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你好，我想問下如果退賽的話，會有什么后果嗎？

    你是？

    金玉：沈妍。

    個人練習生??？等等啊。

    我們這邊查看了您的合同，因為離錄制時間已經只剩下一周了，如果你這個時候退賽的話，違約金可能要按最高額度來算呢。

    金玉：請問是多少呢？

    一百萬呢。

    喂，請問您這邊還考慮退賽嗎？

    金玉：......不了，謝謝。

    金玉掛斷電話，知道自己不得不這個爛攤子。

    因為她看到她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

    尊敬的客戶你好，你的手機已在三月一日十四點欠費，為了不影響你的正常通訊，請盡快繳費，謝謝。

    要是上輩子的她，一百萬就是灑灑水罷了?？涩F在，沈妍連話費都交不起了，她就別指望自己是豪門之女了。

    第3章

    橫店機場。

    一周時間，足夠金玉從何千遇那里套話了解一切，也足夠她熟悉這個世界的基本情況了。她用自己微信錢包里僅剩的余額，充了話費，購買了飛往南京的機票。

    何千遇送她來機場，金玉還沒反應呢，何千遇自己就兩眼淚汪汪了。

    果然是小孩子呀，金玉看過去的時候，她還不承認，吸了吸鼻子，沖著她笑，阿妍，加油。這個時候，她還不忘記鼓勵她，我相信你可以的！

    金玉：我不相信我可以。

    她微笑著。

    何千遇是她來到這個世界上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目前來看，跟她關系最為親密的一個人。

    心中說不悵惘是不可能的。

    這幾天的相處，她也了解到何千遇的夢想。何千遇想成為一名演員，目標的偶像是.......她自己。

    見到她手機壁紙上自己的修復照片，以及她買來珍藏的她出演的盜版碟片，金玉心中就多少把她當作是自己粉絲的小女孩了。

    她還是忍不住提點她。

    千遇，如果想要出名，橫店并不容易。

    何千遇一怔。

    她當然知道這件事，卻沒想到沈妍也看破了這件事。

    橫店雖說是承載著大家的夢想，可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當紅演員是從橫店走出來的呢？她其實一直都知道，但她總是沒有發現別的道路。

    這次選秀節目是一個機會，可對方只看上了沈妍，完全沒把她放在眼底。她還有什么出路呢？除了日復一日地熬著，期盼有天官賜福一刻，還能怎么辦？

    她苦笑。

    金玉當然知道何千遇的困擾，她們那個年代，公司會培育自己的演員，有自己的演員培訓班，報名就好，稍有資質的就能夠被選上。要么就是科班生，考上知名藝術學院，畢業，靠校園里的人脈和學校本身的名氣獲得機會。

    現在，何千遇眼前的這兩條路都斷掉了。

    可這個世界上還有新的機會啊。

    金玉才到這個世界幾天，就明白，像抖音快手或者b站這一類的存在，完全可以為何千遇提供機會。但她似乎從沒有想到，或者，總是有自己倔強的堅持。

    試試自......那個專業術語，金玉總是記不清楚。

    何千遇被她苦惱的模樣逗笑了，自媒體？她說。

    金玉點頭，是的。

    瞧著她一副長輩模樣，語重心長，何千遇略有愁苦的心情稍微有所緩解。

    知道啦！她說，我會試試的。

    雖然現在沒有想法，但，她會試試的。

    那，再見。金玉和何千遇道別。

    何千遇舍不得她走，她們擠在一張床上度過了日日夜夜，在寒冷的冬日，破舊的出租屋沒有空調，于是擁抱著互相取暖。

    現在卻要各奔東西了，不知為何，看著眼前推著行李箱的少女，何千遇總覺得，今天她走了，上了飛機，兩個人便真的是相隔千里了。

    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她有千言萬語想說，哽在喉間，難以開口，最后只能擠出一個言不由衷的笑容來，說，再見。

    其實是想要擁抱她的，但何千遇不敢，她的告白，至今都沒得到回應。

    但就在她如此想的時刻，金玉轉身，伸手抱住了她。她的香味又傳來，懷抱溫柔，三月早春帶寒，南方濕氣深重，可她的到來，驅開了一切，只剩下光亮一片。

    加油呀，何千遇。她說話的時候輕柔溫和，像春風拂過。

    等何千遇反應過來后，少女已經毫不猶豫地推著行李箱離去。她的背影堅定，但何千遇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要追上她的腳步。她轉身離去，拿出手機，給金玉發了條微信。

