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9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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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鼻子有些酸,她揚起笑容,輕輕朝著容厭點頭示意。 “我走了?!?/br> 好一會兒沒聽到容厭回答。 容厭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想要“嗯”一聲回應,喉間卻哽澀到沒能出聲。 他再次應道:“好?!?/br> 嗓音已經微啞。 晚晚轉過身,背對著他,眼前人來人往,高大的楊樹下,車隊就在前方等著她。 容厭站在上陵的城門之下,平靜地看著她走遠,他是用盡了此生最大的自制,才在這一刻沒有上前抓住她、阻攔她,牢牢鎖她在身邊。 直到看到她一步步背離他走遠的背影,分別的真切痛楚才在心口彌漫開。 鋪天蓋地。 何其殘忍。 她往前走了幾步,忽地如有所覺,她轉過身。 容厭仍舊站在原地,像是在等著什么。 她回眸的那一刻,晚晚真真切切地看到,他蒼白的面容分明平靜到冷淡,一滴淚卻從他那只完好的眼睛中,倏地滾落,眼眶暈紅。 琥珀浸沒水底,晶瑩剔透的淚水砸落在黃土地面,晚晚看得那么清晰。 他那么平靜地哭了。 容厭幾乎不曾落過淚。 痛到極致也不曾哭過。 她只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痛楚一剎那似乎從他蔓延到她身上。 晚晚眼眶發熱,心口一抽,刺痛如錐,她下意識抬起手捂住跳亂了一拍的胸口。 即便如此,她也沒再朝他靠近一步。 容厭想,往常,總是他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再等著她回來。他總是不舍得她離開。 這次是真的不挽留了。 這次,他先轉過了身。 晚晚腳步一僵。 她看著容厭轉過身,而后慢慢走入上陵皇城。 巍峨的城門高聳,戰火的痕跡早已被嶄新的紅漆掩蓋,城墻的磚瓦一塊一塊磊起皇權的孤絕至高。 他依舊身著玄色的衣袍,厚重又尋常的顏色在他身上卻與所有人都不同,是格外的料峭矜貴,軒然霞舉。 她的容厭世無其二。 衣袂隨著他邁開的腳步散開,一步一步,晚晚站在城門之外,看著容厭慢慢走進城門,隱沒入人海,再尋不見。 又駐足好一會兒,晚晚狠下心,轉身決然地往車隊走去。 她獨自踩著腳踏上了馬車,車隊早已整裝待發,待她坐穩之后,離開上陵的車隊便上了路。 城門處日日都會上演各種各樣的分別,再如何難舍難分也不會過多引人注目。 晚晚就這樣離開了上陵。 容厭登上城門最高處的瞭望臺,玄衣被高處的狂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垂眸望著官道上的車隊漸行漸遠。 烈陽高照之時,車隊在視野中只剩下幾個小點。 日影偏西之時,窮盡目力,一無所獲。 容厭在烈日之下看了太久的右眼生疼,他唇色慘白,身體細細發抖,抬手按在闌干上,身子微微前傾,勉強才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長睫顫顫閉上,幾乎呼吸不上。 心痛原來真的會讓人身處在烈日之下,也只能感覺到無盡的寒冷。 他與晚晚之間的聯系,今日起,便真的斷了。 容厭沒有晚晚了。 第106章 春纏(上) 那一年, 是建安四年。 金帳王庭納入大鄴版圖,劃遼東、遼西二省,秋后開恩科, 廣納賢才, 朝廷猶如時刻也停歇不下的陀螺, 飛速運轉。 容厭一開始總是病倒, 發起高燒昏迷后,半夜驚醒,總是重復地叫著一個人的名字。平日里, 即便只是聽到誰不經意說到一個“晚”字,都會惹來他片刻的怔忡。 漸漸地, 宮中眾人默認了, 誰也不會在他面前提起任何與皇后相關的事, “晚”字約定俗成地成為了皇宮之中的避諱。 