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11節
師父是被大伯賣進宮的,八歲上便父母雙亡,無奈去投奔大伯一家,大伯收了他家的地契答應收養他,轉頭便把他賣進了宮當太監。 在宮里一呆幾十年,聽說大伯的兒子靠著他家的地契和賣身錢考了秀才,中了舉,還當了一個小官,全家穿金戴銀。而他一把年紀,日日還是只能與馬糞為伍。 自私的惡人,好像總是過得更好些。云泠想。 六皇子不在,趁著這個時間她安心地坐著,一點一點翻完了整本游記。 —— 昭慧皇后與當今皇上是結發夫妻,感情深厚,是以昭慧皇后逝去到如今已十一年,至每一年的祭日,皇上都會隆重的做一場法事,以告發妻在天之靈。聽聞需得連續十二年方得圓滿。 作為一個皇帝如此深情厚誼,連百官也稱頌。只可惜昭慧皇后唯一的嫡子六皇子性情暴虐,非仁德之人,辜負了皇上一片慈父之心。 祭壇之下,謝玨一身白衣跪拜在中間,身后,便是來祭拜的群臣。 有人好奇被幽禁的六皇子怎會在此處,旁邊人好心解答緣由。 只聽人嘆氣道,“皇上如此仁善,從小對六殿下悉心教導,這六殿下竟如此頑固不馴,枉費陛下和昭慧皇后的苦心?!?/br> “唉,可氣,可嘆?!?/br> “好在七皇子雖年幼,但至純至善,與那六皇子完全不一樣?!?/br> 細碎隱約的交談聲一句一句傳入謝玨的耳朵里。 如今朝野上下誰不是如此想法。 祭奠儀式結束后,群臣逐漸散去。一位胡子已然發白的老者走到謝玨身邊,上前進香,看到跪拜在地上的謝玨,怒其不爭地搖了搖頭。 直到謝玨去房間換下白衣,莊嚴老者推門而進,從袖中拿出一卷書冊,“這是殿下要的書冊?!?/br> 這本是謝玨小時候學習用過的書冊,上面還有他字跡頗為生澀的批注。 謝玨卻沒接,對著身前的蕭老太傅道,“老師您拿過來時,看過了么?” “看過了?!笔捓咸祿u搖頭,都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伤@個學生,小時了了,至昭慧皇后去世,小時,便了了。如今竟然成了這幅模樣。先皇后若是泉下有知,大約死也不能瞑目。 “若你是想找老夫替你求情,老臣也無能為力?!?/br> “老師雖為太傅,如今也無實權,既無法左右父皇決定,更不愿幫一個視人性命如草芥的暴戾之輩?!?/br> 謝玨搖搖頭,“不麻煩老師,我如今在景祥宮,也無妨?!?/br> “你只是要一卷書冊?” 蕭老太傅沉沉地看過去。 謝玨不答,“老師,小時候您說我是您最得意的學生,教我為人處世仁厚通達,您也最知我小時的天資和性情。我知太傅拳拳為國為民之心,您也覺得我只是小時了了?” 蕭老太傅沉吟許久。 六殿下謝玨天資聰穎,三歲識字,六歲作詩文,見解非比尋常。性情雖孤僻了些,但并不陰戾。又是中宮嫡子未來儲君。那時他便慶幸,他大晉未來必得一位德才兼備的明主。誰知不過短短幾年,昭慧皇后逝去,這六皇子竟也性情大變,變得殘暴不仁讓他大失所望。陛下縱有維護之心也無能為力。不得已才把六皇子幽禁在景祥宮。 對于這個學生,他曾是贊賞有加的。 可是他今天的話是什么意思? 謝玨扯了扯薄唇,“老師一向忠君愛國,耿直忠義??墒歉富蕿槭裁磳δ蓱動屑?,并不看重你想過嗎?” 蕭氏子孫,除了才能卓絕的蕭祁白,無一人被重用。 