    千遇：阿妍。你會成為最閃耀的女孩。

    金玉看了眼手機，在心中對何千遇說了聲抱歉。

    親愛的小粉絲，我曾閃耀過，這一生，只想當個咸魚的阿姨。

    飛機變化好大，金玉新奇萬分，可讓她更新奇的是，下飛機后，走出通道，竟然有浪潮般的聲音出現。

    這瞬間讓她也想到自己的過去，那個年代，也有人為她瘋狂，雖然沒有此刻面前五彩斑斕的牌子和.....亂七八糟的東西，但的確是一樣的熱情。

    她們都喊著一個口號。

    自西自西！隨你向西！

    自西自西！隨你向西！

    金玉被逗笑，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西天取經呢。

    她此話一出，周遭的空氣都干凈下來，別說針了，就連草履蟲動一下，就能發出聲音。

    剛剛那些甜美可愛的少女們一下變得面目可憎起來，看著金玉，仿佛她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金玉卻半點不覺得，推著行李箱，瀟灑地往外走。

    她一走，有人在背后小聲地討論。

    是黑粉嗎？

    對家的吧？

    你還真別說，西天取經也挺合適的。

    你是叛徒？

    這一陣討論再有個人走出來后全然消失，又重歸那種尖叫，撕心裂肺，惹得金玉忍不住回頭一看。

    眾星捧月之間，是個戴墨鏡的少女，身材高挑，黑色長發，滿臉冰霜，一雙馬丁靴踩得瀟灑至極，腰間露出一片皮膚，腹肌隱隱若現，稍一牽動上一，就惹無數少女折腰。

    挺好。

    金玉轉身，去到節目組給定的接頭地點，她一個人低頭玩著手機上的連連看，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嗤笑，略帶嘲謔。

    她仰頭，就見到剛剛的那個少女，取下墨鏡，嘴上說著抱歉，但面上的神情，可絲毫看不出歉意，反而帶著幾分惡劣。

    笑什么？金玉直視她。

    言自西挑眉，手里的墨鏡繞了個圈，說：真沒見過這么簡單的連連看都能輸的。你是上個世紀的老年人？

    金玉：還真是。

    你很厲害？金玉詢問。

    言自西湊近她，看著她的眼睛，說：當然。

    她毫不客氣地在她身邊坐下，翹著二郎腿，拿過她的手機，刷刷幾下，就通關，然后，她在金玉驚嘆的目光中，連刷十關。

    我厲害吧？言自西哼了一聲，把手機丟給金玉。

    金玉接住手機，認真且誠懇地嗯了一聲，厲害。

    少女的聲音輕軟，坐姿老派又可愛，認真的模樣好乖。言自西被粉絲吹過無數彩虹屁，卻獨獨被這簡單的兩個字，撩紅了耳。

    還，還行吧。她說。

    第4章

    工作人員來的時候，言自西正在恨鐵不成鋼地教金玉玩連連看。

    老實說，這個游戲實在是簡單，規則來來去去就那么一句話：將一樣的圖案連接在一起。但金玉的表現讓言自西真的忍不住質問一句，你跟我說實話。

    嗯？金玉一臉茫然。

    你是色盲？言自西問。

    金玉嗔了她一眼，懶得理她?？蛇@一眼，叫言自西渾身上下都酥了。

    她出道一年，一曲爆紅，誰見她都把她捧得高高的，生怕她摔下來不會死似的。

    她星途坦蕩，幾乎沒有受過什么挫折。

    有人說，她就是天生的愛豆，是老天爺賞飯吃?？墒且娏嗣媲斑@個女孩，她卻覺得，有的人天生就是來勾魂攝魄的。

    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言自西干脆從她手里又把手機搶了過來，笑罵了一句笨蛋，手速驚人，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困擾著金玉的難題。

    她正想舉起手機，給女孩看上面閃亮的星星，那是獲得勝利的獎勵和證明，但工作人員走進來，一句話就轉移了女孩的注意力。

    你們都到了啊。

    工作人員是個小女孩，二十出頭，估計是來西柚平臺當實習生，一張臉生得稚嫩，是沒受過社會毒打的模樣。偷偷瞥了一眼言自西，故作鎮定地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見言自西點頭以后，嘉月忍不住對著她表白，說，我，我其實是你的粉絲。