太醫令已經年逾七十,早就請了想要告老還鄉的旨,眼下他遲遲沒再有下文,一次容厭問起時, 太醫令改了主意,決意再鞠躬盡瘁幾年。 容厭淡聲應了。 他料得到,晚晚臨走前,應當是與太醫令商討了許多, 只是他與太醫令會面時, 誰都未曾提起過晚晚半個字。 從炎夏步入深秋,梨花也次第凋謝, 時間久了, 容厭總算不再常常纏綿病榻,精神漸漸也有了好轉。 朝政上, 紛至沓來的政務忙得眾臣暈頭轉向,容厭的精力也全都撲在了國事之上。 只偶爾,他會獨自登上城樓,望著遠方迢迢的官道,沉默地從天亮等到天黑。 這一年的桂榜公布后,上陵迎來難得熱鬧的一段時間。 舉子要趕來皇城準備明年的春闈,年底那些需要述職的各地官員奔赴而來,天下英才齊聚,將雪白的梨城變為了金黃的寶地。 曹如意成了容厭身邊的大太監,伴君如伴虎,他極為機敏地練就了察言觀色的好本事。 一年多之前,宮中人人都怕御前伺候,生怕一不留神惹了陛下,得個尸首分離的下場,而如今,陛下變得格外勤政,也格外沉默,待宮人也疏懶遷就,不愿分神多搭理半分。曹如意日日隨侍在側,熟悉了陛下的習慣,便輕輕松松也能過得如意,整個人漸漸發了福。 皇后還在時,后宮中就沒了人,如今皇后也離了上陵,有些膽子大的,不知道是為了身后的主子還是自個兒,塞了足足的金玉到他袖子里,詢問陛下對枕邊人的口風。 曹如意能收的收,不能收的一動也不敢動,但不管是誰,問就是搖頭。 他心里門清,他眼見著皇后娘娘從葉貴人坐到皇后的位置,從上陵到嘉縣,從折霜殿到椒房宮,如今皇后娘娘雖然出了宮離了上陵,陛下平日也什么都不說,但他心里也琢磨著,其實陛下還是一直在等著。 朝會不是日日都有,容厭也不是日日都得不了閑,他沒有多少享樂的興致,做完了每日要做的政務與武藝,除了會上城樓遠眺,便是去琴室調弦撫琴。 琴聲斷斷續續,時有時無,不成曲調。 曹如意偶爾也會看著地上的秋霜嘆氣。 這居然就是大鄴最尊貴的人,日復一日孤寂無聊的行程。 一日重復一日,冷得很啊。 這一年的中秋節,晚晚未歸。 到了年底,宮宴結束后,晚晚依舊未歸。容厭等了許久,寂寂深夜之中,他獨自將一杯杯酒液灌下,喝到爛醉,一地空瓶之中,他又紅著眼眶,推開空蕩無人的椒房宮大門,獨自宿在了空無一人的后宮。 時間一日日過去,年底過后,又是一年陽春。 梨花接上雪化后的雪白,漫天的銀裝之間,點綴上了柳綠與花紅。 花朝節,容厭獨自去了江南景。他在堂中撫了幾首曲子,編織了新一年的花冠,等不到人,而后將這花冠放入了流水之中。 春日未歸。 到了槐香陣陣,夏日忽至,距離晚晚離開已經有了整整一年。 容厭立在城樓上,從拂曉等到明月高懸。 依舊未歸。 夏至之后,是又一年的霜秋、中秋節、年底。 桃花開了又謝,梨花漸漸凋零,紅楓遍野之后銀裝素裹。 等了又等。 這一年,容厭在除夕夜撫斷了三根琴弦,琴聲嗚咽到天明。 四季輪轉,陰陽交替。期間,容厭無端端又病倒過幾回,閉眼夢里是她,睜眼眼前也是她。 他徹底病了。 病中的夢里,他一遍遍質問晚晚,她不是說她會回來的嗎?為什么他等不到呢? 她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一年又一年。 容厭一遍遍祈禱又落空,他變得格外平靜,像是心死,也像是放下,他可以在第三年的中秋平靜地撫完一曲舒緩的調子,笑著賞賜給官員團圓的節禮。 說得再真摯又怎樣呢? 但凡真的能離開他,誰還會再回來。 沒有她,他也能活。 擺脫他,她如今快樂嗎? - 兩年又九個月。 晚晚定下了這樣一個不短也不長的時間。 這兩年多的日子里,她其實沒有走遠。 她用了兩個白天的時間離開上陵,而后停在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小鎮。 在這里,若是乘上良駒,一路疾馳,一日便能夠趕回上陵。 這處小鎮名為風眠,百姓可以下水,也可以上山,自給自足,生活平靜。山中氣候濕潤,草木葳蕤,連綿的大山之中生長著許多的草木。 晚晚開了一家不顯山不露水的醫館,在此處坐堂行醫。 醫館承襲了駱良名下醫館的名字,名為生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