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畢方捏了捏眉心,笑嘆一聲:不愧是白先生。 他在夜風中化作一只青羽紅紋大鳥。 既然如此,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白渺眉頭一動。 果然,大鳥一震翅膀,有力的鳥爪一抓他的肩膀,便將他帶離地面。 白渺: 這么抓來抓去,他右肩遲早要脫臼。 高空氣流狂亂,刺骨的寒風呼呼吹來,幾乎要把白渺半邊身體吹僵。 白渺拉下羽絨服的帽子,攥緊領口,努力將臉埋進毛茸茸的毛圈內。 一點熱意從胸口傳來。 白渺捂住胸口,圓圓yingying的平安扣在冰冷中散發出微微guntang的熱意,緊緊貼在他的皮膚上。 他突然覺得,這個溫度,和朔沉身上的溫度很像。 拋去那些煞氣和瑾瑜玉的互相侵襲傷害,朔沉的皮膚也是這種溫度,初觸時冰涼,碰久了才能感受到內里的灼燙。 突然,鋪面而來的寒風消失了。 白渺頭一抬,才發現周身不知何時籠罩了一層淡青色的火光,化解所有劈來的寒風。 松開緊攥著衣領的手,白渺終于有余裕朝四周看去。 天空的圓月更近了,似乎觸手可及。 漆黑起伏的大地上,瑩亮的燈火如同打翻傾撒的金粉,隨著地勢起伏,璨璨地發著光。 偶有幾顆散落在山間的碎星子,在夜幕中一閃而過,留下一道輕盈的光影。 白渺真心實意地說:在天空遨游的感覺真的很好。 畢方哼笑一聲,一扇翅膀,疾行千里。 泰逢就在青山山脈之中。 青山山脈綿延數千里,當初崩毀破碎的不過山脈一角,天地禁制外還有廣闊的一大片山林。 白渺和畢方找到泰逢時,他正在河岸邊夜釣。 魚竿就撐在岸邊,泰逢姿態隨意地靠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低頭玩著手機。 手機屏幕上,赫然是山海天青的副本界面。 白渺: 他是沒想到他們的游戲吸引力居然這么大,連這位反人類的吉善之神也是一名山民。 而且看著游戲進度,竟然和第一梯隊的玩家也沒差多少。 一頓華麗的技能特效后,泰逢抬起頭,饒有興致地問道:這反派大boss是以為我為原型做的? 白渺干咳一聲。 當初在設計反派boss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想到了泰逢。 于是等他反應過來,以泰逢為原型的反派boss已經設計出來了。 早知今日,他絕對不會腦抽地這么設計反派boss。 還有什么比被boss的原型當場撞破更尷尬嗎? 泰逢倒是不以為忤。 他轉動鏡頭,左右欣賞了一下boss趴在地上的失敗姿態。 他懶洋洋地笑道:做還不錯,畢竟對于那些人類來說,我也確實是個反派boss。 白渺笑了笑:也不一定是。 泰逢按滅屏幕,抬起頭問道:所以白先生來找我,是為了說這個? 白渺直言道:我希望你告訴我到底要如何救世,預言是什么,你的計劃是什么,以及那個要我做的所謂選擇是什么。 泰逢:這些閣下從身后那位身上就能知道。 斜靠在樹干上的畢方悠然地喝了口酒,全當耳旁風。 白渺:我想聽你的說法。 泰逢笑了: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告訴你讓你反制我嗎? 白渺卻說:你和居委會的大家都希望我做選擇,顯然你們兩邊希望我做的選擇不一樣。告訴我,你還有機會改變我的想法。 泰逢瞇著眼打量白渺。 我可不認為閣下會輕易改變主意。 白渺一笑:我一直覺得命運是可以被打破的,這樣你愿意說了嗎? 泰逢眼里閃過一絲銳光:這么說,閣下看到世界的未來了? 白渺眉頭微動。 泰逢拍膝大笑,探手抓住身側的竹竿,抬手一拉。 嘩啦一聲,一條肥美的大魚被魚鉤勾著嘴,被魚線拉著從水面甩尾而出。 