    言自西見慣不慣，問：要簽名？

    嘉月面露狂喜，卻又馬上壓抑，小聲地問：可以等會給我簽名嗎？

    她還是有理智的，也還是有職業道德和cao守的。

    她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追星的。

    要先完成工作，再追星！

    見言自西點頭之后，嘉月后拿起手上的表單，找到了那個她根本不熟悉的名字。

    沈妍。工作人員嘉月喊到。

    她們實習生私下有討論過，這次參加錄制的選手里誰的臉最好看，顏值最高，當時沈妍這個名字就出現過好幾次，但因為她的履歷平平無奇，背景也微乎其微，大家也沒把她當回事。

    更何況，這些實習生里，有不少是抱著私心，帶著粉籍來的。

    嘉月的粉籍是小西瓜。她從一年前言自西出道就開始粉她了，她并非影視學院的學生，本科學習的專業是法律，但為了追星，在知道言自西要報名參加這個節目。

    這個節目招實習生以后，她就一馬當先地沖了過來。西柚臺給的福利并不好，薪酬微薄，基本倒貼，但這些跟見到自家愛豆比起來，根本不算什么。

    來實習之間，嘉月想，除了言自西，她是絕對不會為任何女人動搖的。

    但現在，看到坐在言自西身邊，兩腿并攏，背脊挺拔，一頭長發垂下，略帶微笑地看著她的少女，嘉月遲疑了。

    溫柔是一把利刃。

    言自西那樣颯爽冷酷的人，往她身邊一搭，都顯得是個調皮的小孩。

    她明明年紀不大，但沉淀下的那份淡然和通透，像是一把引著飛蛾奔去的火焰，叫嘉月沉淪。

    她本人，竟然是這般的好看。

    嘉月慌亂地應了一聲，說：那個，收拾下我們可以出發了。平臺的車來接大家去住宿的地方。

    言自西聽到身邊人的名字，暗暗把這兩個字記在心中，她又開口重復了一遍，沈妍？

    金玉聽到少女以沈妍的名字稱呼她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但仔細思考片刻，沈妍才該是她現在的名字。別人都沒有出錯，唯一出錯的是她自己。她已經不是那個三十歲就已經獲得別人沒有辦法獲得的榮譽的演員金玉了，她是沈妍，一個腦子空空，過去一無所知，未來似乎也無法確定的少女沈妍。

    于是她莞爾一笑，很高興認識你。

    她朝著少女伸手，有一種老派的禮儀感。她做這種事情，不會太死板，總有一種嬌矜，和一種疏離的溫柔。

    不知道為何，言自西就很想打破她的假面，讓她把這份疏離撤掉，與她變得親近。幾乎是片刻之間，她就下了這樣的決定，擁有了這樣的野心。

    她把手搭上去，沈妍的手和她的相襯，顯得更加纖細易碎。

    像某種水晶。

    言自西握緊她的手，勾唇一笑，言自西。

    她不顧有外人在這里，巧力一用，把沈妍往自己的方向一拉。沈妍踉蹌了下，撲在她懷中。

    言自西湊在她的耳邊，說，我知道你現在不認識我。她看出來了，這個女人根本沒察覺到現在出現在她面前的是當紅流量。

    她小聲地說，但你很快就會認識了。

    沈妍竟然不落下風，八面來風，不動如山，只說：我現在已經認識了。

    言自西笑出聲來，知道這場選秀未來不會太無聊。她放開沈妍，雙手插兜，看向工作人員：可以走了。

    不知為何，這個瞬間，言自西竟然從面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女的眼里，看出了鄙夷。

    鄙夷？

    難道她不是她的粉絲嗎？

    而此刻，她的粉絲正探過頭來，問她身邊的人，沈妍，可以走了嗎？

    沈妍拉住自己的行李，沖著嘉月溫和地笑了笑，她那一輩人，總是對人有著體貼禮貌的尊重。

    這是骨子里的習慣。

    當然可以。她說，辛苦了。

    嘉月的臉騰地一下燒起來，面紅無比，她忙說：不辛苦不辛苦。

    言自西看著這一幕，哭笑不得，她故意問這女孩，簽名還要嗎？

    不要白不要。

    嘉月連忙掏出自己的紙筆，遞給言自西，然后看著那個云淡風輕站在一邊的少女，小聲地問，沈妍，你可以也給我簽個名嗎？

    沈妍點了點頭，當然。

    她接過言自西遞過來的紙筆，抬筆第一瞬間，差點寫了一撇。

    金玉的第一筆。

    她收了心思，寫上了沈妍的名字。

    她的簽名和言自西的一對比，就全然看出差別了。言自西是練過的，藝術簽名，一筆構成。但沈妍的字很真誠，她是好看的，但也是真誠的。

    嘉月欣喜萬分，收好紙筆，在她和言自西上車的時候，拿出手機偷拍了一張少女的側臉。

    黑發長垂，眉目如畫，目光溫柔。

    她把這張圖發在了自己的微博上。

    moo：一見如故，眉目成書。[圖片]

    當天，言自西粉圈炸掉，別家粉都在嘲，她家大粉，爬墻了。

    幾個月以后，有秀粉回頭看這一切，把這一天稱為，夢開始的地方。