而即便是蕭白祁,狀元之才,如今也只是一個小小的編修,并未多加提拔。 靖寧帝親佞遠賢,重用提拔圓滑小人,強征賦稅民不聊生。這些年更是大興土木,國庫空虛,蕭老太傅多次諫言惹得靖寧帝不快,朝堂上已幾乎沒有他們這些衷直老臣的立足之地。除此之外,還因為蕭老太傅曾是他的老師,對他多加贊賞不說,甚至提議早早立他為儲君。 太傅已年邁,兒子平庸無能,家中唯有長孫蕭祁白頗得他真傳,卻因太傅迂腐而報效無門。 謝玨拳抵在唇邊,壓抑下咳嗽,唇角緩慢掀起,緩緩行一學生之禮,“我只要老師一句話?!?/br> 說完便徑直轉身離開。 時間已經耽擱得太久,他今天既然來了,就不怕一切后果。 他謀劃到如今,本不需要來這里一趟,更不介意弒父殺兄之名。 但他母后是正宮皇后,他是嫡子,他本就該,名正言順。 蕭正易頑固迂腐,卻是三朝元老,清流世家桃李天下,在朝堂頗負聲望盛名,他必須親自來一趟。 …… 祭奠之禮過后,靖寧帝在御花園擺宴,絲竹聲入耳,婉轉悠揚。 謝玨被迎到左下的位置,冷峻的眉眼以及蒼白的面色引得諸多視線。 靖寧帝眼眸半瞇,舉起酒杯,對著底下大臣發表了一番沉痛懷念之言,情致濃處更是連連搖首嘆息,“朕每每想起婉之,心中便諸多感念?!痹捯粢晦D,落到謝玨頭上,“玨兒乃朕與婉之唯一血脈,身又病弱,朕實不忍心皇兒再受幽禁之苦……” 聽著竟隱隱有放六皇子出冷宮的意思。 底下群臣估摸著皇上的意思,不敢說話,只是感嘆皇上實在疼愛六皇子,幽禁不過一年,念在昭慧皇后的份上,心軟至此。 誰知此時兵部尚書第一個出來強硬反對,“臣以為不妥?!?/br> 靖寧帝看過去,兵部尚書高嚴神色嚴肅,躬身行禮道,“臣——” 而對面的謝玨忽然摔了手中的酒杯,言語狠辣,“有何不可,你個老匹夫分明是對我懷恨在心,是你兒子該死!” 高嚴見狀,“陛下您也看到了,幽禁大半年六殿下也并未有一絲悔改,乖戾狠辣,寡德無狀。恕臣直言,就算陛下看在昭慧皇后的份上,也不該心軟偏袒至此解除禁令,否則我朝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六殿下的毒手?!?/br> 下有幾個官員應和,“是啊?!?/br> “請皇上三思!” 眾多官員心知肚明這高嚴今日是不會罷休的,畢竟六皇子當初當街鞭打的便是他的兒子。這口氣,誰能忍下! 一片混亂之中,一道柔婉抽泣的聲音忽然傳來,靖寧帝身旁的繼后李蓮兒拭著眼淚,“都是本宮的錯,有愧婉之jiejie的囑托,沒有教導好皇兒,讓他犯下如此大錯?!?/br> “這與皇后娘娘何干?!?/br> “娘娘無需自責?!?/br> “……” 安慰聲層出不窮。 靖寧帝端起酒杯放在嘴邊,掩去一閃而過的笑容,淺喝了一口,這才無奈道,“好了好了,眾卿家無需爭吵?!鞭D頭看向謝玨,“玨兒,在景祥宮內多加反省,不得懈??!” 底下紛紛道,“皇上英明?!?/br> 終是一派君臣和樂融融的景象。 謝玨站在一片碎瓦殘羹中,冷著眼沉默。 …… 天色已晚,靖寧帝便讓謝玨在拜恩宮中休息,明日再押解回景祥宮。 夜色幽幽,更深露重,正是四下寂靜之時。 房間內吹了燭,漆黑一片。 床上鼓起一道身影,呼吸均勻,看似早已沉睡。忽然門外一陣幾乎無聲的腳步聲過后,窗戶被一圓筒物破開,一縷濃白輕煙飄入。 