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跳完，依舊是b的評級。

    禾悅拉著她的手鼓勵她，沈妍只笑笑，似乎是沒往心里去。她掃了一眼言自西的表情，和她在遙遠的位置之間對視，空氣之間，暗流涌動。無形的分子簇動出電光，閃耀。

    言自西率先移開目光，沈妍見了，包容地笑了笑。

    小孩子。

    那天拍攝結束，言自西去宿舍找沈妍，發現她沒在。

    禾悅從上鋪探出頭來，笑得可愛。

    是找沈妍的嗎？

    言自西頷首，跟不熟的人，她話很少。

    禾悅笑嘻嘻地說：她出去了哦。

    言自西低聲說了一句謝謝，卻沒想到禾悅叫住她，似是天真無邪，八卦地詢問，你們之前認識嗎？

    言自西心下敏感，只說：算是吧。她開口阻斷了禾悅的下一句話，我有事找她，先走了。

    禾悅無辜地眨了眨眼，沒覺得半點尷尬，自如地說，好啊，下次聊。

    跟言自西說完話，禾悅身子一躺，往床上一靠，窩進被窩里，小聲地哼著歌，歌曲是主題曲。

    她的手輕輕地拍打著墻面，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觸碰鋼琴琴鍵。

    她笑得甜美，人人都知道，她是言自西的粉絲。

    參賽之前，她就在微博上關注了言自西。

    觀眾看到這一幕，只會以為她是為了和言自西說話而感到快樂。

    可只有禾悅自己知道，她好像發現了不得了的秘密。

    一個把柄。

    她輕笑一聲，翻身，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孤獨的墻壁。

    言自西的粉絲這個人設并沒有讓她受到關注，那么，她可以換一個。

    三角戀的cp，總是會有人看到她的吧？

    她不如沈妍，運氣好，一眼就得到了言自西的親睞。

    她也不是言自西，苦熬幾年，還尚有出頭之日。

    她十一歲入c圈，站上了漫展的舞臺。她喜歡被人注視的感受，喜歡成為別人眼中的光。后來被經紀人挖掘，進了偶像團體，但中間因為家中出意外，而被迫停止偶像活動。她記得有一次，握手會，有個女孩拉著她的手，對她說，小汶，為了來看你的公演，參加你的握手會，我努力堅持做完了化療。

