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46節
雖疑惑但不敢耽擱,連忙穿戴整齊,隨著來傳話的小太監前往東宮。 月上中天,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粗噶地叫,難聽得要命。 很快來到太子的寢宮門口,朱紅色的門在月色中緊緊閉著,見她到來,兩個太監一言不發推開門,請她進去。 屋內點了燈,卻仍然顯得空蕩蕩,一眼望不到頭,不知道藏著怎樣的危險。 云泠暗暗呼了一口氣,抬腿進去。 一進去,兩個太監便把門關上,發出輕微‘砰’地一聲。 云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穿過屏風,往屋內走去。 越往里走,燭光越亮。 終于看見紫檀雕龍寬闊臥榻之上坐著的高大修長身影。 臥榻之下,鋪著暗紅色的柔軟地毯。旁邊銅爐內飄散出淺淡的清香。 珠簾內。 只見太子穿著月白的寢衣,黑長的發下是濃長的睫,緋薄的唇。 低垂的深邃鳳眸掩映在燭火中,遮去一身的嗜殺之氣。 手中閑閑握著一本《車羅國圖志》坐在那里,孤傲而冷沉。 云泠躬身行禮,“殿下這么晚召奴婢是有何吩咐?” 話音落下,謝玨抬起頭,視線往下看了過來。 云泠表情努力平穩。 所以這么晚了他傳召是為何事?若是六局宮務,她想了想,沒有什么值得他深夜過問的。 除了他從江州回來的那次,太子從未在晚上傳召過她。 畢竟她是女官,他是太子,白日可議公事,可是晚上在這寢宮,若傳出去,不知道會有什么流言。 ‘啪’地一聲,他將書隨意丟在榻上。 緊接著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來。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像是蟄伏的野獸,一點一點要將她吞沒。 云泠心漏跳一拍。 不自覺雙腿往后退了一步。發現后,又不敢再退,努力站在原地,怔怔看著他走到身前。 “殿下?!?/br> 她平下心神,從旁邊架子上拿過一件外袍,披到他身上,“夜里涼?!?/br> 謝玨不在意什么披風不披風,視線居高臨下,掃過她紅潤的臉頰,忽然開口,“孤的云尚宮最近幾日都做了些什么?” 話一出口,讓云泠心口顫了顫。 他這話和語氣…… 喉嚨干咽了下,云泠恭敬一點一滴回稟,“前兩日都在房中養病未曾出去,昨日病好回到尚宮局,處理了一些積壓的宮務,給后宮各位娘娘送了新制的衣裳?!?/br> “嗯?!彼坏瓚寺?,“還有呢?” 還有……? 云泠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若說宮務,大抵只有這些。且大多都是些小事,他不會感興趣。 頓了頓, “請殿下明示?!?/br> 謝玨沉默片刻后,抿著薄唇冷聲,“今天,你和那個侍衛說了什么?” 原來是為了這事。 其實也沒什么,她病后胃口不佳,吃什么都沒什么味道。姚女史說宮外有個點心鋪的老師傅做的點心口味絕佳,還能開胃。當時說這話時,被那個侍衛聽了去,因著他往常在宮中值守,和云泠打過幾次交道,也算是認識。他自告奮勇地說他認識那家鋪子,說是老師傅每日只做十份,怕是不好買,他家離得近,方便些,便替她買了來。 他一番好意,她自然得收下。要付給他錢時,他卻推拒不要,云泠也就罷了。 其實并未說什么。 “就是請他幫忙買個點心而已?!?/br> 他問,自然是看到了,便是揣著答案問問題。 想到什么,云泠恍然明白他介意到深夜召她前來的原因。 當初熊將軍送她一支珠釵便生了好大的是非,她不愿拖個好心的侍衛下水。 “其實那糕點味道也就一般,沒有姚女史說得那般美味,比不得宮里的御廚。