泰逢朗聲道:閣下看到了未來,你想改變那個未來。 他出手如電,用力抓住細韌的魚線。 大魚用力撲騰甩動,卻無力掙脫泰逢的手。 看來是我贏了。我說的對嗎,白先生? 不。 白渺冷淡地說:你輸了。 泰逢笑容一頓。 畢方也唰地轉頭看來。 白渺垂下眼,朔沉把你殺了。 泰逢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泰逢:不,我不信。為了救世,朔沉不會殺我。 白渺:你死了以后,朔沉舉全社區鬼怪的力量和生命救世,但因為力量不足,即便耗盡所有鬼怪的生命,巨輪都無法順利度過裂隙,他便以自身墊在巨輪剩下的路上,讓巨輪碾著他的身體過去。 最后巨輪勉強度過裂隙,但因為朔沉身死,煞氣再也無人壓制。整個幸存的世界里充盈煞氣,徹底淪為人間地獄。 泰逢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 他手里攥著的大魚因為缺氧,漸漸無力彈動。 白渺: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計劃是什么,但這顯然不是你要的結局。 泰逢攥著魚線的手不斷收緊,青筋繃起,骨節發白。 他垂下頭,細長的魚線緊緊勒入他的掌心。 所以我早就說了,用人類來祭引路燈啊,為什么都不聽我說的呢? 泰逢喃喃地說:這個世界上的人類何其多,死絕之前總能點亮引路燈,不比我們可笑的、無用的犧牲強嗎? 白渺皺了皺眉:點亮引路燈?只能用生命來點亮引路燈嗎? 泰逢緩緩抬起頭,眼里一片猩紅。 沒錯! 不妨告訴你,過去天地崩毀,在于天地污濁。唯有純凈無瑕的清氣才能點亮引路燈,引領巨輪駛向具有可能性的未來。但即將崩毀的世界哪里還有清氣?還不是用生命來填! 白渺一恍神,瞬間想到將引路燈提桿刺入心口的朔沉。 不對。 白渺定了定神,那個時候巨輪已經度過裂隙了。 泰逢:預言曾說,人類由清氣與濁氣混合而生,救世關鍵就在于未來的人類身上。 他張開雙手,咧開一個笑容:這個未來的世界不就有數不盡的人類嗎,將他們性命全部匯聚在一起,足以點亮引路燈! 第69章 白先生究竟在叫誰? 泰逢癲狂地大笑。 白先生,看到了那樣的未來,哪怕是為了僅存的人類還能繼續繁衍生存,你還要阻止我嗎? 白渺:我覺得你說得挺對。 泰逢的笑聲一頓。 什么? 白渺的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之前聽到泰逢的話也只是皺了皺眉。 白渺:既然舉所有鬼怪之力都無法救世,加你一個估計也頂不了什么用,那么利用人類就是一個很正常的想法。 泰逢嗤笑:哪怕犧牲大量的人類? 白渺面不改色:那也是兩百年后的事。 泰逢雙眼微瞇,狐疑地審視著白渺。 白渺不閃不避地迎上泰逢的目光,現在,你愿意告訴我了嗎? 畢方盯著白渺的背影,眉頭皺緊。 他已經完全弄不懂白渺到底想干什么。 白渺:所以,你愿意告訴我了嗎? 回到夕陽紅小區時,社區里的燈火已經熄滅得七七八八,徹底安靜下來。 夜風極冷,吹得人骨頭都發疼發僵。 白渺裹著羽絨服邁步走出電梯時,就見朔沉站在他門前。 白渺揚起一個笑容:怎么?想來我家坐坐? 朔沉沉默地看著他。 白渺也不再說話,低頭摘掉手套,拿出鑰匙開門。 嘩啦嘩啦的鑰匙聲中,朔沉開口了。 朔沉:你想做什么? 白渺垂眸道:沒想做什么。 朔沉目光沉沉:你不該摻和進來 白渺開門,平淡地說:你不希望我摻和進來,我也不希望你死,就這么簡單。 朔沉眉頭一皺,聲音微冷:我會殺了泰逢。 白渺挑眉一笑:隨你,反正選擇權在我手上不是嗎? 說完,白渺頭也不回,直接進屋關門。 大門關上,白渺吐了一口氣,后仰靠在冰涼的門板上。 他猜得沒錯,所謂的選擇真的是人類和異獸之間二選一。 而泰逢的計劃很簡單,就是通過影響他來影響選擇。 