    她第一次發現，在她向往的鎂光燈下，她自己好像也成為了一束光。

    她很想告訴這個女孩，她其實沒有她想的那么好，可是看著她單純的充滿愛的目光，禾悅只能甜美地笑著，拉著她的手，說，請加油。

    但這之后，她自己再也沒有站上舞臺。

    她需要舞臺。

    像源于生命一般，渴望舞臺。

    她有著蓬勃的虛榮心，有著無限的欲望，她想要被認可，想要成為別人眼里的光。

    成為別人的烏托邦。

    圣潔，可愛，永遠明媚。

    因而，為了站在舞臺上，她什么都可以付出。

    什么都可以。

    言自西找到沈妍的時候，她正站在陽臺吹風，夜風溫柔，南方的水汽濕潤，溫和，和她融為一體。

    月亮不見了，躲在樹的陰影身后，但言自西的世界依舊是有月亮的。

    少女的背影，就是世界上最溫柔的月。

    言自西輕手輕腳，放慢步伐。

    她在這個瞬間想了很多事情，在沈妍轉頭看過來的時候，便覺得她被月光包裹了。她的溫柔蕩漾而來，像水波，默不作聲，卻讓她步步淪陷。

    什么時候開始習慣她看向自己的目光？

    言自西找不到答案。

    她對她開始有好感了，這是她必須承認的事情。

    從因色起意，到心中微動，似乎什么都沒發生，又好像什么都發生過了。

    她的腰好細，大家穿這一樣的衣服，可偏偏在她的身上，卻又顯得更為合適。

    想握上去。

    言自西斂眸，也收斂了一片欲色。

    走近了，言自西注意到沈妍的眼角有著晶瑩的淚珠，她心中一怔愣。

    難道她是因為初舞臺的評級失誤而感到傷心嗎？

    言自西心中難言，上前一步，在沈妍錯愕的目光中，用指腹擦掉了她眼角的淚珠。

    她輕嘆一聲，說：別哭。

    沈妍沉默了半響，說：那是眼藥水。

    她拿出揣在兜里的小瓶子，廉價的在藥店隨便買的，沒有牌子，用起來純屬老年人的自覺。

    言自西不信邪，盯著自己的指尖，最后湊近唇邊，然后沉默片刻，呔地一聲，忍不住吐了出來。

    沈妍打趣她，小心明天上頭條。

    言自西這才信了，她一點也不傷心。

    出來吹風？沈妍問。

    言自西搖了搖頭，說：來找你。

    找我？沈妍雙眉藏雪，帶著疑惑，為什么？

    想了很多理由，但言自西一句話也沒說。

    她勾唇笑了笑，兩個人沉默地望著天，風中緩緩有聲音傳來。

    來看月亮。

    沈妍反駁她，哪兒呢？

    言自西往她腦袋上一呼，伸手亂指，沈妍看過去，只能看見一簇燈光。

    你今天有點不正常。沈妍評價。

    言自西認命地笑了下，嗯了一聲。

    她仰頭看天空，又看身側的少女，想著，她是挺不正常。

    看見她眼角的水滴的那一刻，她竟然想著，要不讓她跳c位吧。

    她是瘋了。

    最想要的東西，居然有愿意拱手送人的時刻。

    沈妍回望著言自西，少女像是黑夜中的星子，像是宇宙萬物的凝合，又像是細雨飄渺，潤物細無聲。

    她輕聲說了一句，言自西，那個位置該是你的。

    而你選擇的道路，應該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言自西呆滯片刻，倏爾笑起。

    她說：妍妍，我們一起出道吧。

    第17章

    kelly正在座位上，拿起小鏡子，涂抹著口紅。斐凝走過來，在她的桌面輕輕敲了下，嚇得kelly手一抖，口紅歪了出去。

    kelly顧不上擦拭，連忙起身，跟斐凝問好。

    斐總。她低著頭。

    斐凝看了她一眼，說，事情辦的不錯。

    kelly還沒反應過來斐凝說的是什么，女人就已經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去。透過門縫，能看到一盆水晶花竹，屹立在桌邊，顯得淡雅。

    手機上傳來銀行提示，kelly看了一眼，才發現有一筆獎金，已經到賬。

    瞅著后面的五個零，kelly陷入了沉默。

    看來，這沈家大小姐，是注定要一帆風順了。

    屋內，斐凝的桌上放著兩臺電腦，一臺正開著視頻會議，另一臺，靜音播放著一個綜藝節目。

    此次開會是為了商討公司未來半年的影視戰略部署計劃。

    以往，斐凝開會的時候總是冷臉一張，除非看到了極好的策劃案或者劇本，才會面容稍動，顯得溫和。

    所以今天大家看著她板著一張臉，也沒當回事。

    直到過了一會，正在做匯報的總制片人看見斐凝眉頭緊鎖，心下慌亂。

    這電影項目之前是斐凝大力推進的，他們都一直都覺得，這算是景玉的龍頭項目了，卻沒想到，斐凝對此還是不滿意嗎？

    總制片人多少是有些懼怕斐凝的，別看她明面上只是管理著這一個公司，可私底下，斐凝的產業遍布各線，娛樂圈，大家都心知肚明，多少是用來洗錢的。

    她一手創辦景玉，在短短幾年內打敗老牌影視制作公司，年票房超百億，更別提旗下輸送給各平臺的電視劇，一部版權費用，也能收回大把。

    她是有能力的人。

    又是有資本的人。

    這種人最為可怕。

    總制片人小心翼翼地詢問：斐總，是有什么意見嗎？

    斐凝說：故事情節我覺得不錯，但是女主角朋友的戲份有些過多，可以考慮修改一下嗎？我希望這部的電影的重點是落在事業線上。

    總制片人連連點頭，斐凝捏了捏眉心，略顯疲態，今天就到這里吧。

    掛了視頻會議，斐凝才松開暗暫停的手。

    《創星404》昨日正式播出第一集 （上），沈妍沒有上臺表演，但卻有不少鏡頭。而這些鏡頭，大多都有言自西在。

    斐凝想到之前kelly的報告，她調查發現，之前花錢雇水軍，在公眾號上發文的賬號，多是鼎盛傳媒的。

    鼎盛傳媒，是言自西背后的東家。

    言自西并未在明面上簽約鼎盛傳媒，為了保持個人練習生的身份，她和鼎盛只是協議合作關系，打個比方，可以把言自西看作是房東的一套房子，而鼎盛傳媒就是中介，授權委托她這棟房子。

    現在鼎盛對沈妍下手，不管言自西知不知道，斐凝認為，這總是跟言自西有關系的。

    她眸光一冷，看著畫面中和沈妍低聲溝通和互動的言自西，又看著彈幕上的言論。

    啊啊啊?。。?！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我說一句登對，有人反駁？

    滾，西□□美。

    糊比別蹭熱度。

    人家天造地設的一對，輪到你這個妖怪來反對？

    斐凝叉掉窗口，瞬間黯淡的屏幕變成了一塊黑色的鏡子，上面投影出她的模樣來。干凈利落，雙眸如星。妖怪？她渾身上下，有哪里能跟妖怪這兩字沾上邊呢？

    斐凝把玩著手里的鋼筆，遲疑片刻，最終還是重新點開網頁，開始播放名為【沈妍評級舞臺純享版】的視頻。

    自家的小孩，怎么也得看看她的表現。

    可這一看，卻讓斐凝徹底怔愣。

    這歌聲，太過耳熟，一首千千闕歌，像是在她的腦海中，反反復復千萬次。

    她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卻覺得荒謬。她盯著屏幕，看著沈妍，又將她跳舞的動作看完，反復好幾次后，她神色莫名地關掉了頁面。