感情是姚女史夸張,下次再不聽她的了?!?/br> 謝玨自然知道她和那個侍衛沒什么交集,她一直在他身邊,也看不上一個侍衛。 可是她接過那侍衛遞來的東西時,眼里的笑意他看得十分刺眼。 還有那些宮人傳的無稽之言,都令他聽著十分不愉。 久久沒有聽到他的回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云泠抿了抿唇,又輕聲道,“不過是一樁小事,殿下不提,奴婢都快忘了?!?/br> 過了片刻, 謝玨終于大發慈悲地‘嗯’了一聲。 “罷了?!?/br> “車羅國上供了一顆夜明珠,孤留著也無用,你拿回去吧?!?/br> 云泠愣了愣,“多謝殿下?!?/br> “既然殿下無事了,天色已晚,奴婢就先回去了?!?/br> 彎腰行禮便要告退。 剛轉過身, “確實是件小事,”謝玨不辨喜怒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后響起,“孤忙得分身乏術,實在沒有空閑過問這樣的小事?!?/br> 他一字一頓, “所以云尚宮,別讓孤cao心?!?/br> 云泠頓了頓,“是?!?/br> 抬腿往屋外走去,出去時輕手輕腳把門關好。 隔絕了屋內的燭火,一直僵直的脊背終于慢慢松下來,趁著夜色,連忙離開。 天色這么晚,若被人看到她從太子寢宮出來,她就是有嘴也說不清。 她屬實未曾想到,他竟會突然這樣。 …… 謝玨也沒有想到。 只不過是與一個侍衛說了幾句話而已,他到底在干什么。 剛剛關上的門忽然被打開,一股冰冷的夜風襲來,將門吹得啪嗒作響。 謝玨跨坐在床榻上,額邊的發被吹開,在晦暗中起伏。 燭火明明滅滅。 讓房內溫度都冷了下去。 宮人戰戰兢兢立即把門關上,片刻后重新歸于沉寂。 謝玨手指撐在額角,沉沉垂著眼,漆黑深邃的眼眸似無邊永夜。 就這么沉默地坐著。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眼前似乎還留有她纖弱的身影。 她明明很聽話,卻一直挑動折磨他的神經。 謝玨感覺自己的頭越來越痛,太陽xue壓抑不住狠狠跳動快要爆.炸,撐著額角的指骨收緊。 他似乎,已經快要無法忍受這個女人了。 —— 詔獄內。 陰森森的牢房里,刑具上沾滿了血,痛哭哀嚎聲四面八方傳來。 鞭打聲不斷,飛濺的血rou似乎連燭光都染紅。 面前的男人正受著刑,身上已血rou模糊。 謝玨心情并不好,冷眼看著眼前一切,臉上看不出一絲動容之色。 蕭祁白受命查詢繼后身邊嬤嬤竄逃的遠房親戚多日,終于有了進展。 原他大力追查,打草驚蛇,跟著那人一路下到淮州,卻不見了蹤影。 苦查多日,眼前這個男人身犯命案,被官府抓了,蕭祁白查閱之時,發現了這人身上的蹊蹺。 蕭祁白道:“等到了淮州,那嬤嬤遠房親戚一家或是聽到了風聲,連夜離開,已不知去向??沙挤喕粗菥碜跁r,發現這個身犯命案的男人與那親戚之女頗有牽扯,或可拷問出他們下落?!?/br> 他已調查清楚,這男人原與那親戚之女暗生情愫,后被征兵離開好幾年,男人回來發現那女子竟然當街與一男子拉拉扯扯,一怒之下將那人打傷,不治身亡。被官府抓進獄中,叛秋后問斬。 蕭祁白查到這樁案,順藤摸瓜查到了那親戚一家。 “只是這人骨頭頗硬,到現在也問不出那對母女的下落?!?/br> 謝玨面無表情看著那傷痕累累男人一眼,扯了扯嘴角,“骨頭硬?” “那就再加大力度。重刑之下,沒有撬不開嘴?!?/br> 比起這森冷的刑具,他陰冷的面色反倒更似地獄惡鬼,令人懼怕。 說罷起身離開。 從詔獄出來,陳湛為了躲懶也追出來,感嘆了一聲,“好在還能查到這個男人,等他松口找到那對母女,姨母的事也應該可以了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