如果最終白渺選擇了人類,那么泰逢就打算在全世界范圍大量屠殺人類,強行以人類性命來血祭引路燈。 白渺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所以這么重要的引路燈選擇,為什么會落到他身上? 他一個人類,與引路燈這種傳說中的神器會有什么關系? 懷抱著這個疑問,第二天一早,白渺頂著寒風,坐在了狌狌對面。 這棵榕樹下應該是設下了結界,隔絕了外面如刀的寒風,白渺好歹沒再瑟瑟發抖。 狌狌笑得開懷,樂呵呵地給他泡帝休茶。 白渺抿了一口,溫熱的茶水入喉,整個人都忍不住舒展開來。 他說:帝休茶口感真是不錯。 狌狌卻連連搖頭,一臉可惜:不不不,要說口感還是新鮮帝休葉好喝,這些炮制過的帝休葉還是失了那股靈力和風味,也就隨便喝喝罷了。 白渺瞥了杯中清澈的茶湯,是嗎? 他沒喝過新鮮的帝休葉,倒是無從比較。 狌狌:那當然,新鮮的帝休葉有一股清新的靈力味道,一口入魂,不可多得 它的話音突然一頓,一拍腦袋:瞧我,我記得我還存了些新鮮帝休葉,等我找找 白渺連忙攔住它:沒事,我喝這個就夠了。 狌狌不聽,執意翻出了新鮮的帝休葉。 在狌狌泡著新鮮帝休葉時,白渺狀似無意地問道:對了,前輩了解引路燈嗎? 狌狌頭也不抬:引路燈?那是什么? 白渺沒想到狌狌居然不知道引路燈。 他仔細將引路燈的外形描述一遍。 狌狌恍然:哦,那不是就在你手上嗎? 白渺:在山常谷時確實在我手里,但回來后 狌狌緊皺起眉。 他壓低聲音,有些焦急地打斷白渺的話:山常谷不是個好地方,別去。 白渺笑了笑,說:我不是回來了嗎?回來后我就將引路燈放在敖主任他們手里保管了。 狌狌皺著眉思索了片刻,似乎不能理解白渺所說。 那盞燈不就是你的嗎?為什么要給別人? 白渺靜了片刻,猛地攥緊手里的茶杯。 您的意思是說引路燈本來是屬于我的? 狌狌低頭泡出一壺淺青色的茶水,探手奪過白渺手里緊握的茶杯,將茶湯倒入茶杯中。 嘗嘗,現在也只有我這里能嘗到最后一點新鮮帝休葉的滋味了。 白渺閉了閉眼,神思不屬地接過茶杯。 茶湯色澤淺青,聞著沒有什么味道。 白渺思緒混亂,囫圇低頭喝了一口,突然一愣。 難以想象的馨香驟然襲擊了他的味蕾。 這股清冽甘甜的滋味中,一股溫和的暖流從胃部卷過全身。 原本沉重混沌的大腦驟然一清,身體也變得輕盈許多。 白渺下意識地又喝了一口。 熱茶入口,滾滾茶水落入腹中。 某種極為熟悉的戰栗感,似乎從心底極深處緩緩冒頭。 狌狌淺啜一口,瞇起眼搖頭晃腦。 果然是上等帝休茶,入喉爽利,帶著一絲清甜回甘 狌狌笑道:哎呦,在你面前班門弄斧了,要說品鑒帝休葉我可比不過你,你那山頭可是種了一片的帝休樹啊。 白渺低頭看著手里的帝休茶。 心里的想法越來越清晰。 他突兀開口問道:我是誰? 狌狌一愣:白先生啊。 白渺短促地笑了一聲:白先生,什么白先生?你們究竟在叫誰? 他在狌狌略帶茫然的眼神中,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們口中的白先生,究竟是我白渺,還是白澤? 狌狌:這什么白渺?您不就是白澤先生嗎? 白渺豁然起身。 他放下茶杯,扯出一個微笑:謝謝您的帝休茶。 另外,我不叫白澤,我叫白渺。 第70章 老子沒失戀! 大步走回家的時候,白渺只覺得心底一把火在熊熊燃燒。 灼燒得他心肝脾肺腎都疼。 是啊,他怎么就沒想到呢? 他如果只是區區一個普通人類,又怎么能入得了山海社區這些活了不知多少年的鬼怪的眼? 又怎么能讓人尊稱一聲先生,一聲您? 這些尊稱不過都是稱呼白先生罷了。 他早該發現了。 什么預知夢,什么繪畫能力,不都在暗示這個結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