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35節
謝玨入主東宮,后宮卻空虛無一人。 群臣皆上奏請太子盡快擇選太子妃,開枝散葉,衍嗣綿延,穩固朝綱。 如今皇帝重病,三皇子七皇子謀反。太子后宮,膝下尤空。再加上此次太子在行宮遇刺,青州受傷,群臣更加擔心若太子不早日誕下子嗣,則皇權不穩。 中極殿大學士,右都御史及太常寺卿鴻臚寺卿等官員紛紛上書,要求太子早立太子妃。 “殿下早日選妃,傳承子嗣,方是正理?!?/br>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殿下監國,也需承擔起繁育子嗣的重擔,若久無太孫降世,動搖根本則大晉危矣?!?/br> “……” —— 云泠回到皇宮也不再是那個只需撒嬌賣乖的寵妾云娘,她忙著六局及后宮事宜。在皇宮他們是太子與女官,仿佛青州那段時光只是一場夢一般。隨著他們離開,也消散在青州那個帶著濃厚韻味的魚米之鄉。 姚女使呈上這段時日后宮的賬目給云泠。沒有立即離開,拆著云泠給她從青州帶的特產,一邊拆一邊說,“聽說青州的糕點很好吃,比我們京城做的更甜,以前我老家有個遠方親戚來京城投靠給我們帶過一點青州特產,這么多年那個味道我都還記得,沒想到十多年過去了我又吃到了?!?/br> “這還是托你的福啊,云泠?!?/br> 姚女使比云泠大幾歲,一開始還會姑姑姑姑地叫云泠,等熟悉了以后,云泠又是那種溫溫柔柔好說話的性子,姚女使和她說話便輕松了些,沒那么多拘束。 兩人相處比起上下級,更像是姐妹。 云泠翻開賬目,嗯了聲,“是很甜的,好吃?!彼埠芟矚g。 雖然沒剩多少月俸,但是云泠沒吝嗇,給這六局的女官們都買了一份特產,五公主那邊也送了一份。 導致她的錢袋更加空癟癟。 唉,以前做宮女時就經常入不敷出,沒想到她如今做到了尚宮依然囊中羞澀。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多攢些錢。 姚女使挑了一片糕放進嘴里,甜滋滋的,心情很不錯,和云泠閑談,“你不知道,此次你和太子殿下從青州歸來,定陽王之事你立了功,現在大家都在傳你大功一件,恐怕又會被殿下封賞?!?/br> “好幾個墻頭草過來賣好呢,笑死我了。那些人前些時日還大言不慚地說你被殿下厭棄,結果沒過多久就狠狠打了他們一個耳光?!?/br> “他們也不想想,你和殿下的情分,哪里是輕易——” 話沒說完,云泠抬起頭阻止,“姚姐,這話萬萬不可亂說?!?/br> “殿下為主我為仆,何來的情分?!?/br> 姚女使雖住嘴,卻也不甚在意,反而揚著唇角笑道,“怕什么,左右這里只有你和我兩人,又有誰能聽到?!?/br> 又說,“此次,你和殿下同去青州,想必殿下早已不怪罪你了?!?/br> 云泠沒否認。 事實上,他對她不再疾言厲色,態度平和,讓她是輕松了一些。 “太好了?!币ε垢吲d地說。 其實有時候姚女使也在想,太子如此重用阿泠,讓她統管后宮管理六局,連去青州這樣的重要的事,瞞過了所有的王公大臣,卻偏偏把她帶在身邊。 樁樁件件,太子殿下對云泠,真的只是對一個女官的信任和重用嗎? 剛吃完一塊糕點,門外有個小太監匆匆趕來,“姑姑,殿下有請?!?/br> …… 書房內。 陳湛把定陽王按了手印的罪狀遞上來,“你的好皇叔叫囂著冤枉,見了那些書信還敢狡辯說是陷害,我著實廢了不少力?!?/br> 謝玨接過來掃了一眼,“我這位皇叔可是個不見棺材不落淚之人?!?/br> 陳湛深以為然,若不是拿下青州,即便捉了定陽王,也只能把他放了。 這定陽王蝸居并州將近二十載,私下圖謀不知多少,若非一擊必殺,絕對后患無窮。 謝玨這一趟兵行險著,卻也有奇效。 如今各個叛變之勢已平,只剩政令改革之事。 但這事急不得,那些頑固的老臣不像是叛黨,又殺不得只能和他們耗著,這才是麻煩事。 不過,如今大晉最大內患已解,謝玨大權在握,解決此事也是遲早。 陳湛呼了一口氣,好奇地問,“聽說此次出行,那位云姑姑可是出了不少力,裴遠回來后還一直向我夸她機智過人,聰慧伶俐。裴遠你都給他升了職,那這位云泠姑娘呢?