實從未進過藏寶閣。 此時邁入鎮異司真正的藏寶之地,他不由輕輕發出一聲驚嘆。 在兩個相對而坐的值守者身后,寬闊的大堂四面俱是石墻,畫滿了符文,一個又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大架子上堆滿了大大小小、千奇百怪的物件。有裝在盒子里層層封印的,也有就那么大剌剌擺在那里的,不分高低貴賤,擠作一團。 小李跟值守的人打了一個招呼,其中一人默默地站起身來,跟在他們身后。 他往里走了幾步,又停住腳,道:“對了,還有幾點事項,大人們想必都知道,還是容我再提醒一下。藏寶閣中不許施術、不許畫陣、不許念咒、不許召靈,不得私自觸碰架上的物品,更不得隨意帶出,請幾位大人注意了?!?/br> 他們幾人之中只有顧山青是第一次來,這話是說給他聽的。顧山青心知肚明,對小李微微一笑,以示知曉。 小李得他肯定,點點頭,道:“請跟我來?!北阃白?。 謝豐年湊到顧山青旁邊,悄聲道:“說得這么嚴重,其實都是經年累月積下來的破爛,沒有人丟,就在這堆著。光我知道的就有什么被鬼附身過的椅子啦,硯精毛筆精碟子精被制服后化成的原型啦,還有某個傻瓜蛋扮鬼嚇人披的破床單。要我說,就該一把火燒了,看哪個能留下來,還有點保存的價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