    登入外網云盤，輸入密碼，然后點開賬戶。

    賬戶里儲存著的，是一個又一個的視頻，同樣名字的文件，各有兩個版本，幾乎每個名字的后綴都清晰地帶著【原版】以及【修復版】的字樣。

    她點開一個電影片段，里面正是金玉跳舞的模樣。

    她轉身回眸帶笑的瞬間，竟然和沈妍的樣子，分毫不差。

    那一般勾人攝魄的神韻，非常人可得。

    斐凝的心跳加速，一下又一下，她覺得自己似乎在試圖靠近什么偉大的隱秘，不為人知，但足夠驚心動魄。要是把這猜想說給外人聽，別人只會把她當作是瘋子。但她就是覺得，這才是正確的。

    她就說，沈妍怎么會摔了個腦袋，就性情大變。

    記憶失去。

    醫生說的言之鑿鑿，但斐凝是不信的。

    她最不信的是，她怎么會突然對一個厭惡其企圖設計與自己在床發生點什么的小女孩，又動起了別的心思。

    時過境遷，容貌會改變，但動心不會。

    她看著電腦上播放的視頻，整個屋子里，傳出來悠揚的《千千闕歌》的歌詞。那是一段偷拍視頻，似乎有人躲在門后，隱藏著自己的存在，拍下了這一幕。

    這是一個豪華的ktv的包間，金玉就坐在高凳上，一手扶著話筒，一手搭在腿上，開叉的旗袍往下，露出一片誘人的雪白。她像是夜上海的天下名伶，在風雨飄搖的時代，唱著宛轉動人的靡靡之音。

    驚鴻一瞥，打開了少女斐凝的欲望之旅。

    而后被她護在身后，又被她關切地聞訊，拉著她的手，替她處理傷口。

    她的只言片語，解救了斐凝沉沉欲墜的人生。

    那天，斐凝被家人帶去此處，要送給戀童癖的高位人士當作禮物。

    她剛偷拍完金玉，滿懷著激動和小心情，卻沒料到回到自己的地方，等她的卻是一片地獄。她咬了男人的手，尖叫著逃出，在走廊，來來往往的人，卻沒有人對她出手。

    金玉站在門側抽煙，指尖繚繞，火光猩紅。

    她性子溫和，但見了此情此景，竟上前一步，攔在少女面前。guntang的煙杵進男人的眼睛里，男人痛叫，撕心裂肺。

    斐凝待在金玉身后，呆呆地仰頭看著她。

    抱歉。她溫柔地笑了笑，喝多了，有點眼花，以為這是垃圾桶。

    家人和男人都狂怒，直罵她一個陪笑的，還想不想活。

    金玉卻挑眉，說了個姓氏。

    男人和家人面面相覷，不得不離開。

    金玉溫柔地蹲下，和斐凝平視。

    害怕嗎？她問。

    斐凝搖了搖頭，但眼眸中依舊有驚慌。

    認識jiejie嗎？金玉又問。

    斐凝依舊搖頭。

    金玉笑了笑，jiejie是大明星，可厲害了。放心吧，不會再有人傷害你了。

    斐凝遲疑了下，問，真的嗎？

    金玉叫來人帶來處理傷口的物品，替她消毒，擦藥，講話的時候，像春風，但言辭似刀劍。

    你這樣可愛的小姑娘，應該有個更溫柔的童年。她語氣轉冷，他們不配。

    那之后，斐凝被領養進沈家，高位人士被調查，而金玉，依舊是熒幕里高高在上的大明星。

    但斐凝已經見過她的溫柔，像是從未離開黑暗的人，有朝一日，卻見到了陽光。

    第18章

    今天，西柚平臺宣發部的人笑得合不攏嘴。

    《創星404》第一集 上下集播出，連攬十一個熱搜，除開導師和熱門選手，沈妍竟然連霸五個熱搜位置。

    #沈妍夢想是躺平#

    #沈妍廢物#

    #沈妍家世#

    #沈妍千千闕歌#

    #沈妍古典舞#

    這里面除了#沈妍廢物#這個話題是他們提前跟人打了招呼，買了營銷號，準備在節目播出后炒上來的，其余竟然都是自來水們自己自發帶動起來的。

    宣發部的人都覺得，真他娘的是撿了寶貝了。又離年度kpi的完成不遠了，說不定還有超額獎金呢。

    一夜之間，沈妍成為不少人討論的話題。

    第一集 上半集的結尾卡點，正好卡在沈妍說完自我介紹，被段弘和提問臨時修改節目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