她大功一件,又如此為你鞍前馬后,奮不顧身,你打算賞她些什么?” 謝玨手放下,聞言垂著眼,手指撐在額角,無甚語氣,“孤還能賞她什么?” “也是,”陳湛恍然,“她如今已是后宮最高位的女官,職位也再升不了……” 尾音拉長,他揶揄道,“那怎么辦,你對她在官位上已賞無可賞了呢。除非……你納了她!” 謝玨冷冷抬眼。 陳湛聳了聳肩膀,知道觸了他的逆鱗,“當我沒說?!?/br> 陳湛也很奇怪,不太明白謝玨對那個小女官究竟是怎樣的想法。 這時謝玨抽出一副畫卷展開,門口恰好傳來安公公的聲音,“殿下,云姑姑求見?!?/br> “讓她進來?!?/br> 陳湛挑了挑眉,既沒他的事,他便先行告退。 出來時迎面看見走來的云泠,見她行禮,笑了笑讓她起身,“太子在里面等你,去吧?!?/br> 云泠踏進書房,一眼便看到太子手中的畫卷。 走上前,“殿下,您找我?” 謝玨沒有回身,又換了幅畫卷,問,“孤之前問你,需要什么賞,你可想好了?” 云泠沉默了下,儲君的賞賜,既是天恩,亦是雷霆。她可以向太子要些什么?升職加官已不可能,她已是這后宮最大的女官。 如果她的要求超過儲君底線,又怕是惹他生怒。 可若只是普通要求,于她而言,這賞不賞,也就無甚所謂。 所以這其中的分寸把握,她還沒有想好。 “奴婢還沒想好,愿憑殿下賞賜?!?/br> 謝玨轉過身,沉靜目光落在她身上。 去青州一趟,她受了傷身段也消瘦了些,更顯弱柳扶風,我見猶憐。 謝玨不否認在看見她受傷的一瞬間,他竟然怒得恨不得把張晃林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尚宮云泠的雪膚花貌,他入了心。 但他怎么可能納一個宮女。 宮女位卑狡黠,他深厭之。謝敬被一宮女迷惑禍亂宮闈,致他母后慘死,他恨之入骨。 他絕不可能重蹈謝敬覆轍,陷入一個宮女的蠱惑。 “也罷。你若想不出,那便暫時擱置,”謝玨將手中的畫遞給她,“叫你來還有一事?!?/br> 云泠接過那副畫打開,只見上面是一個容貌端莊漂亮的女子小像,角落里寫著:慶國公嫡女慕容雪。 這是…… 正疑惑間,太子平靜的聲音響起,“東宮后宮尤空,孤會在幾位王公大臣之女中選一位,立為太子妃?!?/br> 云泠眼睫眨了眨。 原來是他要立妃了。 既立太子,立太子妃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云泠并不驚訝。 視線落在畫中那女子美麗的臉龐,慶國公嫡女,一位身份高堪與太子相配的貴女。 這確實是一個極好的人選。 她低頭這樣想著,一時入了神,沒說話。 傍晚昏黃的夕陽落在她背上,遮著一層余暉。 光影朦朧,竟顯得有些蕭瑟。 謝玨看著她額角落下的碎發,又一時沒說話,眼眸深暗, “你在想什么?” 云泠這才回過神,抬起頭,“沒想什么,只是覺得慕容小姐容貌頗為秀麗?!?/br> “是么,”謝玨聲音聽著有些晦暗不清,“孤還以為,你有意見?!?/br> 云泠忙道,“怎么會,這樣的大事,奴婢怎么敢有意見?!?/br> 眼眸睜著,看起來真情切意,“殿下是已經選了慕容小姐了么?” 謝玨指著那些沒拆開的畫,“未曾,那些都是候選者?!?/br> “殿下是還沒想好選誰?”云泠明白過來,“所以您需要奴婢做什么?” 謝玨掀了掀眼皮,“你替孤在御花園辦個賞花宴,選出這些人中品性上佳,聰慧者。告知孤誰可堪太子妃之位?!?/br> 云泠沉默著。 這可是挑選太子妃!竟讓她來挑選人選,她只是一介尚宮,如何能cao辦這樣的大事? 也許于別人來說這是榮耀,但對她來說并不是。 更何況這些貴女的品行如何,聰慧與否,每個女子都不同,亦有不同的優點。她并不愿意用單一的教條標準,像是挑選貨物一樣去評判每個女子優秀與否。 安靜中。 “你不情愿?”謝玨一眼看出了她的沉默。 “奴婢……”云泠委婉推辭,“才疏學淺,恐怕不能擔此大任?!?/br> 謝玨瞇著眼,“是不能,還是不愿?” “……” 抿了抿唇,云泠下了決心,第一次拒絕太子的命令,如實道,“是奴婢不愿?!?/br> 書房內一剎那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