黑暗中,一雙深幽難辨的狹長丹鳳眼忽然緩緩睜開,余光瞟向窗戶,不動聲色。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辰,門輕輕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又合攏。 身姿窈窕的女人一邊走一邊褪下身上的衣裳,妖妖嬈嬈地走到床邊,嬌聲道,“六殿下……” 身上一股濃重的脂粉香。 見床上的男人無反應,欣喜地掀開被子欲鉆進去,下一瞬便被掐住脖頸,瞬間栽倒在地,悄無聲息。 謝玨從床上坐起,望著地上躺著的女人,眼睫下壓。 李蓮兒真是好算計,即便他被幽禁也不放過他。如無意外,明日早上還有一場大戲等著他。母后祭日之時,要其子與女人交合,上演一出活春宮。 到時,這將會是多么荒yin淪喪的一幕。 是他,他母后,乃至整個陳國公府,聲名盡毀。 如此陰毒。 英挺的眉頭忽然一皺,謝玨悶哼一聲,一手撐在床沿喘息。 那迷煙之中摻雜著烈性春.藥,若是平常,他并非不能屏息排除,只是他如今的身子吃了虛弱之癥的傷藥,這樣烈性的春.藥,壓根不能與之抗衡。 想必繼后也知用了此招,必定十拿九穩。且第二日必找借口尋人來捉jian。但她慣常擺出一副慈母的做派,絕不會親自前來,那只有…… 看來,明天果真是有一場大戲,謝玨狹長雙目掩下。 身體里密密麻麻的癢意如跗骨之蛆,游走于四肢百骸,謝玨額上熱出了一層熱汗,不可抑制的情動源源不斷地往身下涌去……無論如何也不能疏緩下去,幾欲令他失去理智。 第10章 云泠這段時日為了照顧六皇子很是疲憊,今日本早早睡下。 被子單薄不足以御寒,云泠每晚都將冬服都壓在被上,手腳蜷縮在一塊睡上許久才能勉強有些熱氣,睡得不算安穩。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枯葉被踩碎的聲響,步伐急促,云泠立刻被這不同尋常的腳步聲驚醒。 她來景祥宮這么多日,晚上從未有如此動靜。而六皇子今日并不在,那會是誰呢? 腦海中一瞬間掠過許多猜想,首要的便是要保護好自己。悄悄起身,云泠拿起床邊一塊趁手的竹帚躲到了門后。 …… 謝玨一路前來,從一處偏僻的墻壁跳下,門外并沒有守衛。 從胸口一直往下,被烈性藥挑起的火熱,冷白的皮膚逐漸變紅,連高挺的鼻尖也溢出汗珠,那種快要被吞噬的灼熱快要令他壓抑不住。 剛推開門,頭頂一道細長的陰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落下,謝玨利落擋住揮開那掃帚,伸手握住一截暖白的手腕,一個轉身把人抵在墻上直接捂住她的嘴,“閉嘴,是我?!?/br> 云泠只低低地唔了一聲,柔軟的紅唇被他的手掌緊緊壓著,說不出話,只能用力眨眼。 謝玨借著月光看清她的臉,眼眸水波盈盈,帶著驚顫一動也不敢動,像只受了驚的貓兒。 謝玨的語氣不太好,透著怪異,忽然用力松開手推開她,“去給我打水,要冷的,動靜小一點,別讓人發現?!?/br> 說完便抽回了手,拖過臉上的衣袖卻仿佛帶著悶悶的熱氣。 云泠聽出了他的聲音奇怪,也發現了他身上的異樣,連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